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夕玦

1、终点（上）

　　K字头的火车拥挤不堪，好在自己没太多行礼，陪礼韵在首都求学几年，所有家当也就两只破落皮箱。

　　认真检查行李架子，确保皮箱卡牢固了，周朝阳坐下车晃了，十一点半准点发车。

　　窗外景色开始缓移，一点一点远离站台，周朝阳垂下视线，这些年就算过去了！

　　似在时光中逆流，一路南行的列车，又将他刻意空白的思绪，送回秋蝉聒噪的那个早晨，那个被改嫁老妈以招摇姿态送进重点初中，又被班主任刻意安排同桌的怯弱男孩礼韵。

　　那时的礼韵尚未蜕变，成绩中流胆小怯弱，被人欺负缩起身子，小鹿似地惶恐眼神，想要反抗却又不敢，就连恐吓对方要告老师都讲得气短无力！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对这撬墙脚进来的同桌起了恻隐之心？是放学途中撞到他在墙边抹泪？还是自己天生保护弱小的少年心性？

　　过了天津站后，不甘寂寞的人，已经找到话搭子。旁边的销售男子和对面的当兵小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还时不时瞟来搭讪的眼神。

　　周朝阳咬着面包，脸部线条始终绷着，却因消沉更显硬朗；电视剧里职场精英，让人望而生畏，但在这民工专列上，也就是个长相好的打工仔。

　　对面的几个女孩，明目张胆议论他，故意爆出阵阵哄笑，想将他目光吸引过去。

　　销售男子递上矿泉水，被他礼貌拒绝后仍不死心，拐弯抹角几句再次打探。

　　周朝阳说去上海，朋友开修车铺，还缺个小师傅。在首都修几年车，从学徒到小师傅，也存不下几个钱，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周朝阳语速不快，但声线冷硬非常，再加上刚剪的板寸头，右手触目惊心的疤痕，让周边的人都觉得他不好惹，更何况一个修车工能有多少搭讪价值？！

　　光阴能让毛毛虫蜕变成蝴蝶，也能把白天鹅退化成丑鸭子，周朝阳知道自己一双手粗糙不堪，即便悸动时也让礼韵喊疼，最近几年更是禁止他用手捋。

　　高中时的礼韵爱极他用手，他会靠在他的肩头，湿润眼睛半眯着，还会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抚哪更爽快！

　　不吵不闹的离开，只因当初的礼韵，真心实意待他好；打伞总是偏向他，炒菜总是他爱吃，自己该做的内务，都被他抢干完，还一脸乐滋滋，幸福似二楞子。

　　正当吃饭的点，餐车推来推去，一路吆喝叫卖。

　　销售男子借口吃饭，换了他的靠窗位置，解开几袋子卤菜，开始喝上二锅头。

　　也就这个档口，周朝阳看了手机，没电话也没信息，企鹅微信都是工友们，有的问他上车没，有的祝他一路顺风，独独没有跟他同住一屋的礼韵。

　　当初傻不拉几的憨二少年，终学会成年人的精明方式。

　　柜里已没他的衣物，箱子整齐放在门边，但毕业季应酬较多的礼韵，也恰到好处醉在昨晚，让想摊牌的周朝阳省下余力。

　　我们，完了！

　　半小时的沉思后，周朝阳发出微信。

　　做事有头有尾，从不拖泥带水，前老板对他的夸奖，那时他还没被许颢打伤，修车可是一把好手，不比那些大师傅逊色。

　　微信发不出去，礼韵拉黑了他。

　　周朝阳握着手机，似有些难以置信，礼韵绝到这一步。

　　十几年的感情让周朝阳关上大门却仍恋栈不去，听着屋内吧嗒吧嗒拖鞋声，听着厕所里的抽水声，听着衣柜的开关声。

　　这么些年的相处，周朝阳仅凭屋内动静，就知道礼韵的心情不差，甚至还打开手机听音乐。

　　这些年真是委屈礼韵，跟个大老粗住在一块，这会子终于见他走了，也该畅快喘口气了吧？！

　　吃完酒的人要睡觉，销售男子合起窗帘，也合起窗外的风景。

　　周朝阳收回眼神，待千帆过尽回头看时，他和礼韵之间不只一个插足者许颢，而是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

