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花球引发的姻缘》贾乙丙丁

21、闷骚男的回忆（1）

　　程妈妈延长了她的探亲行程。她告诉程思城，自己准备在这里多住几天，说着又让程思城安排和程爸爸吃饭，顺便把小荞她们家也叫上。
　　目的昭然若揭。
　　程思城觉得母亲自从见了沈荞后就变了，似乎从传统一下子走入现代，从平静一下子走入激情……他肯定这不是好事，因为他和沈荞还没有到双方父母要见面的地步，但他又不肯定这是坏事，因为他的那句“沈荞和我在一起”之后，有些东西嘎嘣一下产生质的突破了。
　　归根结底，这突破来自于程思城。
　　那天下午方晓接到他的电话，急匆匆赶来，看了看他，再看了眼死猪一头的沈荞，当即就笑得前仰后翻，拍着巴掌说程思城快看看你那张脸，春情大动啊……他抓起衣服夺门而出，一口气开到了高速，最后在两个城市交界处的地方刹车。
　　那一天，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是生理出了差错还是心理起了变化。
　　后来他去了酒吧，空腹灌下很多酒，灌到自己也觉得头昏才结帐走人，直到程妈妈回来说怎么你一个人在，小荞跑哪里去了……那一刻，程思城很想对母亲说我和沈荞没什么，什么也不是。
　　话到嘴边，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一晚，他想起了苏鱼，想起自己的初恋，想起自己一个人来到父亲的城市，并因为性格原因，到大学才被社区里的人认识。沈荞不同，她似乎是从来不知失落，更不知失恋为何物的活宝，每天都弯曲着嘴角，笑吟吟的来，笑嘻嘻的去。她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小动作小花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觉得两个人会产生出交叉，因为他是连话都懒得说的人，而她，是无话不欢的活宝。
　　但一个陌生人经常在你眼前出现，你不记得也会记得，何况是同一社区同一大学的沈荞。
　　沈荞就是这么走入程思城的世界的。起初，他并不在意她的出现，连巧合他也懒得去想，直到这“巧合”越来越频繁。
　　从高中到大学，程思城接过一些情书，也面对一些表白……到最后，他都落了一个“孤僻冷傲”的结果。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不善于面对那些女孩子的，即便拒绝他也犹豫，虽然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沈荞似乎从来没有向他表白过，虽然那些行径表明了一切。
　　大三下学期，沈荞考入了他也就读的大学，一开始她跟前跟后，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就有沈荞，渐渐地，只要她没来，他那些室友都会问程思城你那个小女朋友呢？
　　小女朋友？
　　这个字眼很熟，程思城曾经以为身边的小女朋友是苏鱼。光阴缱绻，苏鱼跟了江风，尔后又举家搬迁并和江风分了手，三个人终还是独来独往，谁也没有成为谁的谁，即便江风依然是他表哥。但现在，“小女朋友”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形容，并且他潜意识反应出的不是有一个酒窝的女孩儿，而是不务正业似的沈荞。
　　室友说，这就是牛皮糖的力量。
　　他说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长得好看且性格不讨人厌的女孩儿，所以程思城对沈荞的跟左跟右表示了默认，尔后，当他习惯这种相处的时候，沈荞又神出鬼没了……室友说这就是牛皮糖，当你发现的时候牛皮糖已经深深的黏住你了。
　　他那个时候一笑而过。
　　直到那次演出，他没想到摇滚社的老大是旧友，因为则层关系他才答应去救场。没想到去了那里，发现沈荞也是其中之一，她看见他，就像猫看见老鼠狗看见肉……这个比喻从自己的大脑里蹦出，他有点惊异。
　　沈荞有一副爆发力极强的嗓子，虽然老走调，尤其与他目光相撞她就更找不到调。每每那时，他像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弹唱，而她在一边要么失落要么咬着唇似乎一脸的气。
　　不知道变化是何时产生的。演出的那晚，沈荞突然紧张，其实他也紧张，他已经很久不在人前演出，尤其是被人熟识的大学场合而非陌生人来往的酒吧。他早已经不是练习胆色的少年，却因对重新开唱的嗓子存有犹豫而紧张，正在紧张的时候，他撞见沈荞滴溜乱转的眼睛，眼睛里，竟然有他能解读的一丝……求救信息。
　　她偶尔的一个眼神，却投射出信赖于他的信任。
　　音乐声响起，时间迫在眉梢，沈荞僵硬得连身体也不会晃动……就在烟雾喷出的那一刻，他上前，在她耳旁说：“别紧张，就像平时一样唱。”
　　他似乎不仅仅在舞台上踏出一步。
　　那次演出后没多久，他和沈荞真正在了一起。他成了她的男朋友，而她，喜滋滋的靠着他，说自己是一只肥硕的考拉而他是一颗干枯的树，还说他应该为她这只考拉的依靠而感到高兴，因为是她发现了他的价值，掘出了他人生的新篇章。
　　他笑得无可奈何。
　　考拉就这么靠着他这颗树，甩也甩不掉。
　　直到江风再次出现。江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苏鱼去了国外，因此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江风说你再也不用揪着你那张苦瓜脸，我们谁也不能跟她在一起。
　　看得出江风很在乎苏鱼，否则不会在他面前喷出满口的酒气。程思城当时没有说话，那一个晚上他陪江风喝酒，听他说话，听他把旧事闸门打开，把那些泛黄的记忆掀开在两人面前，并说什么程思城你没种明明喜欢苏鱼，却无任何表示。
　　程思城还是不开口。
　　一个是他表哥，一个是她初恋，他该怎么表示？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少年时日，他在大脑里压存太多东西，小小年纪就似乎已知道义与情理，所以萧然转身，沉默性格更发挥无疑。江风说：“放屁，明明是自己不敢，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表哥？”
　　这倒是真话，他和江风犯冲，第一次见面即不合，自苏鱼以后更不合。
　　“你分明就是爱苏鱼不够多！”醉酒的江风罗罗嗦嗦个没完没了，不仅把自己拿来批判，还把程思城放在肉架子上试刀，左一刀，右一刀的横拉硬拽，拉出许多旧伤……程思城不想再和江风纠缠，于是付帐，走人，恰好沈荞打电话约看深夜电影。
　　他没有想到江风竟然跟了去。
　　程思城承认他曾经在沈荞身上犹疑过，特别是江风出现的那几日，他又把自己关入了沉默的世界，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发愁……出关以后，他才惊撞沈荞和江风竟然在一起，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靠在一起！
　　他垂下的右手握成了拳头。
　　沈荞和江风怎么认识的程思城不知道，但江风偶射出来的挑衅让他右手颤抖。
　　他看见沈荞靠江风坐得很近，然后伸出手夹了一筷子的菜喂给他……程思城把这一幕收在眼里，仅两三秒的时间，他就克制住右手的颤抖，转身就走。
　　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理沈荞。
　　他看见沈荞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他看见她装陌生人，她堵截，上前拽着他辩解那晚的原因，她竟然说是为了试探他，因为他总是这么的……不温不暖不冷不淡，好像根本不爱她。他一听就火了，五脏六腑都烧开了，他甩开沈荞的手，发出冰冷的声音：“我们分手。”
　　沈荞愣了一秒，泪旋即豆大而落。
　　她哭，哭得他更烦乱，绕开要走，她上前，拉着他：“思城，不要走，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做，我真得错……你原谅……原谅……”
　　哭到抽泣声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