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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圣剑巡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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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拉塔的大钟敲响,唱诗班结束咏唱,红衣主教的指虚虚点在空中画过十字,“Ite,missaest。”底下的信徒便齐声吟诵祝福,合十双手,祷告离去。
教堂花窗忽明忽暗的斑驳光影中,金发蓝眼的圣子雪白的衣带纯洁无垢。
“沙利叶。”主教合起手中的典籍,微笑着看向他。
圣子神色平淡。
“天堂的福音以传至人间,我们的陛下却忧虑万重。他的国家富裕美好,既无战事也无灾祸。”主教眼角纹路微微显现,与他霜白的鬓角一起让他显得睿智而慈祥。
“人间的权柄在天平上与灵魂等重,凡世的快乐像女妖的瘴影。”圣子的声音总让人想起冰雪或者刀锋那样的东西。
红衣主教笑容依旧和蔼,“那便愿我们尊贵的陛下早日得到安息。”
……
白银皇宫里,华服的枯瘦老人将榻上的福音书砸向侍女。那女孩儿端着药不敢躲闪,手腕被砸的一抖,滚烫的液体一下飞溅出来,将她的脸与脖颈烫红大片。
“滚!都给我滚!”皇帝的嘶吼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发出来,老人衰弱的近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颤抖的指着那侍女,“把她拖出去砍了!那药是假的!是假的!”
两个银甲的侍卫把那失了魂的少女拖下去。
第九个了。
仆从全部跪下来,将自己藏在阴影里,害怕暴露在疯魔的老皇帝的视线里。
“主教呢?主教呢!把他叫过来,圣子的祷告一点用都没有,叫他来!”老人歇斯底里的吼声还在继续。
哐当!老人头上那只纯金镶宝点钻的冠冕摔落在地上,咕噜噜的向前滚去。
床榻上的老皇帝急急的去捞他的王冠,大半个一下子身子从床上摔下去。
狼狈与苍老的无力以及无穷的欲望使老人浑浊的双眼染上血色,他用身边可以够到的一切物体狠狠的砸他跪下的仆从。“死!你们都得给我死!”
穿纱裙的女人的纤巧手腕拾起王冠,跪行着向前将它重归于皇帝的头顶。
“我的陛下,我伟大的无上的王。”她柔声细语,目光如水注视着老人,仿佛注视着她温柔英俊的情郎。
寝宫里的烛光跳跃,映照在女人的眼睛里使她的双眼呈现出异样,她的一只瞳孔,在光线的映射下显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光感,像冰冷的器物。
暴虐的老人被似乎被安抚了下来,他伸手抚摸女人蜜色的肌肤。
“奥罗拉……”皇帝喊着女人的名字,却突然反手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力度之大将人扇趴在一旁。
女人的眼珠缓慢的转动,在看不见的角度里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说不清是冷笑还是憎恶的表情,然后迅速恢复成可人怜爱的姿态,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羔羊一样,跪爬着向前,轻吻皇帝的脚背。
“陛下,我的陛下。”奥罗拉的声音颤抖,似乎饱含无限情意。
皇帝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脸。
女人的指甲陷入肉里,双眸却依然深情绵绵,“陛下,我为您求来了福音。您的光辉必定长久的照耀拉普拉塔,福泽于您的子民。”
老人浑浊的眼珠里迸射出光,他的动作变得轻柔,缓缓的抚摸奥罗拉的头发。
“神降所供奉的天眷之子,神明垂爱他,他的祈祷能从恶魔手上救赎迷失的灵魂,,他的选择必定……”
“陛下!陛下!”年轻的文官惶恐的进言:“那是伪派啊!他们虚假话语决不能相信,主教和圣子会为您赐福的……”
老人招了招手,他指上硕大的戒指流淌着血一样的光华。
咔嚓,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银甲的卫兵收回佩刀。
言官的头颅在猩红的地毯上泼出颜色更深的花。
“呵。”老人阴沉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他们可不想让我活着。”
“奥罗拉,我的好孩子。”他暴虐的气息彻底收起来了,咧嘴微笑,然而干瘪的骨相撑不起笑容,诡异的活像僵化的尸体。
“为我把福音带来吧。”
……
