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魔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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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息凝成的锁链犹如精钢利铁，“锵”地插进书架后面，将异动的源头定住。
不用荀先吩咐，烈魔立刻冲上前去查看。
异响来自角落的一处死角，褚子衿跟着他绕到架子后面，却听见烈魔在前面短促地“啊？”了一声，从背影看他似乎愣住了。
褚子衿略感奇怪，紧接着他看到烈魔像拔萝卜似的，弯下腰把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地上提溜起来，转过身面朝他。
褚子衿终于看清了这小‘萝卜’的样子。
那是个外表十三四岁左右大的男孩，长着狼的耳朵和尾巴，身上穿着雪原魔狼族一贯的大氅，小脸被毛茸茸的衣领挡住了一半，沉重的衣裳衬得他身形小巧。
他被提着脖领子抓起来也只挣扎晃动了几下，然后像个被抓包的松鼠一样，从怀里掉出好几本书。
烈魔看着手里的小萝卜墩儿，奇道：“你不是魔狼家的小五吗？”
荀先微微蹙眉，收起了魔气。
他方才就觉得蹊跷，为何进门之前没发现异常，原来只是个小鬼头，那点魔息并不足以令他产生警戒。
被称为小五的小孩怯生生地说：“ 二哥让我来守门。”他抬头见到魔尊，有些畏惧地把脸埋进领子里，耳朵也向后耷拉。
烈魔：“那你躲在这干啥，藏多久了？”
小五：“我没有故意藏起来。”他声音有几分委屈，“二哥说要锻炼我，把我关在这里，不给我开门，我等他等得睡着了，刚才听到你们说话才醒来的。”
小孩被毛领子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向褚子衿。
原来这孩子就是魔狼族这代的守门人。
烈魔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褚子衿走上前，帮小五把挣扎时掉落的书都捡起来，放在一旁的书几上。
小五看着褚子衿的动作，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说：“你是不是，想学魔文？我可以教你……”
听到小孩的毛遂自荐，褚子衿半蹲下来，和那孩子保持了一点距离，平视他，语气和善地问：“你懂魔文？”
小五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在烈魔手里晃了两下，借着身材小巧从毛氅里脱身，跳到一边的书架后面，在满地书摞里翻找了一会儿，举着一本厚重的书递给褚子衿。
“这是，我的辞典。你用用看。”小五道。
褚子衿刚伸手，就被荀先半道截走。
荀先接过来翻了翻，顺便扫了一眼低着头紧张到快要发抖的小五。
这只小魔狼有点胆小，十分畏惧魔尊身上强大的魔息。
褚子衿见状，站起身主动挡在他前面，也将视线放到了辞典上。
这与其说是辞典，不如说是一本画册。上面把魔界常见的东西都画了出来，旁边注有魔文。虽然充满了稚子读书时圈圈画画的幼稚笔迹，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荀先本来对这幼儿学语的东西不感兴趣，随手翻完就想扣上，但一见褚子衿凑上来，他又把书端平了。
褚子衿贴得有些近，从荀先的视角能看到他垂头时发丝散开、后颈露出的一抹雪白，能闻到他侧颈幽微的冷香。
荀先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举着书，好像批阅什么魔族大事，小五紧张得头都快要埋进地里了。
褚子衿则在认真看完后回身对小五道：“图文详尽，很有用。”
说罢还顺手摸了一下小孩的头以示鼓励，那狼耳朵的手感非常好。
小五的紧张一下被冲散了，他受宠若惊，呆呆地学着褚子衿的动作，也摸了摸自己头顶，身后的尾巴摇得快要飞起。
这一举一动看得荀先后牙槽发酸，从前在绝境巅褚子衿都没对他做过如此亲密之举。
他冷声道：“一个小鬼，懂什么魔文。”
小五闻言有些害怕地躲到了褚子衿身后，下意识抱住他小腿。
荀先眼皮跳了跳，再忍不了这小孩卖乖卖巧，对烈魔吩咐道：“马上把他带走，让狼二之后找别人来看门。”
烈魔搓了搓手，作势要把小五抓走，褚子衿拦住了他：“等下。”
荀先：“还有何事。”
褚子衿不解道：“为何要将他送走。”
荀先不悦地反问：“你难道真想让一个小鬼教你读书？褚仙尊。”
褚子衿颔首：“有何不可，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既然他懂魔文，自然可以教我。”
荀先觉得这话的潜台词相当于他宁愿找一个小孩也不愿意求助自己。
荀先和褚子衿无声对视片刻，点了下头，“好。”然后又点了下，“很好。”
他语气平淡，但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出其中的怨气。
褚子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联想到荀先这几日的行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琢磨不透荀先的心思，荀先自己当然也不会解释。两人僵持着对视片刻，最后还是褚子衿先动了。
他拿起小五的书，带着小孩来到书几边坐下。
小五担忧地偷偷回头，看了看沉着脸的魔尊，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见褚子衿真去请教那个小孩了，荀先极轻地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坐在了另一侧的书几，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
