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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八章 ...

  •   第二日午后,明煜神君和天祁君才出现在了鹤澜堂。他们回天府实则也就是点个卯。三日后,牛首山的轩辕公孙府邸来了人催促公孙念回去做加冠礼的准备。明煜神君委实松了口气。自凡间游玩归来后,他同公孙念的相处就变得不似以前那般不羁,在不适应的同时也极为尴尬。仿佛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勾了他的魂,叫他不禁往深里去想,想象着他们的未来,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可明煜神君知道,这也不过是吃饱了饭闲着没事想想罢了!
      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日子一过便是一个多月,转眼冬去春来,东荒大地已是处处生机涌动。
      星罗天观由卫氏族人日夜看守,非前来历劫之人便不得擅自进入山脚下的乱石阵内。俞纵只得领着俞家家将在乱石阵外掘地三尺,一寻便就寻到了春暖花开。而就在这阳春三月里,向来肃清的轩辕公孙府邸千年难得热闹了一回。此等大事,明煜神君自然不能缺席,他也成了唯一一个到场观礼的同龄人。
      天府内,众学子正等着看热闹。俞横的失踪以及俞家人的搜寻早已提不起他们的兴致,他们要等的,自然是那块天石的动静。
      而那一日,天石并没有任何动静。
      礼成后的第二日,公孙念便以要参加皇子加冠礼为由,在老父公孙爵的横眉怒目、吹胡子瞪眼之下腆着脸皮直接跟着明煜神君和天后去了九重天。
      神族大皇子及二皇子的加冠礼就在一日之后,是以当他们回到九重天时,庆典已是张罗得差不多了。华服被分别送到了二位皇子的府邸,仙官宫娥忙里忙外,一切安排都进行得周密却又不失章法。
      日落黄昏之际,九天祥云拢着凌霄宝殿,两只灿金的凤凰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肯离去。这大吉的天象仿佛预示着神族即将迎来一位强大的储君。
      天帝望着此等祥瑞有些困惑,因他知晓子炎和浩岚这两个孩子尚难成大器。
      同一片天空下,被认为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明煜神君正翘着二郎腿躲在自己的寝殿内打理他的紫竹洞箫。擦着擦着,他便想起了沐凌给他的压祟钱。将铜钱揣在手里端详了一阵,明煜神君很有冲动把它挂在空玄的穗子上,可又觉得若是这么做便给了公孙念暗示。想起那一日的事情,明煜神君就脑壳疼。虽然最近他一直躲着沐凌,也刻意避免与他独处,但那位仙君似乎根本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颇有把脸皮置之度外之势。想到这处,明煜神君悲从中来,即享受公孙念的追随又悲鸣这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说到底,他们还是有各自成家立业替家族延续香火的一日。若是现在放纵沐凌继续这么误入歧途下去,那么待到那一日来临,对他而言便是莫大的伤害。届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相忘江湖老死不相往来吗?爱而求不得已经够苦了,他们之间委实不必落得这样的结局!
      门口忽灌进来一阵冷风,明煜神君回神便见着公孙念歪在门框上正抱着胳膊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意味深长的调笑。
      明煜神君差点没从软榻上跌下来,遂立刻收了手里的那枚铜板,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不晓得敲门?你的好教养呢?”
      公孙念理直气壮道:“又不是姑娘家的闺房,敲什么门!况且,我不觉得若是我敲了门,你会放我进来。”
      明煜神君唔了一声,直言不讳:“的确不会。”
      公孙念悠哉悠哉地不请自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以前!”
      “你该知道躲着我无用。”
      明煜神君语气强硬,“那你也该知道,你这样跟着我也无用。”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也便是这眨眼一瞬间,公孙念已是凑到他跟前,贴得他极其近。湿热的呼吸直接喷在了脸上,伴着一股淡淡的雪松气息,叫明煜神君颓然不知所措,握着空玄的手攥得死紧,手心即刻渗出一层薄汗来。
      公孙念嘴角弯着一丝弧度,眼底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看着他的眼睛直言问道:“那这样呢?”
