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掌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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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看着四人两两成对，有说有笑，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没等走到市里，便以调查为由，暂时单独行动。
锦州地处三大派交界处，北极仙门、青桑派、百草谷的本部都和它接壤，而衡阳师出青桑，借此机会去汇报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褚子衿并未阻止。
程家这一辈的嫡系兄弟姊妹共有五人。
长子程似锦人如其名，一生前程似锦。不但继承了家业，还将其发扬光大，在锦州颇负盛名，因此是程家最受敬重的人。
二小姐程似绢嫁给了官宦，也为家族带来了不少切实利益。三小姐程似绫雷厉风行，做事利落，是程家现今的当家人。
五公子程似绮尚且年少，但他性情活泼，最讨大人们喜欢。
唯有程似罗这个老四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他既无法继承家业，又不如五弟会讨巧撒娇，所以在家族内一直有些多余。
就连下人们对他也并无恭敬，几人进门时被守卫好一番刁难，最后还是于心鉴穷凶恶极地吓唬威胁，才给他们放行。
到了会客间，接见他们的是早已出嫁的二小姐。
一想到那个素来要强的三姐病倒了，程似罗就能猜到程家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据程似绢说，程府大概是从今年三月份开始，陆续出现了呈怪病之症的人。起初只是一个小童倒下，并未引人注意，谁知最后竟发展蔓延至整个程府。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哥不让人把这事捅出去，怕影响生意买卖。只是这样闭门了好几日，依旧找不到病因，就连三姐都了中招，我这才赶回来主持家事。”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原来如此。难怪锦州目前还未传出太多关于怪病的流言，程府这般闭门谢客的方式，倒是意外将传播风险降到了最低。
“我在母亲的信中得知此事，也赶紧赶回来。只不过这病诡异得很，姐姐还要照顾小外甥，当心自己也染上恶疾，还是尽早回去吧。”程似罗关切道。
“不碍事。”程似绢摇头，“阿罗，现在家里人心惶惶，我必须留下来，你既请了道长，就一定有办法解决，对吧？”她无不期待地看着程似罗。
程似罗顶着她热切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姐姐放心，会有办法的。”
这是他回家后办的第一件事，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件能由他解决的事。
程家这几个兄弟姊妹各有本事，只有他庸碌平凡。若不是算命老道那一句足以改变他命运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是个地位尴尬的程家四子。
修仙是否会让他一飞冲天，他不知道，但如果能替家族解决忧患，也算证明他并非无用之人了。
向来温吞的程似罗这次却十分积极，不等休息，便带着褚子衿往最初那个患病小童的偏房赶去。
“这人原是我的书童，名叫阿诚，当初还送我到北极仙门。”程似罗在路上给几人介绍，“但他没陪我走到山上就回家了，那之后我遇见了荀先。”
不知怎地，荀先在听到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开始眼皮狂跳。
等推开房门，几人朝那病中昏迷不醒的小童走近时，荀先登时心头一紧，眼瞳骤缩。
是……这个人！
他用力将指尖攥进掌心，稳住心神，才没在几人面前露出破绽。好在这会儿偏房里还横七竖八地躺了其他下人，乱糟糟的，并没人注意到他。
程似罗坐到阿诚床铺边，轻声唤道：“阿诚，我是四少，来看你了。”
对方意识模糊，毫无反应。
褚子衿为他诊脉，毫无意外，又是灵根衰竭。他便立刻将乾坤袋里的药拿出来——所谓的“药”，其实就是只对修真者有用的增筑修为的灵药。
这几日，他几乎把自个儿乾坤袋掏干净了，连衡阳的储备都不放过，什么上品丹药都往外送。
眼见小童有可能醒来，荀先不由开始紧张，他想退出去，但又觉得这样做太明显，更容易引起怀疑。
有没有什么打断他们的事。荀先左右四顾。
“慢着！”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还真让他遇见了。
刚才因视角问题，他们没看见角落里窝了一个手里拄拐的老者。眼下，他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夺过褚子衿手里的乾坤袋。
“你个小娃娃怎么乱用药！当心把人撑死！”
老头虽然拄拐，但却丝毫不影响行动，速度奇快，力劲颇大，几人连他身形都没看清，就被撞得东倒西歪。
荀先下意识护住师尊，自己疼得闷哼一声。
于心鉴骂道：“老东西你往哪儿撞呢！”
老头不理他，抢到东西后跟个顽童似的，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拿着一袋丹药边翻边嚷嚷，“啧啧啧，胡来！”
荀先这会儿心情极其差，他幽幽开口：“阁下此话怎讲？难不成你知道该怎么救？”说罢回头看褚子衿一眼。
