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寻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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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北极仙门三年一次的招新大会。
和寻常修真门派不同，这个伫立在北海绝境之巅的百年仙门，纯粹靠“水”灵根天赋来招收弟子。而且这个招收，是面向整个修真界的。
这意味着，每三年的三月初十，全天下有志有为有天赋的水灵根修真者都会聚在这里，一齐登上通天长阶。
“四少！四少你慢点！”一个小书童跟在一年轻少爷身后，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哼哧哼哧地爬着楼梯。
“阿诚，你把东西分我点吧，我看你都走不动路了。”
“这怎么行！夫人吩咐过我，要亲自把您送到山顶，我可不能半途而废。”被称作阿诚的小童立刻颠了颠鼓囊囊的背包，像是在表示决心，嘴上还不忘拍马屁：“再说了，马上就要三年见不着面呢，我现在帮少爷多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句，走在前面的小少爷突然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阿诚弓着身闷头走，冷不防“咚”地一声撞到他身上，眼看整个人就要往后倒下去——
“！！！诶！”
四少赶快转身拉住阿诚。
他像是终于忍不了了，不由分说地把阿诚背上那个最大的布包扯下来，就地打开：“现在你可以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吧？背着它们碍事，而且拖我速度。”
布包一开，五光十色立刻闪出来，旁人伸着脖子看，见里面又是锦衣玉绸又是珍宝首饰，好一出富贵满堂的样子，不免撇嘴咂舌。
四少把布包撑开，在里面挑挑拣拣，不小心拨到了一个小盘扣。这盘扣又小又普通，放在里面实在不起眼，但他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换另一只手去拿一旁的琉璃盏，再站起身来，盘扣已经不见了。
望着正埋头爬梯的众人，他呼了一口气，接着高声道：“各位——”三两人把目光聚了过来，但又很快移开。
“我，锦州城程家四少程似罗今日在此立誓，既打算入北极仙门，从此便只会一心向道，不再对尘世俗物留恋半分！”至此，才有人停下脚步看这位突然发癫的小少爷。
“为表决心，我决定将这些金银财宝通通赠与各位，想要的都可以来取，我绝不拦着。”
众人一片哗然。
毕竟这里除了真正的修道者，还有不少前来凑热闹的百姓，眼见面前有个活生生钱多人傻等着被宰的胖头鱼，顿时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我愿各位满载而归，也希望诸位祝我”程似罗把手再扬起来一点，华美的琉璃盏在阳光下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彩，石阶下的人高仰着头，却窥不到他的神情。
“前程——似锦！”
伴着这一声，程似罗手上用力一掷，精美的琉璃盏顷刻间化成一瓣瓣闪着粼粼光泽的碎片。
“四少！”
阿诚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喝彩声里，看热闹的人见他此举，疯了一样涌上前来，瓜分财宝。程似罗连忙拽着阿诚的衣领子把他往上提，这才避免了小书童也被分食的惨案。
得亏现在是在长阶下段，意志不坚定之人比较多，要是再走一个时辰，便不会如此一呼百应了。
不消一会儿，价值连城的珍宝已经被一扫而空了，甚至有两个人为了枝金翠钗大打出手，最终一个人被推倒在地，骨碌碌地滚下石阶，磕得头破血流还不忘护着怀里的宝贝。
阿诚看着这满地狼藉，哭丧一张脸，肉疼地说：“四少，你搞什么啊，这些可都是夫人精心挑选用来贿……给仙人上贡的啊……”这下好了，先不说这样做吉利不吉利，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到夫人耳朵里，遭殃的肯定是他阿城。
一想到这，阿诚不免生起一丝丝怨恨，心想，这个四少做事真是不计后果任性而为，怪不得在本家也不受欢迎，也就只有自己好心，颠颠儿跑来跟着他到这险恶之地，现在他不但不领情，反而还连累了自己！
“仙人不会介意的。”程似罗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说：“阿诚，现在行李也没剩多少了，我的心意你也知道了，跟到这里就行，剩下的天阶我自己去爬。你回去告诉夫人，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认真修行三年，不会给程家丢脸，让她放心吧。”
“四少！你这不是让我没法交差吗！”
程似罗想了想又道：“你回去只管跟夫人说是我为表决心、意气而为之，她是了解我的，自然也知道凭你肯定拦不住我，就不会难为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强行卸下阿诚身上剩下的装着干粮的背包，挂到了自己身上。
看着远处陷入云海里的通天石阶，还有面前这个不好伺候的少爷，阿诚也没有挣扎得太厉害。
“回去吧。”他拍了拍小童的肩膀。
“呃……那好吧，四少你一个人多注意，到了仙门可一定要好好努力啊。”
“嗯。”
阿诚眼泪汪汪，一副怎么也舍不得的样子，程似罗却只叹了口气，便转身继续登山攀梯了。
见旧主丝毫不怀恋，阿诚也擦擦眼泪，再一抬头，已经没了半点伤感情绪。
他呼了口气，向后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他背后正巧占了个人，这一脚刚好踩了个结实。阿诚连忙转身道歉。
“无事。”
他才刚说了开头，便听到一声清亮的声音。阿诚顺着那件材质一般的黑衣抬头向上看，看见了一个身形高挑，嘴角噙笑的少年。
这黑衣少年长得十分俊俏，笑容亲切，让人看了颇生好感。
“和你家少爷吵架了吗。”少年笑着问。
阿诚这才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啦，我们四少人……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任性了。”大概是想起那个尸骨未寒的琉璃盏，他又加了一句：“毫不顾及别人感受。”
虽说仆从在主人背后妄议不是件合规矩的事，但看着面前这个俊逸不凡的少年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阿诚就忍不住抱怨出来。
“嗯，确实是暴惨天物。”
阿诚愣了一下，觉得这黑衣少年的话听着怪怪的。好歹他也算半个书童，反应过来后犹豫地说：“是……暴‘殄’天物吧？”
“嗯？是吗，我没读过书，”少年说话时依旧是浅笑着的，他轻眨左眼：“管他是哪个字，意思对了就行。”
阿诚会意一笑，不自觉摸摸后脑。
