《花辞树》雁几渡

2、章一

　　Part 2

　　这是个夜晚，静悄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何耐难得地有些烦躁：这屋顶又不避雨，下面的人半晌不说话，她就总得陪着淋雨。
　　这种时候，就该骂一骂那个人。
　　但是好像，他也要去死了。
　　那天何逆折的眼神她记得，也认得。他是想死了，不是小时候那些玩笑话。
　　那她又为什么要拦呢？
　　只不过是小时候被他捡到，然后又被他像养一只猫一条狗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养大了。那时候他三五个月未必出现一次，她连挣个口粮都得跟和她一样的可怜人、或是些恶犬搏命。
　　这样的情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耐她凭什么拦着？
　　她怎么就有这个自信，觉得自己养在何逆折心里的分量重到能让他放弃去死？
　　不能再想。何耐闭了闭眼，感觉外衣已湿透了，寒意带着湿气渐渐渗进来。
　　偷听是一件多么没意思的事。
　　下面的人终于开始说正题，何耐连忙打起精神。
　　“……既如此，明日正午时分……”
　　“不妥，人始终没有回来，这消息必然已经走漏，依我看，不如就定在巳时。”
　　“……也好……那姓何的……——什么人？！”
　　声音不是这边的。何耐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按兵不动，目送着屋里冲出的人往对面房顶而去。
　　对面貌似打起来了。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看起来不像是暗器……是个扇坠，青色的。
　　何耐暗骂了一声。
　　院子里另一个人警觉地抬头看向何耐所在的屋顶，对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
　　何耐果断地后撤，顺着小巷飞快地跑远。
　　听些身后追赶她的声音，她竟然还苦中作乐地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是被人坑了一把，落荒而逃。
　　巧的是，这两次坑她的还都是一个人。
　　好不容易甩开身后的“尾巴”，何耐靠在墙角恨恨地想，“何逆折，你不去真的去死！”
　　她摊开手，青色的扇坠静静地躺在掌心。
　　盯着扇坠看了许久，何耐从怀中取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来。
　　“……呵，混蛋。”

　　Patr 3
　　翌日辰时，何耐在城外官道旁的密林里等候。
　　她知道何逆折就在附近，但是又感到莫名的烦躁。
　　——该死的何逆折，你不如真的去死。
　　何耐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布置些“东西”。
　　嗯，实力不够，歪门邪道来凑。
　　远处隐约有人声传开，何耐藏起身形，悄悄观察那队伍。
　　当看到一小片标志性的深蓝时，何耐暗啐了一声——官府的人。
　　那帮人连官府都惊动了，就为了抓个混蛋？
　　何耐咬了咬牙，感觉到身后密林中许多人蠢蠢欲动。也对，本来他们出面就只是为了江湖义气和陈年人情，现在看到官府的人马，害怕麻烦想避开了也是人之常情。
　　她叹气，何逆折，你这会怕不是要心想事成了。
　　不远处的队伍越来越近，直到踩上那条埋在薄薄一层土下的细线。
　　漫天箭羽纷纷落下，看上去竟然有种残酷的美丽。
　　何耐暂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个，趁着他们一时不备人马混乱，她首先冲了出去，然后在打斗的空隙中不出意料地看到，己方人手寥寥。
　　不过，对付这些杂鱼，已经足够了。官府那些家伙只是瞧上去不好惹，如果不惧怕背后那一摊的麻烦事，他们的功夫可比三脚猫还要三脚猫。
　　解决掉最后一个站着的，何耐嫌弃地抹了一把沾上血迹的衣袖，结果越抹污渍越是洇开，反而更难看了些。
　　“啧，这么久没见，你怎的还是这么矫情？”
　　日前酒楼见过的“店小二”推开一具尸体，顶着一脸她看了就嫌弃的猩红，吊儿郎当地开口道。
　　何耐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这人是她很早以前就认识的，是个极其麻烦的家伙，所以她轻易不愿与他搭话。
　　另外，这人和何逆折也有交情，只不过在此前，何耐从不知道他能为何逆折冒这么大的风险，竟连朝廷都敢惹了。
　　“诶诶，又生气了不是？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何耐不欲与他废话，径直道：“何逆折人呢？”
　　“店小二”也不恼，笑嘻嘻地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我也、不知道啊。”
　　明白了。何耐朝他点点头，迅速冲向那个方向的林间，那里有个人影正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昨天说想死，今天就能冲到包围圈里轰轰烈烈地去死，他还想往哪儿跑？
　　何耐又加快了速度，心里却在唾弃自己，之前不还避之不及？现在就要上赶着追人家。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身影消失在林中。
　　身后远远传开“店小二”的呼喊声：“喂！老何——跑不过就别跑了——！”
　　“河东狮发起火来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