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人迷系统不对劲[gl]》鹤云间

18、老婆饼

　　平常的一天。
　　春夏交缠而生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窗上，留下缠绵的水印。
　　天气阴沉沉的，不过光照足够。良嘉收拾了桌子上乱糟糟的复习资料，请荀希合力把两个课桌那么大的桌子挪出阳光照不到的墙角。于是棕漆的木桌面开始反光。
　　良嘉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着：“会不会太亮了？”
　　荀希站在窗边看了看毫无变晴迹象的天空，客观评价：“现在不会，不过天如果放晴的话，那时候估计就会亮到晃人眼。”
　　“那就先这样用着吧，”良嘉大手一挥做出决断，“客房的桌子高度不太适合写作业，光也不够，交流也不方便，你可以来我这写作业。”
　　荀希并不想拒绝，于是点头道：“好。”

　　桌面是长方形，良嘉选了靠墙的一边坐，接着写作业。
　　荀希则看着窗外微微发怔。
　　次卧的窗户朝外看，能看见后头一家别墅的大门，还有大门前的水泥路。虽然后院有郁郁葱葱的几棵大树，围栏也有宛如织就的藤蔓，但还是能影影绰绰看到水泥路上走过的人影。
　　被雨水打湿的，灰棕色的水泥路上，盛开着一片渺小又宏大的银河。
　　那是一把伞。
　　伞上印着浩如烟海的星星。
　　伞下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孔，但视线直勾勾的。
　　——看着她！
　　“你又看着窗外发呆了。”良嘉突然开口道。
　　荀希身子一抖，连忙扯过窗帘。“哗——”的一声，窗户被遮了一大半，只剩一星微光。在这种光线下，她们能互相看见对方，但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她们就这样互相凝视。
　　还是良嘉先移开目光，微叹一声说道：“我这张卷子还没写完呢。”
　　荀希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稍微拉开了一点窗帘。光线重新投入房间，不够亮，却足够良嘉写卷子。
　　良嘉却不急着写卷子，再看了荀希一眼——她站在厚重的窗帘下，浑身紧绷，整个身子僵硬地如同一条直线。又仿佛浑身被阴影包裹，如同自愿避居多年的修士。
　　她看来暂时发现不了了，自己题目才写了一半。良嘉心里有些委屈地想着。
　　同时又有疑惑——窗外有什么吗？

　　荀希的脑海中回荡着一段声音。
　　讥讽，如同“你们是虫子”的鄙夷，对她选择逃避的嘲笑。
　　“可攻略人物宁杰的好感度已经突破阀值，将无法通过减少见面等回避行为减少好感度，请知悉。”
　　夹杂在这条通知里的其他通知都不重要了，不管其中有着众多人进入或退出可攻略人物列表，从而再度加强光环。

　　爱情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在屋外守着也好，执着追求也好，如果两情相悦，都是甜饼，但如果是一厢情愿，就像仰望星空一样令人作呕。

　　荀希看向垂眸看着卷子认真刷题的良嘉，心想，她如果去努力，会不会成为自己厌恶的存在呢？
　　毕竟，她一直不是自己的可攻略人物，甚至连预备攻略人物都没有成为的迹象。

　　最终，荀希抱了她的作业，坐在良嘉的对面，也写作业。
　　像学校一样一起学习的氛围逐渐掩盖两人内心的担忧，还有外头逐渐无法控制的场面。
　　在沙沙写字的白噪音中，一切还没有爆发，甚至仿佛有着如同睡前一样的祥和气氛。
　　所以，今天终究是平常的一天。

　　*
　　在家自习终究比较轻松，神经不再紧绷到连睡眠时间都觉得浪费的程度。
　　荀希逐渐改变作息，变成十点睡七点起。九个小时的睡眠足够抵消一整天的复习压力。
　　但她渐渐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见煮饭阿姨和荀母了。

