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太监秘史》飞花斋叶

164、第 164 章

　　司礼监的事儿，依旧不见得少。
　　昨夜里，两人促膝长谈至鸡鸣时分方才睡下，次日刚见得鱼肚白，就又只得早早的洗漱完毕，奔着明光阁而去。
　　近日里，朝中要紧事儿不多，蓝太师也不长出入明光阁。那些个奏折也早就被随堂太监们分拣出来，由当值的阁臣批注完毕，只等着顺喜儿和小竖送往麟德殿呈上御览。
　　近得暖阁，两人还未上台阶。就听见里面传出些声响来，细听之下，是赫连勃的呵斥之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劝阻之声。
　　呵斥之声似是停了，很快的，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当朝蓝太师，另一人这是吏部尚书赵闻介。
　　明光阁没瞧见这两人，其他阁臣似乎也只当这两人未曾进过宫，眼下里却是从暖阁里出来，小竖心里不免多了些慌乱。
　　“小的见过蓝太师，见过赵大人。”顺喜儿在一旁客气的冲着这两人行礼问安。
　　赵闻介道：“两位公公这会儿怕是不好进去？”
　　“如何说 ？”顺喜儿问道。
　　“适才卫将军进了去，不小心惹了皇上的怒。”赵闻介回道，“你两位这会儿进去，怕也是少不得被迁怒其中啊？”
　　顺喜儿看了一旁站着的小竖，问道：“敢问赵大人，卫将军在里面……可是……为着赐婚一事？”
　　赵闻介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嗓子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可不能往外说去。”
　　蓝太师摇了摇头，拉过小竖道：“昨日你去传旨，回来不是说这事儿已经妥了么？怎么今儿个他竟是来抗旨拒婚了？”
　　小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得卫瓯从那暖阁里走了出来。
　　卫瓯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妍丽的脸上，如同挂了一层冰霜，眼神瞧上去似乎也比往日更冷上几分。
　　当他目光落到了小竖身上时，那张原本瞧不出半点情绪的脸上，顿时带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那眼神之中，似乎也夹杂了些别的情愫。
　　平日里嘴油得见鬼都要饶上两句的小竖，此刻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卫瓯的眼睛，只往顺喜儿身后缩了缩。
　　卫瓯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咬着唇，半垂了眼眸。也不顾那朝臣之间的礼数，只沉默着，匆匆的与众人擦身而去。
　　路过小竖身旁的时候，卫瓯又抬头看了小竖一眼，那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冷峻，就连愤怒或是怨怼也没了，只剩下微红的眼眶和几欲滚落的泪。
　　瞧着那眼眶里直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的泪，小竖顿时只觉得心如刀绞。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卫瓯的手，却没想到对方走得飞快，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小竖看着自己的手，呆楞了数秒。
　　很快的，他折身跳到廊下，疾风一般的追着卫瓯的背影就去了，至于在暖阁外的这三人但是被他忘了个干净。
　　赵闻介站在廊下，啧啧称奇：“倒是……少见小竖公公如此失态的模样呢。”
　　“他与卫瓯原是青梅竹马旧友，眼下虽是身份有别，多少也会有些担忧吧？”蓝太师在一旁笑道。
　　赵闻介看了一眼蓝太师，道：“太师既是知道他两人的关系，还应和着花总管的话，跟皇上提议让他去宣旨？”
　　蓝太师道：“小竖公公为人行事妥当，又与卫将军是故友，在我看来，这件事除他之外，倒是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赵闻介不置可否的笑了，他看着站在一旁的顺喜儿道：“喜公公不也是挺合适的么？他与卫将军也还算有几分交情，办事也不比小竖公公差不是？”
　　蓝太师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笑了笑：“这事儿，恐怕赵大人得去问问皇上了？若是皇上不同意，就算本太师再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不是？”
　　赵闻介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他虽有些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蓝太师的话，毕竟下决定的是赫连勃，无关其他人。
　　瞧着时间也不算早，顺喜儿找了几个小太监送蓝太师回府。
　　赵闻介站在他身后，悠然道：“卫将军的事儿，喜公公您还得多上心。”
　　“咱们好歹也是在燕丘有过交情的，自然会帮衬着的。”顺喜儿回道。
　　赵闻介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离开。