      明煜神君一时语塞。
      从容退开一步,白衣仙君便往他身后的软塌坐了下去,看起来对明煜神君方才的反应颇为满意。
      周身的压迫感瞬间散去,正当明煜神君准备长出一口气时,他呼吸陡然一滞,险些没能厥过去。
      殿门外,恒焱宫的小仙官冠玉正呆若木鸡地站着,好像被一道霹雳定在了原地,劈得他外焦里嫩,连嘴都没能合上。显然,他方才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受到了些过度的惊吓。
      半晌才回过神来的大皇子即刻摆出了一副叫人畏惧的神情,厉声道:“你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冠玉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生硬地把自己的嘴给闭上了,还用手捂了个严实,点头如捣蒜。
      公孙念在背后幽幽道:“瞧你把他给吓的!”
      “闭嘴吧,公孙念!”明煜神君显然是着了怒,他继续警告自己府里的仙官,“今后本殿下若是在外头听见什么不得体的流言蜚语,第一个收拾你!”随后他板着脸回身对那没事人似的白衣仙君道,“你也别想跑!”
      公孙念换了个更为闲散的坐姿,心不在焉地阐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又没想跑。”
      明煜神君顿觉一阵心累。他挥手遣退了冠玉,并将门板合了个严实,免得里头坐着的那位又干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再被闲杂人等给瞧了去,再传到他老爹天帝的耳朵里。
      “你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他没好气地在他对面的客榻落了座。
      “明日你过生辰。”
      主座上的公孙念没把自己当客人,随手便给自己满了杯茶。自然,那只茶盏是明煜神君方才喝过的。
      他润了一口才道,“皇族加冠礼更繁复,殿下明日怕是要受一整日的累。所以本君提前来贺寿。”
      “那便多谢天祁君好意!”明煜神君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这贺也道过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你才把门关上,怎么这会儿就赶我走了?”公孙念赖在人家的主座上不为所动,“我是来给你过生辰的,哪有道一句贺便了事的道理!那样岂不是显得我敷衍心不诚?”
      明煜神君委实不想与他待在一处胡搅蛮缠,遂就索性起身去开门,“我不觉得你敷衍,心意到了便好!”
      天祁君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妥。”
      他说着便起身几步来到了明煜神君身侧,不由分说地拽着人往外走。
      明煜神君被他这么一拽,拽得心惊肉跳,唯恐又被过路的仙官宫娥瞧见,赶忙道:“我有脚,我自己走,你放手!”
      胳膊上的牵制力突然消失,就连明煜神君自己都没想到公孙念居然会这么听话!
      公孙念:“走罢,带你去个地方!”
      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他问道:“去哪里?远的地方可不行!明日还有加冠礼,晨起便得做准备。”
      “不走远,就在这天宫里。”
      虽是在天宫,可从一重天走到三十六重天也需得好几日。明煜神君觉着这事不靠谱,遂追问他,“天宫这么大,到底去哪里?”
      “二十三重天。”
      他一个趔趄,“去月行天作甚?”
      “看月亮。”
      明煜神君随即收了步子不愿动了,“不去。”
      公孙念回头便作势又要来拽他,一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拽成个断袖的蛮横劲儿。
      若说这位皇子有什么天敌克星,那定然是眼前这位无疑了。只消那么一个来回,明煜神君便再次乖乖迈着腿跟在他身后走了。
      他们腾了朵小云以便能飞得快些。
      明煜神君坐在云头之上,目不敢俯视,遂抱怨道:“看个月亮,至于跑去二十三重天这么远?在九重天我这恒焱宫也能看得很周全!”
      “那处离得比较近!”
      “离得近有什么好!”他不屑道,“改日你见得嫦娥仙子,可以问问她广寒宫的景致如何!若实在好奇,就让嫦娥仙子直接领你去月宫观赏个够!”
      “太远,不去。”白衣仙君拒绝得干脆利落。
      明煜神君睨了他一眼,“从九重天飞去二十三重天,你倒是不嫌远!你怎么不干脆飞到三十六重天去看?”
      “想过,来不及。”天祁君回答得依旧简洁明了。
      嘴角抽了好几抽,明煜神君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我觉得二十三重天打个来回也来不及!”
