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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里 ...

  •   顾及明殊的身体经不得颠簸,马车稳稳当当行了三日,才到梧桐岭。
      说是梧桐岭,其实却只是一处竹坞。马车在这里停下,是因为川穹有些不能确信,遥遥那一处焦黑,便是昔日山水明秀的鸣凤城。
      于是他俯身隔着布幔询问:“姑娘可知道梧桐岭?”

      彼时辛夷正缠着明殊说鸣凤城的故事。
      辛夷自幼在红叶谷长大,此前从未与外界接触。原本云霜属意广丹与明殊同行,然而广丹得了风寒,需要好好卧床休养,加之辛夷再三保证央求,云霜这才勉强应允。或许是在红叶谷中待得太久,这一路上她问了许多问题。
      “姑娘姑娘,鸣凤城真的有凤凰吗?”辛夷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明殊不禁失笑:“传说而已。”
      “那么,世上真有凤凰吗?”辛夷不肯放弃。
      明殊沉默了。她也曾经以为,世上不曾有武功,那些飞檐走壁不过是说书人的杜撰;她亦曾经以为,修道之说只是那些求长生者的自我安慰,可是那一夜鸣凤山庄的惨状,云霜指尖跃动的火焰……都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见识的短浅。
      于是她不敢轻下断言,只是说:“我不曾见过。但是谁知道呢,或许真有凤凰,只是我没有见过而已。”
      好在辛夷从不深究。很快,她又有了新的问题:“那鸣凤城真的如书中所写的,春有梨花白,夏有风荷举,秋有黄金甲,冬有寒梅开?我看书中所写,常常想,那种地方,就是神仙也住得呢!”
      明殊心头一怔。
      若是鸣凤城未遭此劫,大抵也当得起神仙居所。然而经历了如此灾祸的鸣凤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明殊不免心下惴惴,然而看着辛夷的眼睛,她竟不想说出口。
      这时,车外传来川穹的问询:“姑娘可知道梧桐岭?”
      明殊松了口气:“我看看。”
      原来已经离鸣凤城这样近了吗?明殊掀开帷幔,向外望去,也不期然看到了那一处废墟。
      她定了定神:“没错,是……鸣凤城的方向。你且驾车离得更近些,让我看看。”
      辛夷见她神态,也噤了声。想来是云霜前辈与广丹都叮嘱过辛夷,不要惹她难过。可是怎能不伤怀!怎能不哀痛!
      是啊,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便是书中“梨白桃红,歌尽春风”的鸣凤城啊。
      明殊抿紧了双唇,缓缓下车:“是啊,这就是鸣凤城。”即使倾圮颓唐,即使灰败萧索,这都是鸣凤城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
      哪里能够想象,那样一座只能用美丽形容的城池,如今竟是这样残破的模样。如果可以,真想蒙上她的眼睛啊,明殊低低说着。
      “走吧,带你们看看我的故土。”明殊迈开了脚步,“这里,就是鸣凤城。”

      许明殊,对于外界,已经随着鸣凤城里死去的人一同枕了黄土。云霜早已对她言明,大火焚烧整整三日,城中丧生者的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无法辨认。自然不会有人想到,顾少庄主的未婚妻许姑娘竟活了下来。顾家之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许元夕这个名字不安全,云霜说,知道你小字的人应该不多,那么称呼你为“明殊”如何?若你不介意,今后,你就是红叶谷下萧萧镇的明殊了。
      云霜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枚印鉴:“听说鸣凤城被雍都顾家接手之后,出入都把控得十分严苛,如果遇上盘查,只管将这印鉴出示给他们看。”
      不用,她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夫人。我很熟悉鸣凤城,没问题的。
      可是鸣凤城已经面目全非。
      城门前,是一众人愁眉苦脸地入城。满脸横丝肉的官兵高声呼喝,入城者则一脸为难。昔日城楼上写有龙飞凤舞五个大字“春风不舍去”的牌匾不知所踪,琉璃瓦已经剥落得干干净净,露出死灰一般的颜色。
      川穹早已按照明殊的吩咐安置好车驾,又混在人群里打探了消息,才回来告知明殊。
      果然,雍都的顾家不会任由鸣凤城成为一座死城。只是……竟只剩下强迫迁居这种手段了吗。可是守城者尚且存了盘剥的心思,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还真是无能呢。
      “跟我来。”明殊没有多加评论,只是径直往城外一处林荫走去。她拨开一处低矮的木荷:“这小径果然还在啊。幸而没有被火势波及。”