　　礼韵听着曲子吃饭洗澡搞创作，曲子好听连饭都可以不吃，精神食粮比三餐还重要，但周朝阳却是沉默扒饭，一边听他点评边，一边帮他夹菜。

　　修车是个体力活，扳手螺丝爬上趴下，不吃饱饭软叮当。

　　礼韵时常拿他打趣：瞅着我干嘛？知道你听不懂，可怜的两脚兽！

　　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当初瘦小胆怯的男孩，变得飞扬跳脱光彩照人，而周朝阳也渐渐跟工友看齐，去街头打几个卤菜，拖出桌子打起赤膊，胡天海地吃喝一顿。

　　干体力的好处，不需要健身，就有六块腹肌，又晒成小麦色，曾惹得礼韵爱不释手，总要在人前撩衣炫耀，就似长在他自己身上。

　　车到济南站时，周朝阳出去透气，买一根老玉米，没啃几口猛追过去，待看清车厢边的侧脸，又面瘫似呆立原地。

　　多年感情和身体的纠缠，心中哪能真没一点期颐？

　　尽管知道礼韵在装睡，尽管知道微信被拉黑，尽管已经接受现实，但那颗沉郁的心还是被一个相似背影唤醒，疼得他昏天黑地回头无门！

　　直到哨子响起，周朝阳揉了把脸。手心微感湿漉，不知是汗是泪。礼韵曾经告诉过他，镜头前要揉揉脸肌，这样才能笑得自然。

　　人生没过不去的槛，当年这样安慰礼韵，如今这样安慰自己，周朝阳打杯开水回到座上，销售男已经醒来，借着吃晚饭的由头，又开始第二轮开喝。

　　走道过去一个女孩，刚刚对镜补过妆容，香水味道颇为浓烈，让原本拘谨的兵哥，也拿她开起荤段，说卧铺都不接受，陪坐还有个屁用！

　　本节车厢最新鲜的事，有个男孩为了追她，拿卧铺换她身边座位，让兵哥的战友白捡一个大便宜！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愿回家乡，四年不认爹和娘。销售男扭头去看姑娘背影，说长途车上还抹口红，这姑娘心可大着呢，一张卧铺票又算什么，只怕宝马都不在眼内！

　　末了又加一句，上海啥地？十里洋场！

　　旁边老叔也插嘴，女孩在家就好，挣啥子钱呢？！等钱挣到了，人也跑掉了！

　　周朝阳听到这又想起礼韵，当初这家伙没考上艺校，俩人又过着什么日子？！他在车行学徒，礼韵就去洗车？？？

　　念头刚刚兴起，就被及时掐断，那修长手指是用来创作，那欣长身影是用来登台，礼韵注定被目光包围，而不是对挡风玻璃哈气，卖力擦拭各种污渍。

　　即便礼韵自己乐意，周朝阳也不乐意！

　　让爱人拉开车门，对车主逢迎讨好，这才是他周朝阳的耻辱！

　　更何况礼韵一直勤奋认真，总把勤能补拙这话挂嘴边，花学习上的时间是同学几倍，也该他最终收获丰盛成果！

　　手指开始抽搐作痛，两月经历四次手术，才让被车门压扁手指，慢慢恢复原来形状。但终究无法复原如初，不能再干精细的活，也别想再拿重物。

　　老板不敢用他了，周朝阳也想离开，自己还有技术和左手，换个地方辛苦一些，兴许还能当个师傅！

　　这些年他并没偷懒，汽修行当也没选错，平时已经竭尽所能，喷漆、钣金、机电、内饰装调……大师傅们往往只精一样，但他却把几样都学会了，天天忙得汗臭混着机油，结果却让礼韵嫌得翻白眼！

