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别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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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上，众多修士义愤填膺地声讨叛徒，想方设法把刚才在魔族那受得气都还给荀先。
荀先本就力竭，因为动了救人的念头，才调用了灵力，眼下陷入围堵，四派中的掌门长老轮流与他缠斗，他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小子，乖乖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一命，再这般负隅顽抗，休怪老夫不客气！”武英殿殿主武超喝道。
他是武修，体术强悍，荀先每接下一击都十分吃力。
又是一道劈击，荀先双臂隔挡，脚下石板在这恐怖力道面前甚至出现了龟裂。
趁着荀先无法动身的空挡，青桑派和流泉宗的弟子也从各个方向扑了上来，各个眼中充满杀意。
荀先眸光暗了一瞬。
这就是正道，想要他性命的正道。
武超本以为此次势在必得，谁知刚才还几近力竭的荀先突然又灵力暴涨，竟然将他又击退了出去。
“哼！邪道！”他骂骂咧咧地退了几步。
荀先感受体内又逐渐充盈的灵力，心想，邪道又如何，邪道能救他的命。
他现在只能逃跑。
如果被抓住，一切就都完了。
在那之前，他要将含霜夺走。
竹老和几位北极仙门的长老站在祭台另一角。此刻，他们一旦出手帮荀先，就有着包庇同流的罪名。
几人正在争论什么，脸色均有些不太好看，看样子谈得很不愉快。
荀先找到机会，越过层层扑上来的弟子，用剑鞘将这些人击晕，翻身几下，就这样冲到竹老旁边。
商卫炎就在等这一刻！他看见荀先的目光许多次扫过那柄剑，便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立刻将赤红佩剑甩出去。
这一击用了十足十的功力，他知道这小子灵力来源诡异，不能给他消磨的时间，必须一击毙命。
放任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在修真界，不符合他的“平衡”。
只是还没来得及审问，实在有些可惜。
剑身的流光和赤焰一路掠过地面，宛若流星，卷起石子和尘土，几乎将石板烧灼碎裂。
荀先感受到热浪袭来，硬撑着咬紧后牙槽。
他必须活下来，他还有没实现的事，不能死在这。
灵力即将被消耗殆尽，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荀先目露挣扎，缓缓抬起手。
既然正道不容他，那他也没必要与正道虚与委蛇，反正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朋友……他没有朋友，今后也不需要朋友。
“荀先，你为什么来北极仙门？”恍惚中，他好像听见程似罗这么问他。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执着于这个问题。
他没有答案啊。
“荀先！住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褚子衿突然冲出来，白衣翩跹而过，宛如一只白鹤，就这样飞至荀先身边。
荀先下意识听了师尊的话——他一直对褚子衿的话反应迅速，哪怕过了一年，也依旧如此。
紧接着，周围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他看见褚子衿堪堪挡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将他体内运转的灵力硬生生掐断。
荀先曾经很讨厌褚子衿这样做，但如今，他竟有些怀念。
赤红剑身裹挟着火焰和碎石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两人吞没。
褚子衿早就不比荀先高了，但还是尽力把他揽进自己的庇护下，宽大袖袍被风鼓得猎猎作响，荀先愈发觉得这像某种鸟的翅膀。
他预见了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
白色的鸟儿坠落，翅膀被折断，头颅被砍下，浑身被鲜血染成红色。
褚子衿……他的师尊。
荀先猛地回过神，在这一秒里几乎凭借着本能把褚子衿按进怀里，而后掌心光芒大盛。
“别这样……”褚子衿的脸埋在他怀里，被压得快喘不过气，耳边满是风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师尊，”荀先调用一部分温和的灵力将他包裹起来。
“别怕。”
远处似乎还有别的声音响起，响亮，凌乱。
人群爆发出惊呼，参杂着各种感情。
但两人最后听到的，都是彼此的心跳声。
……
热。很热。
到处都是热浪和烟尘，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哪儿？
荀先迷茫地想。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里好像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西南炉土。