      “姑娘,难道您打算这么入城?”川穹惊讶地问。
      “正是。”
      “主子给您准备了印鉴等物,您就是直接入城,也无人敢来查问,”川穹不解地问,“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
      “你这呆子,万一明殊姑娘被认出来该怎么办?”可还不等川穹说完,辛夷便冲他瞪眼。
      “我此行是为了祭拜主人,若是出示印鉴,固然是没有人敢来招惹,但行事也过于张扬。”明殊冲辛夷摇头,见她有些歉意地低下头,才继续说,“若是惹上些麻烦,只怕扰了故主的清净。”
      “姑娘是心思细腻,不想给主子惹麻烦,你这呆子不懂。还不快些上前拨开草木?别让树枝伤到了姑娘。”
      川穹只能认命地走在前面。辛夷跟在明殊身边,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觉。行了大约一刻钟,川穹回头说道:“姑娘,走到尽头了。”
      入眼的是一片竹林,满目翠色,可回头却不见来时道路。
      “姑娘,这是……”
      明殊点点头,走上前:“不要慌,跟着我走。左行三步,右转行十步,前行五步,再退一步……”
      两人依言行事,按照明殊所说的步子走了一遍。刚刚站定,便看到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小院掩藏在竹林之中,院前有一处苗圃,有怪石二三,秀致古雅,只是野草疯长,竟有半人高,却显得格外有野趣。
      明殊轻轻一推,柴扉便斜斜落了下来,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腐朽的声音。
      “这是我曾经居住过一段时日的地方,”明殊对身后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离外城很近。我原先也只是侥幸想着,或许此处离山庄有些距离,不至于毁损。没有想到,这间木屋竟完好无损。看来我们可以在这里歇一歇。只是久不居住,未尝扫洒,让你们见笑了。”
      “这有什么,”辛夷挽起袖子,“一会儿便清理好了……姑娘你且在外面坐坐,川穹,你与我来。咳咳……姑娘,我没事,你别进来,这儿灰大。”
      明殊十分乖顺地留在门外问道:“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姑娘你千万不要进来就行了……呀!快,川穹,踩死它!”
      “辛夷?辛夷!”明殊又唤了几声,发觉屋内两人,一个时时发出惊叫,一个无奈地安抚着对方收拾烂摊子,都无暇搭理她,不禁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她拔下发钗,在地上留书一句,便轻轻提起衣摆,悄然离开了小院。
      不是她信不过辛夷他们,只是顾家……可不止风光而已。有些东西,不能为人道。
      何况如果他们跟去,想到三人都会无措到手忙脚乱的样子,明殊也不禁叹息。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大喜大悲。她早已下定决心,要为亡者讨个公道,如若只能做笼中之雀,见不得风浪,于此事无益如废人,百年之后,她又有何面目见故人!
      云霜他们固然是为她着想,可是她却不能安然地停留。
      宿命也好,责任也好,她绝不会逃。

      希望辛夷和川穹的手脚不要太麻利,明殊一路想着,一路绕过街巷。
      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原来的鸣凤山庄。
      云霜告诉她,夫人与……庄主的衣冠冢建于踏雪园。夫人应该会高兴的,毕竟她这么喜欢梅花。即使那场大火毁去了手植的梅树,有琼枝玉骨伴她沉眠,总不至于太过孤寂。
      自从雍都顾家派人来鸣凤城协理事务,也曾有过修缮鸣凤山庄的想法。只是鸣凤山庄被焚毁太过严重,唯有重建。然而来新修山庄的匠人都说,晚上能听到阴恻恻的哭声,纷纷请辞。新上任的城主自然不信,以为是无稽之谈,便去监工,谁知第二天便摔伤了腿。于是鸣凤山庄闹鬼之事越发传得沸沸扬扬,再也没有人敢提重修之事。
      鸣凤山庄就这么废置下来。原主人的衣冠冢也只是草草建成,再无人过问。
      这样也好,夫人向来喜欢清静,没有无关紧要之人打扰,她应该也会满意吧。这样一来,潜入鸣凤山庄一事,也应该容易许多。
      她行色匆匆,更是一直低着头,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皆是面露愁色。明殊闻到一阵浓郁的味道,脚步顿了顿。
      原是清明,这里竟也只有卖纸钱的店铺不甚惨淡了。
      明殊不免有些怅然。
      以前,鸣凤城的人扫墓,却是不用纸钱香烛的。只会携了新春初绽的花枝,带上家里做的吃食瓜果,以飨亡灵。站在新开的香烛铺子前,明殊细细分辨了香气,只觉得有一股世俗的浓稠烈艳,叹了口气。带着这支香去见夫人,她会皱眉的吧。