但褚子衿紧自从怪老头开口说话后，就紧盯着他的背影，眸中似有光在闪烁，并没有注意到荀先。
他哪里见过自家师尊露出这种表情？在种种复杂情绪之中，竟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恼怒。
正要再说几句，却听到耳边同时响起两道惊诧的声音。
——“您怎么在这？”
程似罗和褚子衿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愣住。
神秘老头此时终于转身，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身着过于宽大的麻衣，活像把一个破布袋子囫囵套在身上，一头灰发毛糙凌乱，拿根竹筷草草插起来。真是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脸上还有疤痕，透着点凶狠，并不是个慈眉善目的长相。
荀先自然没见过这人，但其余两人俱露出震诧神色，看上去不光认识，而且关系还很不一般。
程似罗恭敬道：“大师，您怎么从老夫人那里过来了？”
听到这句“大师”，褚子衿额角跳了跳，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老头大概还没认出来他，只识得于心鉴，他挂上一副笑脸，“回来啦。”言辞间倒有几分长辈的亲切。
程似罗这才赶紧向几人介绍。
原来他就是当初说程似罗有仙缘的那个不靠谱算命老道，因为头上插竹筷，手上拄竹拐，人送外号“竹老”。
竹老成日在程府混吃混喝，但颇受老夫人敬重，以至于从不信道的程家，会因为他那一句“此子若能修道，将来必定踏入仙途，一飞冲天”，便将程似罗送往北极仙门。
早在荀先刚认识程似罗、抑或是于心鉴同他搭讪的时候，就拿这事打过趣。
竹老和程似罗打完招呼，怀揣着乾坤袋，虎着脸迈步走到褚子衿面前，教训道：“小娃，你拿这些上品灵药来给人吊命，能吊到几时？查到病因就要对症下药，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荀先挽起袖子就要和他理论，却听褚子衿平静地、甚至有些恭敬地对竹老颔首：“前辈说的是。只是晚辈愚钝，不知前辈有什么妙方。”
荀先：“……？？”
竹老神色不羁地轻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盒扔给他，点点下巴：“喏。”
锦盒小巧，里面正正放了一颗丹丸，成色斑驳，看上去并不像良品。
“这是……？”于心鉴一怔，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伸手抢过药丸，因为动作过大，连锦盒都打翻了出去。他收起平日的漫不经心，神色凝重地将丹药放到鼻下轻嗅，又在指尖搓来捻去。
“心鉴，你干什么，这是竹老制的药，你别……”程似罗尴尬地去拉他。
于心鉴充耳不闻，他眸光一凛，寒声道：“这药，你从哪儿搞到的。”
竹老得意一翘嘴：“城外严家村最先发病，你们怎么不去那里看看？这药已经在那里卖到断货了，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于心鉴脸上表情来回变换，似怒似狂，好像魔怔了一般，他倒退几步，最后一转身，竟是直接往门外冲去。
他状态这般诡异，程似罗哪能放心，当即也追了出去。
于是房内站着的，只剩下三人。
荀先方才那点惊诧担心已经被这短短几分钟发生的变故冲淡了。
还有什么比褚子衿的反常更能让他震惊呢？
——平日端正冷肃的褚三长老，此刻在竹老面前就像个乖乖宝，低眉垂目，也不去管徒弟了，小心翼翼地扶他老人家坐下，而后居然撩起衣袍下摆，在他面前行礼跪了下来。
荀先嘴角抽了抽：“……”谁来掐他一把，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平时连膝盖都不会打弯的褚子衿居然给一个陌生糟老头下跪了！
接着，他听到了更让他震惊的话。
“掌门，多年未见，师尊一直挂念着您，不知您何时归来。”
竹老翘着腿，张着嘴，满面呆滞地看着褚子衿。
过了半晌，他反应过来了，慢慢坐正，突然也学于心鉴二话不说起身就要冲出门外。
他大喊：“嘿，我不认识你！”
“拦住他。”褚子衿没有感情地命令。
荀先几乎是下意识照做，挡在门口，活像只听话的狗。
竹老被他拦住，急地跳脚：“让开让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掌门，莫再游荡在外了，师尊真的很想念您。”褚子衿淡声道。
竹老自知装不下去了，也就不再耍赖，他扭头梗着脖子问：“你是千钧哪个徒弟？我怎么没见过！”
“掌门糊涂了，我是子衿。”
竹老一愣，也不急着跑路了，他转身细细打量着褚子衿，不时还伸手比划一下，疑惑道：“小子衿？都长……这么高啦？”
“掌门离开仙门，数十年未归，自然是物是人非。”
这老头……不对，掌门见过褚子衿小时候什么样？荀先脑中不由出现一个身着小号白袍，墨发高高挽起，板起一张粉面的缩小版褚子衿。
紧接着，小孩瘦小的身形渐渐拉长，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冷肃，直到和现在的褚子衿重叠起来，一起面无表情地说：“若是掌门不愿意随我回仙门，至少也请将这怪病缘由说与我，好让我们能尽快解决。那解药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您也已经查了不少吧。”
竹老知道逃不开了，也就不再刁难晚辈，将他所知之事尽数道来。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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