炉土是个小地方，但民风一点也不淳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强盗和山匪。
荀先曾经也加入了山匪的队伍。
他年纪小，又会伪装，头领在洗劫一个地方的时候，最喜欢让他先去山下打听消息，再回来汇报。
荀先每次都完成得很出色，那头领甚至想收他做干儿子。
但荀先其实不喜欢和这些五大三粗的土匪在一块相处。
因为他觉得他们很蠢。
他们抢夺，然后欢呼，只凭借着武力做事，根本不会动脑子。
他总是想，自己可以轻易骗过平民百姓、精明商人，那土匪又算得了什么。
谁利用谁，还真说不定。
所以当他不想活的时候，他决定拉上这些山匪跟他陪葬。
无所谓为民除害，反正他自己本身就是祸害。
于是他放了一把火，将那里烧了个干净。
本来，他没打算活下来的。
是一身白衣的仙人出现在他面前，熄灭了火，抱走他，让他从此有了生的念头。
时隔多年，他却总能在梦中重复这段记忆。每一次，他都会变成浑身脏污的小孩，在火焰和哭喊声中呆坐在地上，静静等着人来救。
今天依旧是这场梦，只不过画面出现了些许不同。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仙人，而是——褚子衿。
“荀先。”
褚子衿依旧一身白衣，像尊玉雕一样，站在荀先面前。
和仙人不同，他的目光一点也不冷，很宁静，像涓涓流水，瞬间浇灭了荀先心中的躁郁，让他平静了下来。
荀先头一次在这场梦里忏悔。
“师尊，对不起，我害了好多人。”年幼的荀先仰起脸，仰望着面前俊美的男人。
然而褚子衿没有回答，也没有抱他起来，更没有将火熄灭，而是陪他一起坐了下来。
他不像往常那样责罚荀先，而是把手放在膝头，微微偏头看着荀先，温声问：“你为什么不跑。”
荀先看着他清明的眼睛，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窘迫，他怕染脏褚子衿的白衣，便悄悄挪开了一点，低下头小声道：“我觉得我应该死在这里。”
他也是头一次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师尊会说什么呢？给他讲道理，告诉他人活着很有意义？
没有，褚子衿什么也没有说，他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静静陪他坐着。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舔舐过房屋，楼宇倾塌，两人的面前满是烧得黑焦的木头，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过了片刻，荀先忍不住问：“师尊，你为什么不跑？”
为什么要陪我呢，你本来不用在这里受这种罪。
荀先小心地拉住他的衣角。
但他最终没等到褚子衿的回答。
火焰最终将二人吞没，他的记忆又回到和褚子衿被击中的最后一刻。
……
荀先在疼痛中猛然睁开眼。
梦境散开，眼前慢慢清明，他逐渐恢复了意识。
远处有些吵，似乎有人在外面房间争论什么。
荀先感觉脸上有些痒，应该是有人在帮自己擦脸，那手很软，是女人的手。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一把夺过了布巾。
女人惊叫一声，看样子被他吓到了。
荀先视线终于清楚，他捂着额头坐起来，首先确认了自己的伤势。
胳膊和腿，该有的都有，多处擦伤烧伤，还有，灵力枯竭。
确认这些伤不至于限制他的行动，荀先又警惕地看了眼房间里的布置。
他愣了一下——
这里是明轩小院，褚子衿的卧房！
明轩小院……褚子衿……
“褚子衿怎么样了？！”他立刻揪着女医的胳膊问道。
那医修一阵吃痛，大概没反应过来褚子衿是谁，又听说荀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顿时被吓得结结巴巴回不上来话。
荀先不耐烦地推开她，跳下床准备自己去看，女医却突然叫了一声：“你不能出去！”
荀先懒得跟她废话，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有人声，厅房里一定有长老在。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秘密宣之于众，荀先索性也不再伪装，没有翩翩公子，也没有邻家少年。
他现在只想见到褚子衿，确认他的安危。
这人当时不管不顾地冲出来，表情那么悲伤，是不想自己使用最后的灵力。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了。
荀先推开房门，议论声戛然而止，一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射过来。
在坐的都是熟人，有北极仙门众长老，还有方月瑶，以及一个面生的男人。
幸好商卫炎等人不在。
荀先自知现在已经逃不走，便沉声问：“褚……我师尊呢。”
二长老见到他，霍然站起身，差点撞翻桌子，一根手指着他话都说不利落：“你、你、你这个……”
看样子已经气得失语了。
六长老帮他顺背，想拉师尊坐下，谁知二长老憋了半天，突然骂了一句：“狗屎！”
荀先：“……”
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别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