烈魔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选择跟在荀先屁股后面。
随着几人落座，小小的书室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小五虽然有些怯生，但读书是他最喜欢的事情，教起来也十分认真负责。他先是在纸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耐心教褚子衿如何念读。
这副板着小脸的模样总让褚子衿想到北极仙门的小七长老，不由有些爱屋及乌。
魔文和人界的文字不同源，不论是文法还是结构都没有相似之处，小五卖力地讲着某个魔文的意思，褚子衿却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冷不丁地插进来一句：“错了。”
褚子衿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荀先。
小五耳朵动了动，小声道：“哪里错了。”
“意不达意，曲解。”
小五自知学艺不精，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褚子衿则心道，怎么魔尊还要和一个小孩较真的吗。
不对，他不是坐得挺远，怎么还能关注到他们的谈话。
这时烈魔总算逮到机会站出来圆场，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念头通达，脑子里那根线啪地就搭上了。
“啊，尊上，既然如此，我看不如由您来教吧，您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什么都懂，能得到您的指导，那可是大大的荣幸啊，谁会不愿意呢！”
荀先冷冷刮了他一眼。
烈魔的语气浮夸且刻意，褚子衿听到这里才稍微明白过来，荀先从刚才起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又觉得古怪好笑，荀先何时有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做？”褚子衿问。
“本座做事从不像你们这么拖沓。”
学问一事，褚子衿向来不耻下问，就像他所说，择其善者而从之，既然荀先有时间，他也愿意虚心请教，于是他问道：“那依你之解，此字是何意思？”
荀先站起身，慢慢朝他们走来。
“质，是谓本源。修真以灵根为基底修筑灵体，灵为质；魔族巩固混元之息强体，元为质。”
小五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将荀先说的话认真记了下来。
“天地初开，清浊不辨之时，混沌之气上升为清，下沉为浊，自此天清地浊，天动地静，质亦随之划分，质存万物，质生万物，质能……”
小五记到这里已经有些吃力，眼中似乎在冒圈圈。
而褚子衿听得却有些感慨。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数年前的明轩小院，那时的荀先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名字都能写错。褚子衿夜夜给他补习，从句读开始，一字一句地讲解，好像也是这样字字剖析教与荀先。
世殊事异，如今教与学的位置颠倒了，曾经懵懂的少年反过来教他不知道的事。
当年种下的那颗种子，到底还是发芽了。
或许是褚子衿思绪飘得太远，以至嘴角都噙了一抹浅笑。荀先走到他旁边，一时看愣，半晌才回过神：“……你笑什么。本座讲得很可笑么。”
褚子衿轻轻摇头，还在笑：“不。讲得很好。”
又是这种语气，荀先心里麻麻的。
就好像……就好像如果他和小五一样有尾巴，这会儿也会摇得飞起。
荀先逼迫自己收敛情绪，板着脸问：“那你可听明白了。”
褚子衿点头，简单复述了一下自己的理解，又道：“还有一些字，你若方便的话也一并讲了吧。”
小五已经不怕荀先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崇拜，也跟着眼巴巴地点了点头。
荀先心情好了不少，掀起衣摆坐在褚子衿旁边。
“笔给我。”
荀先不愧是褚子衿一手教出来的，讲授的方式和褚子衿也十分相像，两人沟通起来毫不费力，偶尔谈论也有来有往，受益匪浅。
只是二人节奏太快，小五跟不上，最后他只得停下笔，悄悄抬头观察两人。
真奇怪，尊上刚才明明生气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颜悦色。
咦，这个好看的人类脸色怎么有点红。
……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该离开书室的时候，褚子衿对荀先道：“今日多谢了。”
荀先看了眼小五：“只和本座道谢，那看来褚仙尊给自己找的老师也不怎么样。”
褚子衿顺手摸了摸小五的头顶，夸道：“讲得不错。”
小五身后尾巴又开始摇了。
荀先轻轻冷哼。
“今日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就要谢，难道往后你要日日都谢么。”
褚子衿一愣，随即眼中亮了起来：“你明日还要过来？”
荀先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褚子衿笑了笑，那是一个久违的舒心笑容，荀先只看了一眼就有些移不开视线。
小五也高兴了起来。他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人类，明天还继续看到他真是太好了。
虽然，他和尊上说话的时候自己总插不上话。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魔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