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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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铺里，几人沉默地喝着茶。
见荀先走过来，于心鉴轻哼一声，撇过了脸。
荀先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壶茶，慢条斯理地说：“到今天为止，此地出现病情者不下二十人，多在西村，发病时轻重程度各有不同，其中以李大牛最为严重。”
李大牛就是最先发病的男人，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他家也住在西村，但是妻子却没有任何不适。目前，许多发病者的亲眷都出现了类似症状，无论有无血缘，无论关系亲疏，规律皆无迹可寻。不过，那人却说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他说到这，故意喝了口茶水。
见其他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荀先才不再继续吊人胃口，他古怪一笑，“据说，那些犯病的男人，多数都和李大牛的妻子偷过情。”
众人：“……”
他最后又颇为感慨地总结道：“要说最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肯定是闹市，要问最全面的情报，肯定要选市井里的长舌妇。”
“呦，这会儿不叫‘阿婶’了？”于心鉴嗤笑一声。
荀先懒洋洋地反问：“不过这些情报，二长老的卷宗里总不会有吧？”
“难为苟兄不惜牺牲色相，也要为我们打探出李大牛的妻子偷了几个汉子。”于心鉴无不讽刺地说。
两人对视一眼，犹如针尖对麦芒，暗中较着劲。
“咳咳，”程似罗不愧为调节气氛一把手，居家旅行之必备，连忙抬手挡在二人中间，努力缓和气氛：“至少通过荀师弟这番打听，已经让咱们大概知道了李大牛家中情况。既然可能与他妻子有关，那就按照这个线索排查一下吧。”
褚子衿虽然第一次下山，还不适应这般人间风景，但他处变不惊，遇事稳重，思量片刻便安排道：“现在去李家，在西村探查。如果还是没线索，就拐道锦州。”
几人都没什么异议，歇了一会儿就赶快出发了。
往常就数衡阳对褚子衿最殷勤，各种花样，风骚至极，今日他倒一反常态地安静，一路上都病怏怏的。
大概是还惦记着北极仙门的禁地吧。
李大牛是个普通农户，平时种种地，闲了的话就去菜场卖菜。因为妻子不顾家，他一个汉子生活得也挺艰难。
就连这几日犯病都没人照顾，妻子每天只给他做两顿饭，时常不见踪影。
几人登门拜访，为表友好，程似罗拉着于心鉴帮忙打扫院子，衡阳装模做样地走来走去，说是调查，实为偷懒。
褚子衿则亲自领了荀先去为李大牛看病。
进到昏暗简陋的屋子，褚子衿先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
接着，看见了床榻上呼吸嘶哑，浑身痛苦的男人。
旁人也许会担心染病，但褚子衿却无所畏惧，他快步走上前为人诊脉，闭目探了探他体内的情况。
经脉内生气流动缓慢，已有颓势。
这人之所以还撑着一口气，是因为他体内居然还有灵根。
生灵皆有灵核，只不过因天赋不同，有人的灵核会滋生出灵根——这男人就是这种体质。
有灵根便是天生修炼的好苗子，有的人穷尽一生也难以入门，就是因为没有灵根。
即便是动物，灵根天赋高也有可能修得成果，这便是天地灵物的由来。
只不过，无论天赋品质如何，灵核都是命根子，犹如第二颗心脏。
失去灵核，就好比失了魂魄，空余躯壳。
褚子衿在灵力方面的研究比较深，他敏锐地发现这人的灵核，竟然隐隐有碎裂之像。
灵核动荡只会出现在两种情形中。
一是过盈，即吸收的灵力超过灵核所能承受的极限。这种情况多发生在修炼之时，因贪心不足，急于求成，导致最后不可控制，又称为“走火入魔”。
二是过亏，即消耗的灵力逼近灵核能提供的底线。这种情况就比较少见了，毕竟，但凡修炼之人，总能或多或少感知到这条危险线，而且还能及时收手，总不至于让自己活活被耗死。
褚子衿对前者太了解了，因为他自己也曾差点因此丧命。
至于这个人，看样子应该是靠着体内灵根吊一口气，如此大的消耗，只怕随时会面临第二种危险。
李大牛病了好几天，自觉时日不多，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从左手手腕处传来了丝丝清凉的力量。
那是一股柔和又温软的感觉，顺着经脉流过四肢百骸，将连日的痛苦和绝望都驱散开，霎时有了生的希望。
皮肤的青色渐渐变淡，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这间屋子又脏又暗，墙上是终年烟熏出来的灰黑，到处堆积着杂货，而褚子衿一身雪白处在其中，被衬得几乎发光。
他面容专注沉静，不染尘埃。
那样美，那样圣洁。
就像是悲悯世人的神。
