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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 1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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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宫时,已近半夜。
赫连勃被花季睦伺候着回了麟德殿,顺喜儿也自己回了值房。
小竖并不在值房里,问过小宴儿,顺喜儿方才得知,小竖压根就没回宫。
没有追问其他的,顺喜儿洗漱完之后,便早早的睡下了,毕竟这一路上与赫连勃呆在同一驾马车里,虽是两人并没有做多少交谈,但是他却总觉得比处理任何棘手的事都来得更让人心力憔悴。
小竖是半夜回来的,他原是怕点灯吵醒了睡着的顺喜儿,却没想到抹黑进屋的时候,踢翻了屋子里的好几个软凳,反倒是把那不想吵醒的人全部都给弄醒了。
顺喜儿批着袍子,点了灯看着小竖,发现他脸上满是憔悴,神色上也多了些恍惚,于是问道:“你吃饭了没?”
小竖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顺喜儿叹了口气,招呼过小宴儿,嘱咐了几句,便见小宴儿匆匆忙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就端着些吃食进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顺喜儿劝着小宴儿早些去睡觉之后,亲自给小竖盛了饭菜,递到了他手里,道:“天大的事儿,也还得填饱了肚子才行啊。”
小竖端着那碗,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阵喉头哽咽,鼻头也微微的发着酸。
顺喜儿看着小竖一口一口的扒拉这那些饭菜,待他咽完那嘴里最后一口饭的时候,方才给小竖倒了一杯茶,问道:“卫将军那儿,如何了?”
酒足饭饱的小竖眼下瞧着倒像是稳了心神一般,他喝了一口茶后,道:“吴沉水说,卫瓯中了剧毒,可好在毒物处理及时,所以眼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那伤还得养伤一段时间,那身体里的余毒也得慢慢的清除。”
“这倒是不错的消息。”顺喜儿说着便是松了一口气来,卫瓯中毒的事,他是昨夜回来的时候从花季睦那里得知的,也大概知道对方所中之毒非常棘手。
小竖看着他,道:“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我听说花总管那边派了好几波人出去寻你?”
在顺喜儿看来,小竖看着自己的目光来得有些太过锐利,让他竟有些心生不安,只匆匆将白日里跟赫连勃说过的那些话又再重复了一次。
小竖眯了眯眼睛,问道:“皇上知道吗?”
顺喜儿点了点头:“今儿个白天,我已经跟皇上说了。”
小竖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再追问其他,只说着让他早些休息话来,便是自己回了偏阁。顺喜儿站在房间里,一直等到小竖屋子里的灯灭了,方才转身回了。
筹划许久的巡猎只进行了一天,便戛然而止,在朝中引起了了不小的风波。
虽则对外说的是因为卫瓯为流矢所误伤,减了赫连勃巡猎的兴致,但在朝臣眼中,尤其是那些当日一同参与巡猎的人看来,这件事,恐怕没有面上说的这么简单。
毕竟,自巡猎回来之后,那东宫里的太子,也还一直托病不起,莫说参与朝政,就连东宫的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赫连仲绶并未在巡猎上受伤,这是当日在场的人都瞧见的,顺喜儿也自然是知道,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赫连仲绶究竟是突然生了什么病,竟会严重到此等地步。
为着这事儿,顺喜儿倒也去太医院打听过,但是吴沉水这人一向嘴严,怎么都不愿意把太子的病情告诉他。
无奈之下,顺喜儿也只得亲自赶去东宫探望病情。
东宫的路,顺喜儿倒是熟门熟路的,那左银台门的侍卫也认识他,看着他来了,忙上前一步道:“喜公公,您今儿个可不能进去。”
顺喜儿倒是愣住了——往日里,他进出这东宫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说话间便是有一名小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是顺喜儿,忙上前请了个安。顺喜儿担心赫连仲绶,但是瞧着那侍卫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得拉了这小太监到一旁问话。
那小太监倒也不瞒他,说太子殿下从上林苑回来之后,便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吃得少也喝得少,一来二去,这身子就跟着垮了一截下来,而今瞧上去,倒是比去上林苑之前,越发的清减了。
顺喜儿听着便是有些着急,说着便是要往那宫门里去。
这小太监忙拉住他,道:“喜公公,您还真别进去!太子殿下一早就传话出来了,说是什么人都不想见。现下莫说是喜公公您了,就这么说吧?今儿个早上,皇上过来看太子殿下,连寝殿的门都没进呢!?”