      她转身便要离去,突然看到街角有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身前散乱着几束花枝。
      明殊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惆怅。
      如今鸣凤移风易俗,平日里能将花束卖尽的婆婆,大概也会迎来一个有些艰难的春日。
      她摸了摸荷包,掏出几枚铜子来,弯下腰蹲在街角卖花的老婆婆面前:“婆婆,买一束梨花。”
      那婆婆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大喇喇地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是随性到有些粗鄙的举止,却莫名让人觉得优雅随和。于是颤巍巍收了铜子,默默地将花束递给她。
      将花束接过来的时候,明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翠缕红翘她们总是喜欢偷偷溜出山庄。大概她们留恋的就是春天的气息吧。她愣了愣,终是将那束梨花揽入怀中。
      “婆婆是鸣凤人吗?”明殊有意无意地问。
      “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小姑娘是新来鸣凤城的人吧?”那老婆婆的声音喑哑,“毕竟因为那场大火,全城的人都没了,只有老婆子住在城郊,才逃过一劫。”
      “不瞒您说,我也是刚刚跟爹娘来到鸣凤城。我听说鸣凤山庄风光很美……”
      “姑娘不要再说了,”婆婆叹息着摇头,“那里曾经确实如世外桃源一般,可是自从顾家被灭门,有人听到那里夜夜有人啼哭,想必是鬼魂作祟。新来的城主也很忌讳此事,姑娘还是不要再提了。”
      明殊显出惊讶的神色,还想问些什么,却收敛了神色——背后有人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步伐声:“婆婆,我要一束梨花。”
      “不好意思,刚刚卖出了最后一束。”
      “啊,”来人很沮丧地垂下头,又悄悄看了明殊一眼,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姑娘,我能不能从你手下买下这束梨花?不过如果姑娘不愿意,也没什么。”
      “没事,”明殊将花束递给她,“我想送的那人,无论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又在那婆婆那里买了一枝杏花。
      原本她买花也不仅仅是为了祭拜山庄中丧生的人,更是为了借机打探一二,既然这人如此说了,何不成人之美?
      “啊,谢谢,你真是个好人。”那个姑娘欢喜地将花束抱在怀里,又掏出一只荷包,“我这就把……”
      “不必,”明殊笑着推拒,“见姐姐喜欢,我也很开心。若姐姐真要谢我,不如跟我指个路?我来鸣凤城不久,还不怎么认路,与人约好在回春堂前见面,可是绕来绕去有些糊涂了。”
      “呀,那不是正好与我回去的方向一样嘛!”那姑娘笑着说,“我与姑娘同行一程。”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明殊似是不经意地问,“姐姐是要去哪儿?”
      “不瞒你,我是新任城主顾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现在正要回求贤园。”
      “啊,我先前听说城主一家暂住在那里。不过不久新的城主府便要建好了,你们便要搬过去了吧?”
      “是啊,听说下月初便要搬去了。”
      一路说笑着,便到了回春堂。
      明殊对她道了谢,目送着她走远了。
      真是个警觉的丫鬟,明殊笑意未敛。无论是现任的这位城主及家眷住在哪里,还是不日便要乔迁,看似私密,然而只要随便去间酒家茶肆,都能听到些消息。然而……从一开始,她们都没有相互告知姓名呢。
      不论是雍都的顾家,还是鸣凤的顾家,都是这样……
      明殊的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哨子。
      雍都顾氏与鸣凤顾家同出一脉,这暗哨想来该是通用的。
      如果吹响了哨子,或许可以联络到十一他们……但是此前对给予他们自由的希冀便会成为泡影吧。而且,如果引来雍都顾家的暗卫,大概,她是不能脱身的。
      鸣凤城覆灭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雍都顾氏也已经接手鸣凤城,她又何必多事,因为那么一点私心打破这种平静?
      明殊最后还是松了手。
      何况,只要不知下落,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以为,十一他们还活着。
      而且活得很好。

      明殊自嘲一笑,转身便要回去。
      无论是木家的回春堂,还是雍都来的顾家人,在事态尚未明晰之时,都不可尽信。
      “顾少爷,又来为令妹取药?”