　　中午吃饭时，良嘉提着装菜盒子的塑料袋回来。她熟门熟路地拿出碗来，放到餐桌上。
　　良嘉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接着去客厅沙发放书包。
　　在又看到那把星空伞几次后，家里的窗帘就都严严实实地拉上。在近乎金碧辉煌的橙黄吊灯照射下，荀希打开塑料袋，打开菜盒子。
　　一瞬间蒸腾起来的水蒸气迷蒙了视线。在满目黄色预警中，她忽然福至心灵，接着就头晕目眩了起来。
　　“阿姨是不是不会来了。”荀希用陈述语气说着。
　　良嘉淡定地“嗯”了一声，“这段时间不会来——她家孩子也到了复习的关键时候，就放她假让她回家看孩子了。”
　　“伯母是不是也不会来了。”荀希的口吻，依旧是平板的陈述语句。
　　良嘉这才发觉不对，抬头看她。
　　荀希的脸上，全是绝望的麻木。
　　略怔了怔，良嘉迅速捏出十分轻松的语调，嗤笑道：“我妈妈？她前几天为了她那个……”她羞耻地在心里默默说句不好意思，“……小相好舒舒服服来玩，还想赶你出客房。我和你说，她们平常都是一起睡的，偏偏在我面前当做只是朋友的样子！”
　　荀希一愣，对良嘉的担心越过她自己心里的不舒服，忙道：“伯母交男朋友了？”
　　良嘉“呃”了一声，默许这个话题歪掉：“是女朋友来着。”
　　回答出乎荀希的预料，她尴尬地“哦”了一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为了防止气氛僵持——她自己还想交个名为良嘉的女朋友好伐！——她把话题扭转回来：“伯母和那个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良嘉理直气壮地一“嗯”，内心对母亲和未来继母道一万个对不起，表面哼唧唧地以“要被母亲和继母抛弃的小可怜”语调说着：“我不让妈妈把你赶出客房，她就抛弃我，去和她的小相好在外头浪了……”
　　荀希联想到了她的父母缘分，看向良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惨然。
　　“唉，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吧——吃饭！”荀希的语气十分悲壮。
　　“吃饭！”
　　良嘉在心里悄悄松口气，好歹是暂时哄过去了。

　　……不过，好奇怪。
　　良嘉食之无味，脑海中千头万绪，理不清。
　　她想起那天晚上。
　　春雨滂沱，水泥地上的积水倒映出路灯，又被雨水打碎，粼粼如星河。她的耳朵被雨水从伞上溅落的声音覆盖，因此其他声音都听不清，仿佛是平行世界的渺远之音。
　　她去保安室带了保安，在泼天雨幕中指着她自己房子后依旧伫立的单薄身影，说道：“他在你们管辖的范围内骚扰这里的住客。”
　　因为他，荀希状态不对，所以良嘉上心，来赶人走了。
　　可保安嘿然，语气中带着点身为直男癌的共情：“看着还挺痴情。”
　　“这是骚扰，我的妹妹已经被他吓得不敢出门了。”良嘉冷冷道。
　　毕竟是别墅区，物业稍微靠了点谱。
　　很快人就被保安扭住。
　　因为不肯走，他的伞被暴躁的保安甩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轻轻的“啪”一声，伞面上多出一条惨白的光痕。
　　而他，被保安按在地上，却依然不断扭动着，大声尖叫着：
　　“我不走！我就站在这里，妨碍谁了！！”
　　声音近乎凄厉，十足的、一个爱而不得只想远远凝望的人物形象。
　　——是宁杰的声音。
　　宁杰很快就被保安拽起来，朝出口走去。
　　和良嘉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扭头看她，在路灯下满脸狞笑，眼睛亮着疯狂的光，如吐蛇芯子一般，张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她家里人说的果然没错，荀希她现在住在你家！……她在你家住不安稳的。”
　　雨声哗啦啦啦啦，遮盖不住他近乎诅咒的话。
　　良嘉捏着伞柄的手捏得更紧了一些，并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汗湿。
　　“扔出去，以后看清楚了，不要让他混进来。”保安头子听着不对，忙说道。
　　“是！”
　　他很快就被扔出了别墅区大门，破损的星空雨伞也被如同垃圾一样，一起扔到他旁边。
　　但他的眼睛依旧反射着令人战栗的光芒。
　　良嘉撑着伞看向他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在和饿狼对视。
　　宁杰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洁白的牙齿在此刻森然可怖。
　　“我总会混进来的，”他说道，“我永远爱她，但你不可能永远保护着她。”

　　良嘉记得，当时的自己怒极反笑，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用胜利者的语调和他低声呢喃着：“你永远爱她，那你就永远疯狂。
　　“——而我不一样，我不仅保护着她，更是理智地爱着她。”

　　不过，现在想来……我会永远爱她吗？
　　良嘉看向荀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荀希疑惑回望，因为不能明白，却又挑起了她内心的担忧和恐惧，所以迅速敷衍一个没有阴霾的阳光微笑给她看。
　　接着说道：“这家菜是哪家店的，挺好吃。”
　　良嘉恍然回神，笑道：“就是小区门口的饭店，好吃的话之后再买。”
　　“……嗯。”荀希顿了一下，“那就这样说定了！”
　　刻意挑高的声调，假做欢愉的承诺。
　　气氛终究是不可避免地陷入诡异中。

　　一顿饭吃完，洗漱后，荀希回到客房。
　　客房处在一楼，窗户小，并且窗外只能看见后院，和密密麻麻被藤蔓爬满的铁栏杆。只有在客房，她才敢打开窗户。
　　站在客房门口，荀希背对着大开的窗户，朝良嘉招手：“呐，你陪我在客房写作业吧？”
　　良嘉毫不犹豫：“好啊。”
　　爽快到荀希在心内十分悲凉地叹了一口气。
　　别人对她好，原因绝大部分都在光环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