顺喜儿倒是愣住了,他是知道今早赫连勃推了内阁的事儿过来,却没想到确是这样的情形,忙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呢!?”小太监也是一脸的不解,“皇上来的时候,太子便是让奴才去回话说,已经睡下了。皇上也没怀疑,只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也没进屋来瞧。”
小太监的话,让顺喜儿眉头紧皱。
小太监在一旁又道:“喜公公,这太子殿下不想见皇上的事儿,您可别说出去,也就是对着您,小的才敢说这些话。”
顺喜儿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了他一阵子,强调自己不会这事儿泄露出去后,方才继续道:“而今我不在这东宫里头,还请小公公您多多照顾着太子爷。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是不方便说的,只管来司礼监找我便是。”
听他这番话,这小太监竟是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他攥着顺喜儿的手道:“喜公公,小的跟在太子殿下这么些年来,说真的,就没过这世上还有谁像您这样惦记太子殿下的了!即便是那位李丛礼李大人那样的,也比不上。”说着,他便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您就且放心着吧?小的会好好照顾太子殿下的!”
顺喜儿笑了笑,不再说别的,只招呼着他赶紧回宫去照顾赫连仲绶为上。送走这小太监,顺喜儿欲转身回值房,却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喜公公,别来无恙啊?”
来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刺耳,顺喜儿连头都没有抬,便是直接回了一句:“李大人,今日不是旬讲,您又是为何来东宫?”
李丛礼笑了笑,道:“今日的确不是旬讲,也本不是下官进宫的日子,只是老太师惦记着太子殿下的身体,特地差下官过来探望太子殿下而已。”
蓝太师自今年开春以来,那身体便是大不如从前,这一点,顺喜儿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李丛礼的话,他倒是并不怀疑,只是道:“李大人,司礼监那边儿还有事,请恕我先行告辞。”
李丛礼伸手将他拦了下来,然后轻轻的搭了他的肩,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喜公公,有件事,下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顺喜儿瞥了他一眼,道:“李大人,你要是想说,直接说便是。若是不想说,我便告辞了。”
李丛礼笑着拽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喜公公,前些日子,在那上林苑的行宫里,你跟皇上在那寝殿里,还快活么!?”
顺喜儿没想过李丛礼会说出这番话来,他也更没有料到李丛礼会知道这件事,顿时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又惊又怒得连怎么回对方的话都不知道了。
“瞧喜公公这神色,想来必定是快活到非常了。”李丛礼说着,那嘴角更是高扬了起来,连连的啧了几声,“这话说来,倒是下官问得有些不妥了。毕竟喜公公您是进过华芳坊的,伺候皇上这种事,原也是您的拿手好戏不是?”
“李大人,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自然不是。”李丛礼道,“只不过下官说的事的确是和这个有关。喜公公,您可得知道,这世界上,且还有隔墙有耳这个说法?”
顺喜儿看着他冷冷的笑道:“隔墙有耳!?李大人你是想说你喜好听人墙根这件事么?”
对于顺喜儿那嘲讽一般的话,李丛礼不怒反笑,他道:“喜公公,你可知当日在那殿外,除了下官,还有谁么?”
“谁!?”
李丛礼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的道:“还有太子殿下。”
李丛礼的话,仿若一道惊天霹雳,击中了顺喜儿,惊得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李丛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喜公公,您可知,当日从上林苑返京,皇上原是让太子殿下跟着自己走的,太子殿下却执意不肯,强行要随小竖他们一起回京。自从回宫之后,太子殿下跟是因此而抑郁成疾。而今您这样还往东宫里跑,实在是不妥,毕竟您这都已经是皇上身边的人了不是?”
顺喜儿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李丛礼继续道:“喜公公,您可别觉得下官这话说得有些难听。而今您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是也合该有些自知之明不是?若是让旁的有心人在皇上跟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来,您这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下官这可是念着跟你有些同乡之谊,才跟你说这些话来的。”
顺喜儿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李大人,我还真是谢谢您的好意了!”
李丛礼呵呵笑了两声,道:“哪里的话?就算下官与喜公公之间有些误解,可咱们还毕竟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不是???提醒自是应当的!!!”说着,李丛礼便是又拍了怕他的肩,继续道:“喜公公,老太师那儿还等着下官回去禀告太子殿下的近况,所以就不耽误您办正事了。”
说完这些话,李丛礼很快的消失在了顺喜儿的视线之内。
顺喜儿回头看了看那李丛礼来的方向,是东宫宫门的方向。
想着那个曾经一次次被自己拒绝过的人,一时间,他只觉得喉头发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