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魔王把我甩了吗》说不定呢

16、荆棘鸟

　　“嘻嘻。”三月兔看着捧着面具的女孩儿，蹦到她面前，恶趣味的说：“如果你爱他，那么你会死。如果你掌控他，你就会得到那顶悬空的冠冕。”

　　它毛茸茸的脸配上血红的眼珠，近似于人的微笑，在黑夜里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莉莉丝看着它，许久没有说话。

　　“骗子，说谎的兔子。”莉莉丝垂眸，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满是不在意。

　　在她身后，四月兔也咧嘴微笑起来，用细细尖尖的声音歌唱“骗子——骗子——说谎话的兔子——”

　　仿佛有虚无的恶质从黑暗里爬出来，无声无息的缠绕上女孩子，将她的影子凝固成比夜色还黑的的东西。

　　一身冷汗。

　　……

　　“沙利叶！沙利叶！”拉斐尔黏着白袍子人的衣角，不屈不挠。

　　如果金王鹫家的小少爷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瞪大眼睛。他那魔鬼般的秘药与炼金术老师，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大主教安东尼的学生，拉斐尔阁下，此刻，正像一只乖巧的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紧紧的追着黏人。

　　被他黏着的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宽大的面具遮掩下，只露出个线条冷酷的下巴和颜色极淡的唇。

　　“沙利叶！”拉斐尔受不了般的抬高声音，然后极其无赖的整个人扑在白袍子身上，伸手伸脚的像一只巨大的树袋熊。

　　沙利叶承受了这一熊扑，步子终于停下来。

　　“你又骗我。”沙利叶冰冷的控诉。“你明明跟老师说你要去传教修行，为远方之人带去福音。”

　　拉斐尔双手合十，讨好卖乖：“来狂欢节也是很有意义的啊！我们的确是来聆听大家心声传播福音的嘛！我没有骗人！”

　　沙利叶一声冷笑，冰蓝的瞳子看的拉斐尔汗毛发直。

　　“好嘛好嘛。”他像委屈的大狗一样垂下头，“其实就是我想和你出来玩了，在教会里我好几天才能见你一次，每次都说不上两句话。查古籍找传说修书！那个老头子总是有那么多事让你做！”

　　他抬起头，用期期艾艾的眼神看过来，说：“沙利叶，难道你不想我吗？你不想和我出来玩吗？”

　　沙利叶受了这蜜糖般的暴击，到嘴边的话差点没说口，他定了定神，略略皱眉，秉持好好教育孩子的决心，还是准备开口，说，大主教让他做的事情很重要，神子将临，前路不清，必须从古籍中查阅资料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应对。

　　拉斐尔何等人精？他卡在沙利叶开口之前，又一下子退了回去并不接招，脚碰碰脚，手指对对手指，，犹犹豫豫的羞涩样子说：“听说在狂欢节上许愿，愿望会成真哦，丰收的神明还会庇佑节日里的人永远在一起。”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说的话般，前头一个小伙子把漂亮的花冠戴在一个有着长长辫子的姑娘头上，姑娘羞涩的依偎进小伙子的怀里。

　　沙利叶：……

　　沙利叶彻底没招了，叹了口气，任由拉斐尔这头扯谎有理的大牲口拉着他在集市到处看热闹。

　　“诺亚，诺亚，你看。”声音说。

　　诺亚披着夜色隐匿在黑暗里，他的眼睛随着声音落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小王女捧着面具，蹙着眉头，失魂落魄的站在角落。
　　来寻她的少年抚摸她的额头，将她揽进怀里。

　　“莉莉丝，不舒服吗？”我怀里的女孩儿手脚冰冷，不住的颤抖。
　　她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像是要挣脱什么，但最终只是把头埋在我怀里。

　　“阿尔法，阿尔法……”她小声的呼唤我的名字。

　　我拍打她的脊背，安抚受惊的小兽。

　　“诺亚，诺亚，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小少爷的未婚妻，伯利恒的小王女。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走了吗？你的小少爷不要你啦！他不要你啦！”声音癫狂大笑，它居高临下的，如同俯视一只落水狗般，在诺亚的脑海里炸开。

　　不要你啦！不要你啦！
　　不要……我了……

　　那是他的妻子。
　　他不需要我了，我碍他的眼了。

　　不知起于何处的夜风从透过织物，把寒气一直浸到骨子里。
　　诺亚的眼瞳在漆黑的阴影里显现出血一般的深红。

　　“小孩儿？”炼金师弯下腰去看那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少年人。
　　白袍子的沙利叶下意识的拉住拉斐尔，他看见了少年那一双恶鬼样的眼睛。

　　魔王……荒诞的念头下意识的在脑海里闪过。

　　古籍里的魔王，有着银月的头发，血红的双眼，他是世间一切的罪恶，是所有痛苦和灾难的源泉。

　　猝不及防的一吓之下，不着调的炼金师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回握沙利叶的手，定了定神。

