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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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都在应付各族族长和长老，荀先又是好长时间没见到褚子衿，直到启程前一日才回到自己的寝殿。
走到高大的石门之前，荀先推门的手突然顿住，下一刻他直接闪身至殿内。
穿过层层帷幔，可见褚子衿端坐于书案前的背影。
香炉烟气袅袅，萦绕在他周身，他身着月白色的衣裳，素手摆弄着桌上的书。
整个画面宁静淡雅，像是一副世外桃源的山水画，画中仙不问世事，外界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看着这道背影，荀先心中那总是散不去的焦躁感忽然平息了下来。
他隐去气息，悄然出现在褚子衿身后，半倚书格看着褚子衿的动作。
褚子衿又在整理桌案了。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细致而严慎，将原本杂乱的桌案变得井井有序。
荀先的思绪仿佛也在这化繁为简的过程中被理得更加清晰。
他知道，北境之行不光涉及到各部族的安置，同时也与通天塔的秘密有关，不能带着褚子衿。何况褚子衿身份特殊，将他作为人质留下看守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知道这次出行不会太久，顶多几个月而已。
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却不想开口告别。
就这样看着褚子衿忙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褚子衿收拾完，转过身，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下。
“怎么又不出声。”褚子衿微蹙着眉，习惯性地像对学生那样数落道。
可荀先早就不是曾经的学生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褚子衿逼在书案和自己之间。
“这里是本座的住处，回来还要告知你么。”
这倒是提醒了褚子衿，他先前是因为养病才暂住这里，如今病好了，也该搬出去了。
褚子衿点点头，作势要推开荀先：“既然打扰到你，那我明日搬回偏殿。”
荀先强势地一把捉住他伸上来的手：“从明日起，你留在这里，不准踏出寝殿。”
“……”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荀先道：“你怎么不问本座原因。”
褚子衿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从善如流：“你说。”
荀先：“……”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在哄无理取闹的小孩。
荀先不情不愿地说：“本座要离开魔君殿，去北境一趟。三五月后才能回来。”
褚子衿了然。原来是荀先要离开，又不能带他走，所以要把他关起来，防止他逃跑或在魔界生事。
不过他觉得荀先多虑了，自己没那么执着离开。既然用他一个人能换来人界和平，那他便视此为职责，不会逃避。
褚子衿的心思变化都写在了脸上，荀先读懂了个大概，忽地有些不太高兴：“你以为本座只是为了把你关起来？”
他再次逼近褚子衿，两人几乎要紧贴在一起。
“魔界多的是心怀鬼胎之辈，他们视你为异端，巴不得等本座一走就制造点意外让你出事。”
他这凶狠的语气配上好似关心的话语，别扭极了。褚子衿心中古怪，但只得继续应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荀先不依不饶，“你根本就不愿意待在这里，为什么不反抗？还是说你早已有了逃走的打算，盼着本座快点走？”
褚子衿：“？？”
这番无理取闹的言论和往日夹枪带棒的语句略有不同，少了尖锐的讽刺，更像多了几分……幽怨。
褚子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解释道：“我不会抛弃职责离开，也没有盼着你走。”
“就算你跑到天上地下，本座也会找到你。”
荀先说完，突然做出了一个有些出格的举动，他抬起一只手臂将褚子衿圈进怀里，埋首在他颈间。
褚子衿恍惚想到褚子昕小时候养灵宠，似乎也喜欢把脸埋进它们柔软的皮毛里狠狠吸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想到那个糟糕的画面，褚子衿赶紧将脑中杂念剔除。
这样的发展始料未及，就连荀先自己都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马上放开了褚子衿。
褚子衿：“……”
荀先连他的表情都没看清，立刻背过身，一手撑着额头，似乎也在消化自己方才的行为。
在他身后，魔气外溢，紫黑色的影子欲出不出，很不稳定。
良久，荀先暂且冷静了下来，下巴扬起别扭的弧度，僵硬地去看褚子衿的表情。
还不忘补上一句：“……你别误会。”
也许是荀先别扭倔强的表情太好笑，褚子衿好像又从他身上找到了过去那个少年的影子。
那个每次分别之前都会闹着要他送行的少年。
褚子衿不自觉抬手，顺着荀先的衣肩拍了拍。
这动作他从前在北极仙门也做过，寓意诸邪退散，是临行饯别时的祝福。
这是只有荀先得到过的特殊待遇——谁让他最喜欢缠着师尊，师尊也最偏袒他呢。
一个熟悉的动作，将荀先拉入过去的回忆之中。
他心中的焦躁好像再次被褚子衿抚平了，浑身的刺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轻呼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
“魔君殿多得是上古留下的禁制，并非人类能解决，就算你有能力自保，也不能单独行动。烈魔会留下来护卫，去哪儿都要让他跟着。”
褚子衿：“……”
意思是刚才的话翻篇了，可以出寝殿了吗。