　　不同的圈子，注定不相融。

　　每次跟工友们吃吃喝喝，礼韵连筷子都无处下；被礼韵拖去校礼堂，他也似罚坐般难捱。俩人在磕绊中前进，小心维护彼此感情，生怕浪费过往投入，两只竹马的美好时光！

　　上学时毕竟单纯，那些所谓的欺负，也就是掰断水笔，踩踩作业扔扔书包，下课时候推推搡搡，上课时候甩甩墨水！

　　当这些‘欺负’都被他以班长之姿挺身阻挡，那段时光就成了俩人最美好、最甜蜜、最无畏的恋史。

　　礼韵那时看他的眼神，崇拜得五体投地。每次放学骑车带他，总爱抱着自己腰杆，故意在人前表现亲密。

　　周朝阳察觉他的小心思，起初是不允许这样，后来跟他做过那事，才由他这般公然展示。

　　那时候都不在一个班，却还是在一个学校，周朝阳瞅着自己的手，究竟怎么走到那一步？！坏了昔日同桌和兄弟情义？！

　　错在那天不该去他家玩游戏？不该在他电脑上发现同文？不该在他害怕时安慰？不该在他主动靠过来时，被那湿润眼神吸引，又鬼使神差亲了下去？

　　那一年礼韵才十七岁，眉眼稚气尚未长开，比不得如今这般耀眼，性子却比现在柔顺，即便后来弄得流血，也不听他喊过声疼……

　　周朝阳便凭这段记忆，熬过高三的那场风波，熬过学徒的严寒酷暑，总想不能辜负那双眼睛，让泪从里边流下就是自己的耻辱！

　　可笑的是自己却被那双眼睛辜负，所以在听到礼韵承认上了许颢的车后，控制不住暴怒情绪一拳砸向最爱最恨的眉眼！

　　眉缝四针、头上又缝十针的礼韵，只在医院住到第二天，见宿友姚欣过来接人，便把盒饭拍他脸上，鄙夷嘲讽了几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一的时候不给外宿，周朝阳又是学徒拿不到钱，礼韵三天两头吵着要同居，死活跟他挤在车行的楼梯间里，以至于有一次动静太大，把那张钢丝床都压垮了！

　　这会子研究生快毕业，礼韵反而搬回宿舍，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企鹅微信视若无睹。

　　周朝阳来找过几次，都被宿监挡在门外，任他楼下大喊大叫，也只让姚欣转告一句：比起只会动手打老婆的窝囊废，死缠烂打的无赖更让人瞧不上！

　　礼韵是最懂周朝阳的人，轻描淡写戳中要害。

　　周朝阳自尊破碎一地，牙龈都咬出血了，胳膊肌肉在鼠窜，在姚欣以为要出事时掉头就走！

　　我在家等你！

　　冷静下来的周朝阳，钻到车下之前，最后一次发信息给礼韵！

　　几个冲进车行的混混，把他拖出又死死按住，问他哪只手打了礼韵。

　　厚重车门夹扁右手，混混受了许颢指使，这次是帮礼韵出气，许颢的人他也敢打，小命不想要了吧？！

　　待工友把周朝阳送至医院，才发现他半睁着眼睛，冷汗淋淋额头抵墙，低声讨要他的手机！

　　先前发的那条信息，礼韵果然有了回应：好！

　　工友小段强行按住刚下手术台，看到短信就想回家的周朝阳。小段的脾气很大，叫礼韵滚来医院，否则报警抓人！

　　待看到礼韵眉角贴着纱布，逸发剃得只剩青茬，头上还罩着医用纱兜，小段忍不住问周朝阳你打的？

　　平日比夫妻还恩爱，怎下起手就这么狠？！万一把眼睛打瞎，或是撞到尖角，还不得进去坐牢？！

　　这话是当着礼韵的面说，有几分帮哥们讨饶的意思，但礼韵却没接这话，病房冷场一阵之后，谈得都是后续治疗和手术费用。

　　礼韵说许颢没让人这么干，是一个朋友自作主张，找了□□帮他出头。

　　礼韵说事因许颢而起，当由许颢负责到底，后续治疗、手术费用、误工工资，连同护工费用一起算上，要他赔钱是肯定的！

　　礼韵去找医生的时候，小段偷偷问了一句，你俩真的分家了啊？

　　从在病房见到礼韵，周朝阳就没再说话。

　　礼韵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手机、衣着、钱夹就不谈了，腕上那只限量款的宝丽格，已经明白宣告他和许颢的关系。