　　暖阁里熏着香，博山炉上袅袅绕绕，室内冷香宜人。
　　顺喜儿进去的时候，花季睦正站在赫连勃身边说着什么，后者坐在暖炕上，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也非常的不悦。
　　两人之间的谈话，因为顺喜儿的闯入戛然而止。
　　赫连勃倒是没有像赵闻介所说的那样恼怒，便伸手招呼着他过去。
　　顺喜儿近身去，将手里的锦盒轻放了过去。
　　赫连勃抽出一封奏折，翻看了几下，问道：“小竖呢？”
　　顺喜儿顿了一下，道：“来的时候，小的和小竖公公在暖阁外撞见卫将军，小竖公公似是有些担心他，所以追着出去了。”
　　赫连勃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翻着手里的奏折看着。
　　顺喜儿也没有敢说多的话。
　　卫瓯拒婚的事儿，这不是可以明面上摆出来的事儿。
　　赵闻介和蓝太师在赫连勃这边儿算得上是一等一贴心的人，可在卫瓯这件事上，也是被赫连勃赶出了门外。
　　颁旨赐婚，虽不过一夜，可在那些个朝臣心里，早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儿。
　　卫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又是个同流不合污的人，恐怕早已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看着，所以小竖才一心想要为他谋划后半生平稳。
　　只是这赐婚一事，却又是建立在卫瓯心甘情愿的份儿上，如今卫瓯抗旨不遵，这件事若是传到朝堂上去，恐怕保他平安的意愿没有达到不说，倒是会惹出更多的是非来。
　　顺喜儿如此想着，目光却又落到了赫连勃身上。
　　或许，遣散赵闻介和蓝太师，正是因为他有此顾虑？
　　然而，赫连勃什么都没有说，他依旧只是气定神闲的翻阅着那一堆奏折，仿佛刚才在这暖阁里发生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竖是跟着卫瓯的身影一路追出去的。
　　卫瓯惯是个习武的人，腿脚也比寻常人快上一些。他心里藏着些事儿，也压根没有注意到到身后有人跟着。
　　等到他坐上在宫门外候着自己的马车时，瞧见一个劲儿拽住车门，愣是不准车夫扬鞭的小竖，顿时又觉得心惊肉跳了起来。
　　“你跟着来干什么！？”卫瓯恨恨的说着，伸出手去想要掰开小竖攀住车门的手。
　　小竖也不说话，他只是喘着粗气，不由分说的钻进马车，然后示意车夫扬鞭驱车前行。
　　人即是厚着脸皮上了车，卫瓯那心里虽是不舒服，可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自己蜷在马车角落里生着闷气。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不语。
　　卫瓯瞥了小竖两眼，冷不丁瞧见对方那眼里略带了些担忧的目光，不由得扭过头去。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
　　听着那些熟悉的叫卖声，卫瓯突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幼时，他曾抱怨过父亲和兄长的严厉，偷偷跟着小竖一同出去玩乐。那个时候小竖就跟孩子王一样，京城里没有哪个犄角旮旯他不清楚的。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小竖就是全部。

　　马车驶过闹市，终于到了卫府。来不及等车夫挺稳马车，小竖就拽着卫瓯下了车，不由分说的敲开院门，一路奔着卫瓯常去的花园子而去。
　　老管家瞧着架势不对，颤巍巍的跟在两人身后，刚想开口询问要不要自己近前伺候，就听见那穿着内侍织金袍子的谷家公子冷冷的丢下一句不准跟过来，于是只有作罢。

　　夏日午后的风，夹杂着蝉鸣，明明是清爽舒适的，却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卫瓯站在花架下，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竖，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连着呼吸也跟着开始急促了起来。
　　“你必须答应这件婚事。”小竖紧紧的抓住了卫瓯的肩膀，厉声道。
　　“你是我什么人！？”卫瓯压下心中的紧张，毫不犹豫的反驳，“老话说得好，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我这父母双亡的人，倒是只由得我自己做主，凭不得旁人来替我安排！？”
　　小竖被他的话刺得心脏一紧，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之后，他颓然的松开卫瓯的肩，无力的坐到了一旁：“小瓯，咱们之间非得这么说话么？”
　　卫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道：“小竖公公，你忘了当日我要你留在卫府的时候，你说过的话了么？”
　　小竖咬紧下唇，只觉得心头一阵钝痛袭来。

　　是的，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日的情景。
　　无处可去的他，无奈之下，终于敲开了卫家的大门。
　　那一天，他是想要去赎罪的，他想要去卫家灵前以死谢罪。
　　记忆中的卫家，是花团锦簇的，这源自于卫家夫人和卫家大小姐对于四季花木的恋爱的热衷，所以这里总是绿意满园，花开四季。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漫天的白，和无尽的黑，取代了他以往在卫家所有的记忆。
　　卫瓯虽生还，却因伤势过重，终日昏睡在病榻之上。
　　卫慕青每日往返于弟弟的病榻和父母的灵位之前，终日的忙碌以及亲人过世的打击，甚至于那对于弟弟尚不知道生死的伤情的恐惧，令她精疲力竭，以至于情绪近乎麻木，连小竖的到访都无法给予过多的回应。
　　也是在那一瞬间，小竖才真正的才了解到，自己所犯下的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用“死”一字能够裁决和衡量的。
　　这是他做的孽，这是他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
　　死亡，在这些问题面前，只是一种逃避性的行为。
　　他得为自己犯的错，付出更昂贵的代价。
　　他必须得代替卫家死去的人守着这两姐弟，他也必须护他们一世安稳和周全。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够为卫瓯做的。

　　离开的时候，他去见了卫瓯。
　　卫瓯是醒着的，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躺着，却还对着他挤出一丝笑容来。
　　那个时候，卫瓯说的是什么呢？
　　啊，说的是——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时候，自己又说的是什么呢？
　　小瓯，你忘了我吧？
　　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过那样。

作者有话说

　　我才不会说，就这点剧情我卡了半个月，然后写出来还是这个德行，啧
我大概是真的到了瓶颈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