男人不知从哪生出了一股力量，猛地揪住褚子衿鹤翅一样宽大而洁白的袖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张口：“神、神仙！救我！救我！”
褚子衿目光中隐隐透出不忍，就着把脉的地方，又输送了一股灵力。
“啪——”荀先骤然握住他手腕，打断了他。
两人的手隔了一层柔软布料，彼此传输着热气。
“我来吧。”荀先一点点掰开那男人抓在褚子衿腕上铁钳似的糙手，黑漆漆的眼珠像是浸了墨，一眼望进去，深不见底。
褚子衿微微蹙眉：“你做什么？”
“师尊千金之躯，怎能亲自干这种事，要是让二长老知道了，少不得要怪我没照顾好师尊。”荀先说得半真半假。
褚子衿：“……”不，如果二长老知道你这么说，只怕要直接打断你的腿。
“当心染病。”他自己倒是不担心，就怕小徒弟有危险。
“有师尊在，弟子不怕。”
褚子衿：“……”
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
因为李大牛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敬仰和向往，多少有些过于炽热了，他不太能适应。而且既然输送灵力有用，荀先那一身浩瀚如洋的灵力更适合干这个，于是他便把技巧告诉荀先，让荀先安抚着病人。
李大牛这时候也逐渐恢复了神智，听二人说明了来意，顿时声泪俱下地向他们倾诉。
因为疼痛，他话说得断断续续，内容也颠三倒四。不外乎是抱怨妻子嫌他没用，对他不满已久，所以和其他男人合起伙来要害他。
等他说完，两人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褚子衿不忍看病人一直受苦，临走前，将乾坤袋里衡阳送给他的上品灵药拿出来，让男人含在嘴里。
灵药滋补，蕴含充盈灵气，本为提升修为所用，是修炼时的灵丹妙药。
但既然患者身处痛苦，褚子衿也不吝慷慨，愿意拿来给人续命。
等出了房门，两人并立在檐下，荀先不咸不淡地开口：“那是百草谷出的上品灵药，师尊何须如此浪费。”
褚子衿不赞同：“人命关天，怎叫浪费。”
“师尊心善，我知道。但这世上多的是生死垂危，命悬一线，苦苦挣扎不得解的人，师尊见一个心疼一个，但难道有办法都救吗？好药须用在正相上，这样做只治标，不治本。那人三句不离咒怨，连句感谢话都没有，足见其为人。万一最后还是找不到解决方法，只怕师尊也要成了他口中的‘卑鄙小人’。实在不值得。”荀先神色漠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倒是把褚子衿给唬住了。
过了半响，他最先开口说的却是：“你这次……没有用错成语。”
荀先：“……？？？”
褚子衿意识到话题歪了，轻咳一声盖过，接着正色道：“但还是不对。”
他向远处看，看到了盛开在夏季的茉莉花。
他说：“‘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我救他并不是想要他感谢我，你何至想得如此狭隘。”
“我或许确实无法救所有人，但我能救很多人。”
荀先瞳孔骤然扩开一瞬，被这话狠狠冲击到了。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偏头对褚子衿笑了笑，阳光下的笑意瞬间冲散了方才那点不近人情，他说：“师尊宅心仁厚，当真是天仙下凡。”
褚子衿：“……”果然就不能指望这小子说什么正经话。
这时，去外面探查一圈的程似罗和于心鉴也回来了，他们迈过门槛，身后还跟了一个长得很标致的村妇。
女人绑着头巾，挪着小碎步，面有戚戚。
程似罗走快两步到褚子衿面前，小声说：“师尊，这位就是李大牛的妻子。”
那村妇长得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有几分姿色，尤其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直教人心生怜惜。
“仙、仙尊明察，这些病和奴家没有关系！”还没走近，她就低下头，嘤嘤嘤地擦起了眼泪，说话时也是细声细语的，娇媚撩人。
褚子衿温声安抚：“你无须担心。只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好。”
“是、是。”
荀先站在他身后，不知为何突然抬手摸上后颈，假装扭了扭脖子，借此悄悄低下头。
褚子衿说：“把头抬起来。”
荀先下意识照做，随即意识到这是对那村妇说的。
他暗中“啧”了一声。
村妇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了站在檐下的荀先，突然疑惑地轻咦了一声。
“是……你？”她不太确定地问。
这下不光是褚子衿，所有人古怪的目光都落在了荀先身上。
“真的是你呀，”她说着，走上前几步，似乎有些兴奋，“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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