　　礼韵是真喜欢这款自鸣表，网上搜到图片还不过瘾，居然偷剪阅览室的杂志，还总说某某某的男友，腕上就戴了这一款。

　　翠绿和银白的表身，内里饰着火树银花，戴在腕上典雅高贵，不同于劳力士的俗流，礼韵是最看不上戴大金表的老板，说跟挂大金链子的差不多。

　　这表戴在礼韵的腕上，似孤芳自赏的孔雀，透着不同俗流的美。周朝阳心里这么想，说得是不值这个价，62万美金够换套房。

　　礼韵对此嗤之以鼻，人家卖得就是牌子，特别这种限量款，全首都都找不到几块！

　　全首都找不到几块的表，在他礼韵的手腕上找到了，那一刻的周朝阳只觉失血过多连心都冷了！

　　徐州停靠时间较长，兵哥和销售下去透气，突如其来的安静，比聒噪更难接受，周朝阳闭眼摸到水杯，右手还没送它到嘴，咣当一声摔到地上！

　　又忘记了，这手伤得太重，担不了水杯重量！周朝阳洗过杯子后，右手抖得更厉害，便拿左手死死捂住。

　　记得高考那会子，曾拿台儿庄为例，给礼韵鼓过士气。

　　就当高考是场血战，拿出孙连仲的豪情，士兵打完师长填，师长填完自己填，抱着豁出去的念头，还怕考不上好学校？！

　　但等俩人有过那事，礼韵开始撒娇耍赖，说口头鸡血不管用，必须要他身体力行。那时礼韵就爱跟他亲热，但少年哪懂控制欲望，亲亲抱抱就会擦枪走火。

　　礼韵如愿以偿考上艺校，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跟他笑说台儿庄大捷，如今想来一语成谶，此后连败江山沦丧，除了长沙可圈可点，日寇竟猖狂至如此！

　　那天在病房里礼韵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没你就没今天的我。

　　礼韵说其实俩人的问题，在认识许颢前就有了，许颢只是火引子，而不是根本原因！

　　礼韵还说上学时太天真，没想过日后跟他不是一类人，文艺范儿和粗庸平俗无法兼容，这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勉强凑合彼此都不快乐！

　　周朝阳瞅着那块手表反问许颢跟他同路人？就因为年纪轻轻当上传媒公司的总监，就因为毕业于同个艺校同个专业，就因为能跟他谈论传统美学是意象，所以就能给他那该死的快乐？！

　　礼韵说兴许不是同路人，但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他也不想再折腾。没几年就奔三了，没房没车没钱，便是名校又怎样，还不是要被笑话，难道一辈子当北漂？！

　　士兵打完师长填，师长填完自己填，当年豪情早埋黄土，尸山堆着高楼大厦，周朝阳躺在病房里，原来为故事感动的只有自己！

　　这手咋伤的？销售男终忍不住问，憋到这刻真难为他！

　　车祸！周朝阳又绷紧脸，人祸车祸都差不多，就当他不认识礼韵，还有另外一只手，还能再打一场台儿庄！

　　三四点钟最是困乏，只剩一些窃窃私语，车已经到了南京站，距离首都已是千里。

　　若把性子磨平，不对礼韵动手，关系还能拖着。

　　即便是限量版宝格丽，就算礼韵再怎么喜爱，也不敢堂而皇之收下，而许颢管着传媒公司，身边的美人多了去，未必会对礼韵长情。

　　但周朝阳不是这种人，性子越磨越是硬朗，对另一半要求忠诚，也容不下同床异梦。

　　当看清照片上的人是礼韵，和许颢在豪车内种种亲昵，俯在对方腹下不知所谓，当即就想质问礼韵。

　　即便此刻也只后悔动手，一拳打得礼韵眉角破裂，听姚欣说许颢要陪他去韩国整容，顺便把那张脸精修一下，削削下巴开个眼角，垫个鼻子翘个嘴唇，怎么好看就怎么整，反正传媒公司能够报销。