荀先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疑问，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精巧玉符：“若真遇到无法解决的意外，用这个告诉我。”
晶莹的玉符以魔息为引线穿起，挂在了褚子衿脖子上。
“……传讯玉简？”褚子衿摸着玉上的符文脉络，感觉到了里面蕴藏的魔气。
这种玉简本是修真界常用来联络的法器，双方各持一枚就可以传音交流，十分便利。然而锻造时灌入的灵力决定了能使用的次数，寻常玉简至多能用三次，一次只有一炷香时间。
“我改了，以魔气为源质，可以随时无限次地使用。”
褚子衿：“……”
荀先的天赋果真可怕。
接着荀先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堆奇奇怪怪的、经他改造的小法器，大部分是杀伤力极强的魔气摔炮，用来给褚子衿防身。
尽管褚子衿觉得自己应该用不少，但还是抵不过荀先的眼神威胁收下了。
收了东西，自然要有所回应。
褚子衿想了又想，终于在睡前对荀先道了一句最简单，也是最真挚的临别赠语。
“北境苦寒，一路小心。”
褚子衿本以为荀先的离开不会太快，直到第二日烈魔送来午饭，褚子衿只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口味变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最近的饭菜味道都那么熟悉了。
他回身望着空荡荡的寝殿，穿堂风过，帷幔飘扬，褚子衿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这种感觉忽如其来，就像这阵风一样，轻飘飘地来，然后轻飘飘地带走了什么。
“他已经走了？”褚子衿低声自语。
烈魔摆手：“走了啊，早都走了，俺都没赶上送行。”
褚子衿并不是向他寻求答案。他的视线顺着风的来路望去，那里是北方，至北苦寒之境。
……
“真的要去吗？”
绝境之巅，北苑静斋学舍前，田浩抓紧程似罗的袖子，又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于心鉴。
于心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剑于胸前，站姿很嚣张，但却一直没敢跟他们对上视线，只佯装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
程似罗坐在廊下，一边清点着乾坤袋里的法宝，一边叹了口气，道：“田兄，其实你也可以不用逞强的。”
田浩突然生出许多自尊心来，咬牙道：“我要去！你们都走了，让我留在这和二长老大眼瞪小眼？我不干，我也要去救师尊！”
自褚子衿被带往魔界已过去数月有余，然人魔两界相隔一个北海绝境，根本无法得知魔界内的情况。
在他们的想象中，褚子衿现在应当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二长老心急如焚，多次动员全门，想要救出褚子衿。无奈正道已签下合约，人族与魔族从此不能互相干涉，北极仙门无法不顾天下安危擅自违背。
但根据程家在北境商队的最新消息，魔族最近要往北境迁徙，魔尊可能要同行，且会停留一段时间。
此时正是营救褚子衿的绝佳机会。
“北极仙门作为一方势力牵涉颇多，咱们瞒着长老们商量了这次行动，为的就是隐蔽低调，免得被人拿了把柄，人多反倒不方便。”一道沉稳的女声从身后传出，是整理好学舍的乔姝月走了出来。
“师姐。”程似罗和田浩齐声道。
乔舒月对田浩道：“所以你留下来也不是什么丢人事，正好还能帮我们留意些新消息。”
田浩急急解释：“先说好，我不是怂！我是觉得咱们这计划太草率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魔界是什么情况，要不咱们先收集点情报，再制定计划？”
“草率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违和。”于心鉴在他身后凉凉地讽刺道。
也就只有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嘲讽同门。
“你！”田浩红了脸。
“停——”程似罗在两人中间比了个停战的手势，“咱们此行要孤身闯魔界，凶险非常，队友之间可千万不能争吵啊。”
乔姝月也走到两人中间，把她的重剑“咚”地杵进地面，威胁道：“再吵就把你们两个都撂下，好好打坐去。”
两人安静了一瞬，然后田浩继续小声嘟囔着，于心鉴则冷着脸把头撇向另一边，不说话了。
他并非褚子衿的徒弟，对营救三长老没有太多执念，他此行主要是为了保护程似罗。
程似罗的灵根曾因为荀先的邪法而受损，对他的修为和之后的修炼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本来他不该涉险，但因为此次计划由他提出，也需要他主持，这才冒险前往。
至于于心鉴为何对他这么上心……程似罗觉得因为二人是朋友，但田浩总觉得他另有所图，且图谋不轨！
倒也不是没问过，只是这小子嘴巴忒毒，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故意说些气人的话，田浩便看他不顺眼。
程似罗面上满是忧虑，悄悄朝师姐附耳道：“心鉴虽然嘴上不饶人，其实是个极冷静的人，大事上不会含糊的，烦请师姐多担待。”
乔姝月既疑惑又好笑：“他又不是你儿子，你请我担待作何。”
程似罗意识到自己关心过度失言了，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咱们收拾好就立刻出发吧。去往北境的路途上不能御剑，否则会被驻地附近的门派发现，一旦通知七派便是大麻烦。”程似罗拿出地图，指着图上标红的路线：“我让程家备了马车，我们伪装成行商之人通过西北关口，到了北境边漠地再御剑赶路。”
仰仗锦州程家生意做得很大，和关外也有往来，因此通关文书并不难搞，也不会引起怀疑。
这是程似罗精心规划的路线，最多七日，便能到出关口，届时就算二长老发现徒弟们失踪，他们也早就越过边境线，抵达北境了。
至于到了北境如何寻找魔界入口，便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暂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