“那我继续上山了，你请便。”
少年略一侧身，给阿诚让了路。
阿诚道了谢，和少年擦肩而过，却突然感觉一股寒意窜上后脖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想着大概是春三月的山顶还有冷风，顺着吹下来的罢——听说北极仙门一年里有六个月都冰雪不化呢。
另一边，黑衣少年看似轻闲地往山顶晃去，其实脚步稳健，速度不比寻常人慢。
他游刃有余地晃悠着，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那个人。
“锦州城程家四少程似罗。”
身着锦衣的程似罗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单听这声音清朗微侃，程似罗脑中首先想到的是一副俊俏潇洒的少年模样。
一回头，果然是声如其人。黑衣少年一身轻装，没背一点儿行李，双手虚虚环胸，正嘴角挑着一抹笑意地看着他。
这笑里带了点痞气，但放在他这张脸上却是不多不少，刚好透出点少年人的恣意来，让人心生好感。
程似罗见他瞧着面生，便问：“你认识我？”
少年又轻笑一声，走了几步，和他并肩，望着他打趣：“只要是从锦州过来的，谁人不知晓程四少的大名呢？”
——程家百年商贾，在锦州是出了名的望族，家族内人才辈出，但从没出过一个修真者。偏偏在今年，老祖母最偏爱的算命老道对着程似罗掐指一算，说，此子若能修道，将来必定踏入仙途，一飞冲天。本家这才把程似罗送到北极仙门来。
程四少其人，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默默无闻”，在家族里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废柴少爷，可这次，也不知那老道给程家老祖宗灌了什么药，老夫人逢人便说他四孙子要成仙喽，这件事儿一时在锦州城内传成笑谈。
程似罗闻言，已然心生不快，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了下来，不悦地问：“你有何事？”
“别这样紧张嘛，在下荀先，并无恶意，只是有意结交程少爷这个朋友罢了。”
寻仙？程似罗心道，这人名字倒是有趣。
荀先负过手踱步施施然地绕到程似罗身前，眼睛有意无意扫过他袖口，再开口时嘴角勾了更深的笑，程似罗这才注意到，他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虽然方才程少爷说‘对尘世俗物不再留恋’，但好像袖子里还藏了什么好东西吧？”
程似罗下意识把手向后藏，眉头皱得更深：“阁下倒是好眼力。”
“哪里哪里。”荀先摇摇头：“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从程少爷你这儿打听点消息罢了。”说罢也不等程似罗细问，自顾自抬头看了眼快升到中天的太阳，道：“好像马上要到中午了，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程似罗只好和他一道。
“程少爷家在锦州，本就地处修真界三大派交界处，自然消息灵通，更容易获得信息。而我呢，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路上虽也听了不少北极仙门的传说，但无外乎都是什么，除魔卫道，救世有功之类的，净是些虚的。”路上，荀先简言了自己情况。
程似罗只淡淡道：“嗯。”
荀先偏过头，笑得有些邪气，他一边斜着身子向程似罗靠近，一边嘴里小声问：“所以啊，程兄知不知道这仙门秘史之类，有趣的东西？”
他一靠过来，程似罗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冷，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过身，和他保持距离：“秘史谈不上，但家中也事先派人打听过各位仙长们的脾气喜好。”
“噗。”荀先站直了轻一声嗤笑：“哪个仙长喜欢你那一大包金银财宝？”
“那个是捐献的心意。你应该也听说过，北极仙门不收取固定的束脩，只在山顶正门外放个乾坤鼎，每个想进门的人都要向里面捐些东西，不论多少，有心即可。家母听说后念着有备无患，多捐一点儿总是好的，所以给我准备了许多。”
“哦……”荀先瞥过眼，说：“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也没来得及准备。”
“无所谓钱财多少，贵在心意。”
“话虽如此，也不会真有人只扔一个铜板吧？”
程似罗顿了顿：“这是自然。”
“那倒是巧了，我身上恰好一个铜板也没有。”荀先轻快地笑笑：“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说这个了，你方才是不是说打听到了内部消息？怎么样？那些仙人们脾气如何？性格又如何呢？”
程似罗说到这里才语气放松：“七位长老，各有千秋。”
“怎么说？”
“大长老，号广清真人，喜好云游四方，已经多年未见其人了，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二长老现在是代理掌门，是个脾气暴躁的老道，三长老喜书，四长老善奇珍异宝，据说是个貌美的女道长，五长老最是清高，六长老脾气最好，七长老……七长老似乎是最近才登上长老之位，之前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荀先听了一圈，记是都记下了，但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声音不免攀上了一丝急切：“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长得像谪仙，清冷如霜雪的仙人？”
程似罗奇怪地看他一眼，心说这是什么描述，但他还是礼貌回答了：“嗯……你说的大概是五长老吧？”
“最清高的那个？”
“是，他样貌如何我不清楚，但听闻性子是几位长老里最冷的，剑法是使得最好看的。”
荀先抱在脑后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手指蜷曲着，胡乱斜扎着的长发垂下挡住了眉眼，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位五长老……可曾在几年前下过山……”
程似罗没有听清，问：“什么？”
然而荀先只喃喃了这一句，立刻就恢复如常，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抬起头接着问：“我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程似罗没注意到他方才的奇怪情绪，兀自想了想，竟是点点头，认真开口道：“有。要小心避开三长老。”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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