      说话间,凛冽劲风毫无征兆地扑面糊了他一脸,周身云雾擦肩而过,急速朝后飞去。明煜神君都快要趴在小云上了,“你……你慢一点儿!”
      “方才殿下不是还觉得本君飞得慢嘛!”
      他闭眼捶云道:“那我也没让你一下子飞这么快啊!”
      公孙念往他身侧跨了一步,大方道:“你若实在害怕,大可以抱着我的腿。”
      光是想一想那场面,明煜神君便打了个冷颤。就算他此刻惧高惧得胆水都要吐出来了,但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当众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举动!那一位看笑话说风凉话的可以不要脸,可他觉得自己身为皇子还是需要维护一下皇族的颜面的!
      他们一路往上飞去,穿过薄云层层,连片刻停歇都没有。明煜神君一颗忐忑的心便随着这陡然上升的高度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待到他们落在二十三重天的天门处时,夜幕好似已经降临多时。
      与九重天的日月交替不同,二十三重天只有星夜。夜色中,一轮皎皎明月犹如玉盘高悬,确实比在九重天看到的要大上许多。合着浓重夜色,月亮表面的残缺便尤为惹眼,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明煜神君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飞了大老远到这处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看这月亮的脸色,也未免太亏了些。
      “去观月楼。”
      “还要飞?”明日便要成年的大皇子委实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他索性立在原地不肯挪步子了,“月亮也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如早些回去,明日我还得遭罪呢!”
      “不靠近些看,怎能看得清!”
      “已经够清楚了,真的不用再靠近了!”
      公孙念故技重施,抬手便要来拽人。
      “别别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自己走还不行嘛!”
      即便四下无人,夜色如墨,但明煜神君依旧丢不起这个人。虽是极不情愿,但他也只得再次坐上公孙念的小云往二十三重天的至高处去。
      寻常住在这处的小仙并不会特意去观月楼,因为那处的景致他们早就看腻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日日对着这夜空里的月亮,即便那月亮生得如嫦娥仙子那般沉鱼落雁,也叫人腻了味,更遑论这斑斑点点如暮年老妇的脸!是以当他们抵达观月楼时,那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云径直落在了楼顶瓦片上,他们便就索性往上头一坐。明煜神君举头望明月,不禁生出了一番感慨,感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公孙念来这么高的鬼地方,还不敢低头往下看!
      “畏惧是人之常情。”白衣仙君突然开口,“那是一种心魔,阻碍前行。”
      明煜神君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他们今日来这处恐怕并不只是赏月这么简单。
      “当人恐惧之时,会忽略很多细枝末节,可谜底往往就藏在这些细微异样之下。”公孙念仰望着明月,点拨道,“不要让恐惧蒙蔽了心智,尤其是在星罗天观那种地方。”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明煜神君索性枕着自己的后脑勺躺倒在了瓦片上,“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是你要先入星罗天观,况且你也不在巅峰状态。”说到这处,他纳闷道,“你昨日便成礼,怎么天石还没显名?”
      “许是里头那位还有指望。”
      “但愿如此吧!”
      风斜斜地吹着,吹散了本就稀松的黑云。二十三重天没有日辉温暖,处处都透着寒,尤其是这至高处的观月楼。
      公孙念也躺了下去,同样枕着自己的胳膊。月亮的影子落在他那双如东海般深邃的眼眸中,掩着他重重的心事。
      “沐凌,今日你带我来此处,不光只是为了看月亮吧!”明煜神君平静道,“也定不只是为了说方才那番话来提点我。”
      公孙念微微一笑,遂就不同他绕弯子了,“月光甚寒,但唯有靠得足够近,才能看清隐匿在皎冷月光背后的坑洼!世间之事多不尽如人意,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蒙了双眼。不试着拨开云雾,便就永远见不到艳阳天。”
      原来,这才是那位仙君今日不辞辛劳拖着他飞了这么远来看月亮的真实用意!明煜神君深表佩服!这一招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公孙念说着便闭上了双眼,语气中掺着一丝疲惫,“不要急着拒绝我,子炎。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我们再后悔一次。”
      明煜神君没听明白,“什么叫……再后悔一次?”
      “子时过半了,生辰快乐,闫子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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