我在一个夜晚重回唐顿庄园,奥斯德莱落后半步,阿尔莎在前面提灯,我们去向花房。
砰砰砰,棺材里头的东西还在永不停息的挣扎。
揭开封条,阿尔莎用圣水洒在地上圈出一个圆形,佝偻着快速爬出来的两只怪物被逼在圆内,空洞的眼眶却紧盯着活人的血肉。
“霍华德•布朗,庄园马夫,罪名□□。 ”
“丹尼尔•史密斯,仆人,罪名贪欲。”
指上燃起纯白的火焰,我伸手向前。圈里的怪物发出嗬嗬的嘶吼声,拖着饱胀的身体挣扎着向后,地上的圣水灼烧着它们的身躯将它们逼在界限内。
爪牙尖锐的摩擦声,皮肉腐烂的臭味与升腾的白烟在昏暗的灯光下交织。
尖锐的叫声暴起,面部有着疤痕的怪物突然将身旁的另一只推向我。
火焰升腾,剧烈的燃烧爆破声与焚烟里,扑过来的尸鬼化为飞灰。
看啊,这肮脏的秽物,即便堕落至此,神智全失,人类的恶劣本性却依然在骨子里。白色焰火肆意吞噬,仿佛活的兽类撕咬虐杀将圈内的尸鬼一并燃烧殆尽。
我望着地上的灰烬出神,阿尔莎将她所知的一切告诉了我。被玷污的贞洁,死掉的孩子,所有的一切罪恶所在。
我只想将这里烧个干净。
唐顿庄园在夜色里燎起冲天火舌,墙上浮雕弯曲长廊与满园的蔷薇枯梗在火光里成为虚影。
什么都不剩下,
再无晦暗,愿您安眠。
……
“妈妈,妈妈,天上的东西动了。”圆眼睛的女孩儿拉拉她母亲的裙角。
“是太阳落下了么?”母亲整理着衣服无暇顾及调皮的小女儿。
“不是的,是……”女孩儿看着天空,眼睛里倒映出窗外满溢的血红色。
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炸响,高分贝的嗡鸣声穿透耳膜,母亲惊恐的抱住孩子。
天空中的权柄,浮顶的王国圣物,从底端华光盛放,数以万计无序迸裂的血色电弧撕裂开夜幕。巨大的威压与狂暴的能量施加于大地的生灵,夜城的窗户里无数的脸庞满是慌张绝望,森林里的动物疯魔样的逃窜。
传说中审判日里,那柄高居于天际却又仿佛悬挂于地上诸人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此刻,有了实体。
“去找到他吧。”
“带给我他的骨血,以滋润我的骨血。”
“去找到他吧。”
“成就我永恒的财富,我无上的权柄。”
“去找到他吧。”
“我将永生。”
血色低语吟唱,拉普拉塔的皇帝驱动着巨大的法阵,无数的黑色秽物从他身上满溢而出,怪异的铭文疯狂的抽搐,仿佛永无止境的血蛭将老皇帝薄薄的一层人类皮囊变成纸片样的东西。
巨剑悬空。
无声死寂。
穹顶之上,千万道化不开的血色炸裂,浓稠的黏浆一样的液体从天空倾倒瀑泻,成为不可抵挡的滚滚洪流,瞬间淹没城镇,吞没人群。
从口鼻没入的无尽绝望,小孩子望着天空的眼睛被定格,化为血浆中的泡影。
拉普拉塔,白银的都城。
拉普拉塔,血色的地狱。
于深红中的银白吸饱了鲜血,以自身为媒介,满蘸赤红纹路显现出妖冶的斑点,自下而上汇向天穹巨剑。
大片的血色自法阵中反哺,老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我看到了,我看了,在这里。”他嘿嘿的笑了起来。黑红的粘稠液体从他身上分泌出,随即化为蛇样的生物没入黑夜里。
教堂
“大人!神官大人!求您了!开开门吧!救救我们!”
“圣子阁下!圣子阁下!救救我救救我!”
“主啊!求您啊……”
血水缓缓淹没至高地,教堂长长的台阶上挤满了求救的人,哭喊嘶吼绝望漫顶。
人踩着人向上攀爬,求生的欲望吞没了一切。教堂的象牙白的大门上无数的血手印蔓延至最顶端。
一个瘦弱的半身浸在血潮里姑娘把她幼小的弟弟努力向上举,转瞬便被一个男人一脚踩着背踏进血水里。
佝偻的妇人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女儿,潮水逼近时她纤细的女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人间炼狱,一门之隔。
教堂的玫瑰花窗透出斑驳的光影,一排排的白蜡烛安静祥和。唱诗班的手风琴还留在柜子里,金头发蓝眼睛孩子们似乎下一刻就回来,然后像每个安息日那样与信徒一起完成弥撒。
过于空荡了,主教神父执事一并也不过七个人。
圣子眉目淡漠,语调冰冷的吟唱着挽歌。红衣的主教一手持厚重典籍,一手握着胸前的十字架,神父与执事缓声做着祷告。
窗上,门上的血手印越来越多,近乎成为一道血幕。
无数的魂灵呐喊,主啊!救救我啊!
他们的神明的晦暗在阴沉的光线里,面容难辨悲喜。
“这就是世间,这就是你的神明。”仿佛恶魔在我耳边低语,奥斯德莱冰凉的声音拽着我的灵魂不停下坠。
天穹之下,血色弥漫。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全了嗷嗷,害,这个副本还没完结,淦,第七章我在努力抢救了
另,咳咳,顺便感谢收藏了我的甜豆儿,给您磕头了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