　　礼韵一直住着宿舍，周朝阳让姚欣传话，许颢要是真爱他，怎舍得送他动刀？却被姚欣怼了回来，你不也说爱他，不也对他动手？！

　　周朝阳告诫自己，别再为人心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礼韵是被房东叫回，周朝阳已经退租了，月底之前清空搬走！

　　如果不认得许颢，笔记本、ipad、音响、碟片、书籍都是礼韵的宝贝，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现在统统成了鸡肋。

　　读书能改变一个人，钱也能改变一个人，而且更快捷、高效、立竿见影！

　　昨晚看到礼韵回来，让周朝阳着实意外，但等半天没有对白，只看他醉醺醺洗澡，又醉醺醺去睡觉，只拿周朝阳当成空气。

　　闷一夜的车厢，气味可想而知。当女孩再次走过，刚刚画好的妆容，已没人去关注。大家忙着收拾，终点站就快到了。

　　周朝阳想这就是人生，无论多大的风波，总有平息的时候。

　　手机冒出一条微信，小段发来车行照片，自己咬着煎饼果子，趴撞断大杠的奥迪上，问他已经到上海了吧？！

　　小段说找到房子说声，改明儿混得不好，就去上海投奔你！

　　周朝阳没回他话，小段知道他性取向，又知道他孤身一人，发这种含糊短信，究竟什么意思？！

　　事故大多源于隐患，出轨大多源于暧昧；经历过感情背叛，周朝阳越发慎重；感情玩不得花样，伤人最终是伤己。

　　晨风让人清醒不少，站台上的电子日历，6月26日时间7点，又是一个新的战场，八年抗战不也熬过去了？！

　　拖着皮箱走到拐角，四周旅客已如稀星，拿出手机查路径时，却又忍不住点开照片。

　　朋友圈一张截图，穿深蓝硕士服的礼韵，捧着自己笑僵硬的脸，皱着眉头撅着嘴吧，眼里透着难受委屈，额前新长出的黑发，巧巧盖住眉角小疤！

　　旁白一行小字：

　　妈蛋，毕业季拍照，笑到脸都僵了！

　　抓拍的人很懂礼韵，镜头前的完美呈现，都没这刻生动美妙，那双含着委屈的眼睛，仿佛下一刻会湿漉，让周朝阳一下子回到过去，被天真单纯的少年用崇拜目光注视的青葱岁月。

　　几句不着调的留言：

　　姚欣留言：乖乖，礼哥厉害了，草坪都被你俩滚塌！

　　师妹留言：嘿嘿嘿，学长威武，不愧我的男神！

　　同学留言：谁偷拍的，敢黑我班长，吃我一记大脚丫！

　　礼韵回复：许监遗作！

　　女生复回：嗷嗷嗷，许监好帅，求约！

　　礼韵回复：通告，此禽已被捕捉，刑期一生一世！

　　师弟回复：秀恩爱，单身狗吐血！

　　礼韵回复：挖坑自埋！

　　字里行间，周朝阳似能听到，礼韵骄傲又幸福地宣告，那优秀男人是他的了！

　　离开打拼的城市，就是想掀掉过往，周朝阳滑动手指，照片还没删除，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出裂痕，依旧是那张照片，却似被人撕后重拼。

　　被礼韵逼着宣誓的那天，还说他俩的爱情列车，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周朝阳弯下腰去，终究绷不住情绪，手机还没捡起来，就被泪糊了视线。

　　即便是被老爸狠揍，即便是被赶出家门，即便从此断了前程，即便天天扳手螺丝，即便右手无法复原，都比不得这一刻念头让人伤心不已。

　　他，和照片上的人，终于走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