      听到这声热切的招呼,明殊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顾少爷?除了新任城主,雍都顾家的少爷,鸣凤城中还有哪个顾少爷?明殊不由得留心,抬头看了一眼,眸光却有一瞬间的凝滞。
      破月?明殊的眸光有片刻的锐意——这个人竟然怀抱着破月?!她想喊出声来,可是她的声音最终还是破碎在咽喉。她紧紧握紧了手指,仿佛那样就能扼住自己的喉咙,不让一丝一毫的声音颤抖着逸出。
      怎能不憎恨,怎能不愤怒?在她离开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破月在这个人手里?这个人……又是谁?
      那人看到了她的视线,也望了过来。来不及佯装与旁人一般迷醉而仰慕的样子,明殊的目光直直与他对上。糟糕,明殊有些心慌地移开视线,又很快抬起头回以得体的笑容。
      真是个不服输的小姑娘,不过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倒是坦然得很。顾念笑了起来。
      他不禁想到自家小妹看到这柄破月,一向淡然的她竟想伸手摸一摸剑刃的样子。果然姑娘家都喜欢这种美丽的东西啊,他不禁莞尔。
      可惜破月戾气太重,不适合小妹,不然让给她也无妨。只是父亲交代过了,破月已经开了刃。“不见血的剑,再锋利也不过玩物,可是若是见过血,”父亲缓缓抚上破月如霜雪一般的剑锋,“纵是百兵之君,也掩不住戾气啊。”
      于是他拜领了这柄号称不祥却负盛名享尊荣的破月。
      若是以前他会拒绝的吧。比起破月,骄傲如他,曾经更希望能够拥有一柄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剑。量人而定,各适其用,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声名,比起这又能算什么呢?
      可是,鸣凤山庄的今日也可能是他们的明日。或许他没有时间去等待去矫情。他需要用这柄破月造势,需要用一切方法证明,他们不会蹈其覆辙。
      他仰起了脖颈,如一只将要振翅的鹤。
      “到底是雍都来的大人物,这通身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是雍都的风水养人养气。听说不光顾家公子文武双全,顾家小姐也是个惠质兰心的才女呢。”
      耳边是旁人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呵,不过三个月,鸣凤城倒是迎来了新气象。鸣凤山庄,这个曾经与鸣凤城息息相关的名字,仿佛是被遗忘了一般。再没有人在意那个曾经繁盛的鸣凤顾家一脉,这就是人之常情啊。
      虽然此前并未在真正意义上见过顾念,但是雍都顾念的名声,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明殊冷静下来。看来破月是回到了雍都顾家的手里,这倒是说得通了。寄希望于通过破月顺蔓摸瓜,是她心有侥幸。
      去鸣凤山庄吧,她想,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鸣凤山庄的门扉已然倾圮,完全看不出以前富丽又古雅的模样。
      明殊怀中抱着那束花枝,轻车熟路地绕过了已经烧得焦黑辨不出样子的屋舍。曾经想过这里会被毁损得面目全非,可是不曾想过,会荒凉破败到这个程度。
      才短短几个月,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等变故!
      辛夷所向往的书中胜景,尚且历历在目。
      她只恨这城郭不为荒唐倾圮,不为腐朽碎,而为无常凋。
      夫人手植的梅树,已经烧至焦黑,只是徒然留了虬枝,以苍劲而诡谲的姿势,指向四面八方。若草木有情,也当诘问,只可惜,现在除了焚烧的痕迹,过去清雅的风致是再也见不到了。
      在最粗壮的一处焦木下,立着两尊石碑,上书顾芜与其妻顾云氏的生卒年及子息诰命等,其后有草草堆就的衣冠冢。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失去的人,失去的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仿佛恶意从梦魇中狰狞地爬出来,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彻彻底底。
      她想痛哭,却发现在十五年的谨言慎行里,竟把痛苦的本能也忘得一干二净。从小到大,母亲教她规矩自持,这一刻她却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于是她更加绝望——最无用的,固然是无能者的眼泪,可若是连眼泪也献不出来,她竟想不出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合适的祭品。而她,已经吝惜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明殊将那支杏花轻轻放在石碑前。
      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夫人曾经最喜欢的,泽墟。
      她深深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地方,或许终其一生,都回不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云攸阁主就要出场了。多的就先不剧透,周六再见,貔貅君要去搬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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