　　“你是那个小仆人？”拉斐尔问。那位金娇玉贵的小少爷经常蹲在花园里和他一起种花花草草，两个小脑袋抵在一块儿亲密的不行。

　　“是的，先生。”红色慢无声息的退下去，男孩儿躬身行了个礼。

　　“咦？你家少爷呢？没和你一起来吗？”粗线条不怕死的炼金师在尖刀上跳踢踏舞。这头狗熊翘了小少爷一个礼拜的课，因此并不知道少爷家才上演的“新欢旧爱”曲折故事，一不小心就在还没长成的魔王的雷区里作了大死。

　　红色又开始疯狂的反噬回来，诺亚不着痕迹的低头掩饰。

　　“少爷的身体不是很舒服。”小仆人轻言轻语。

　　“这样啊。”拉斐尔又说:“对了，猎人集会发现了新的炼金材料，阿尔法跟我说过你对森林很熟悉，我能暂时借用一下你做向导吗？我会跟他打招呼的，工钱按你在阿尔法家的双倍算，怎么样？”

　　鬼使神差的，拉斐尔说。不明的力量使他向那少年发出邀请，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好像本该如此，

　　会被拒绝吧？这小子挺黏小少爷的。拉斐尔想。

　　“我的荣幸，先生。”男孩子说。

　　出行就这么被定下，炼金师和那个白袍子离开时，诺亚已经看不到他的少爷的踪影，他也走了吧？和那个女人一起。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诺亚，如果和爱着的人一起在狂欢节上许愿，神明就会庇佑他们永远在一起。他的母亲温柔笑着，说，小诺亚将来一定要带喜欢的人去哦。

　　狂欢节三年一次，诺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等，带喜欢的人一起去，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十一二岁的时候生命里只有躲藏和逃离，甚至不算个人，游荡在密林里，与野狗争食，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被抓到，害怕血肉被烫上耻辱的印记，永远不得解脱。

　　可后来的后来，他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想永远在一起的人，而那个人和别人去了狂欢节。
　　银色的月又出来了，洒遍男孩子全身，也将他的前路变成冷霜似的曲折小道。

　　夜已经很深，深林里只有树叶摩挲的细碎声音。诺亚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天。

　　他的小少爷□□着脚，踏在霜雪上，奔向他的怀里。他那时近乎以为自己搂住的是个梦，他太想他了。

　　离开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没什么的，只是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少爷需要他离开。可思念骗不了人，太阳落下的时候，月亮升起的时候，不可名状的哀伤，浓稠的将人折磨疯的寂静让他疯狂的想念温暖的体温，少年的笑靥。

　　你抱住我了呀……
　　你抱住我了呀，你不能松开我啊。

　　诺亚任男孩儿数自己的睫毛，最后在怀抱里沉沉睡去。他内心的欣喜几乎快从胸膛里蹦出，他来找我了，明天是狂欢节……
　　这两个念头联系在一起让他产生了甜蜜的眩晕，近乎不能自己，轻飘飘的要到天上去了。
　　声音咧嘴阴森的笑着，兀自看着少年沉浸在美梦里。暂且快乐吧，欢笑吧，你会比死了还痛的，那痛苦使你发狂，使你行尸走肉，使你变成魔鬼。

　　……

　　莉莉丝从狂欢节回来后就病倒了，她发了高烧，每日每日的被噩梦惊醒。管家请来了许多医生，都看不出症状，只说她需要静养。

　　其间炼金术老师来了一次，他说他要去密林里搞什么研究，向我借诺亚。我正守在莉莉丝身边，手忙脚乱，匆匆答应了他。

　　莉莉丝正式好转起来是在两个礼拜后了，她瘦了好多，拉着我给她讲故事，还特意指定，要听爱情的，听王子和公主的。

　　可我念到王子和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她便嘟着嘴，说骗子，幸福哪有那么容易，打败了后妈，打败了魔鬼，可是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磨难，比如公主要是难产死掉了啦，公主生小孩后不好看了王子移情别恋啦……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被她的胡思乱想逗笑。于是又换了一个悲情点的，王子和公主没有再一起，公主为了救王子死了，那女孩儿的灵魂化为了一只不能落地的鸟，终日飞翔在充满荆棘的雾沼里。

　　读到这里我就读不下去，这故事的王子好没用啊，要喜欢的人来保护他，要喜欢的人如此痛苦。

　　可莉莉丝却很喜欢这个故事，她告诉我，那个小公主好幸福，一点都不痛苦，她保护了爱的人，那王子也深爱着她，终日的思念她，所以公主的灵魂才没有消散在这世间，她还被人记着，即便是穿过荆棘雾沼，那也是怀着为爱披靡的勇气，终有一天，他们会越过一切，再次相见。

　　莉莉丝虔诚的近乎许下某种诺言，我心惊不已的握住她，一句不要脱口而出。

　　她却只会对我一笑，郑重的合十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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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嘶，爹竟然还没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