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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弘文馆 ...

  •   一缕灰黑之气被摄取而来,投入道火中。三息后,真气杂质尽去,恢复本来,一道纯澈透亮的清气冉冉升起,汇入紫府。紫府内原本空空荡荡的空间被丝丝缕缕的真炁填充,拱卫着中心的道火,如烟似雾,变化不定。
      李医睁开眼,天光微熹,一夜过去了。
      自从李医开辟紫府,传承道火后,他都是用打坐炼气的方式来代替睡眠。
      说来,他虽然有了法力,但不会任何神通法术,实则与凡人无异。
      唯一的特异之处,只在于他打坐一夜不仅未觉神思倦怠,相反比睡觉效果还好,醒来后神完气足,精神百倍。
      “殿下,时辰到了,您起了吗?”怀安在门外候着,随时准备伺候李医起床梳洗。
      “嗯,进来。”
      怀安带着一群宫人鱼跃而入,李医呆站着,全当自己是个衣架,任他们在自己身上忙活。
      既然已经得到孙悟空的许诺,李医再在弘福寺住下去意义不大。李世民干脆接他进太极宫,赐了紫云阁给他居住。
      紫云阁靠近北门安礼门,出入十分方便。与东宫仅一墙之隔,离弘文殿也很近,可以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了。
      只是李医既然入了宫,有些皇家礼仪规矩难以避免。
      于是,好不容易结束了前世十六年读书生涯的李医,再一次陷入学习的海洋,望不到崖。
      被李世民扔去弘文馆读书。
      唐武德四年置修文馆于门下省。九年,太宗即位,改名弘文馆。聚书二十馀万卷。置学士,掌校正图籍,教授生徒。置校书郎,掌校理典籍,刊正错谬。设馆主一人,总领馆务。学生数十名,皆选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师事学士受经史书法。
      可以说,弘文馆是大唐的皇家书院。
      此时弘文馆中,大学士欧阳询一大把年纪还在坚持发光发热,积极投身于伟大的教育事业。
      而李医在弘文馆里倒是悠闲自在得很。
      一开始,他自觉身份尴尬,还苦恼过如果有堂叔、堂兄弟之类的欺负自己,他该直接反击还是打小报告。
      但真正进了弘文馆才发现,自己实在想多了。
      彼时李世民的儿子全都成年封王去了封地,而同辈堂兄弟里,嫡出的魏王李泰一家都被赶去了封地,现太子李治只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儿子,剩下的不过是庶出皇子的子嗣。可以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典型。
      “每秉笔必在圆正,气力纵横轻重,凝神静虑。当审字势,四面停匀,八边俱备。长短合度,粗细折中。”欧阳询念着口诀,背负双手,在殿内四处溜达,看众人临摹。
      李医低头写字,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不然今天可要出大糗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马载,书法之道,最不可忙,次不可缓,缓则骨痴。要细详缓临,自然备体才是。”欧阳询说完,不待马载反应,又继续往下一个学生那儿行去。
      马载皱眉盯着自己的字,李医的书案就在他前面,一转头,看他似乎想把这副字生吃了,忙小声宽慰,“别气了,欧阳学士历来要求严格,我看你写得就很好。”
      李医的夸奖丝毫没有让马载开心起来,“二郎不用安慰我,字如其人,我爹也说我性子不够果决,所以下笔总是诸多犹豫迟缓。”
      马载是李医新交的好友,其父是当朝中书侍郎,兼太子右庶子马周。马周位同宰相,简在帝心。他唯一的儿子马载,被李世民加恩入弘文馆读书。
      马载今年十四岁,比李医大得多。李医刚来时,马载对他多有照顾,处处妥帖细致。且他为人方正,对李医的态度既不谄媚巴结,也不故作清高地敬而远之,十分合宜。
      李医觉得此人值得深交,有心勾搭,便常寻他请教问题,又拉他共进午膳。一来二去,两人迅速打得火热,连称呼都透着亲近。
      很快混熟的两人就摒弃了‘殿下’的尊称,私下里,马载唤他‘二郎’,李医则称他的字‘叶行’。
      此刻小伙伴神情沮丧,偏偏练字得靠自己,别人帮不上忙。李医有心无力,只能干瞪眼。
      练字讲究心静凝神,馆内除了欧阳询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衬托得两人的窃窃私语格外明显,欧阳询再年老耳背,都不可能听不到,“咳,殿下的大字可是写好了?”
      李医满脸开小差被抓包的尴尬,好在他脸皮厚,转头就若无其事地说:“正要向欧阳率更请教。”
      欧阳询曾任太子率更令,就是李医他爹的属官。当初李世民为了太子成器,选派过许多朝臣名士做太子属官,现在太子虽然被废,却是不必过多避讳。
      不过因着这层关系,欧阳询对李医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同。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尽好劝谏太子的职责,欧阳询将满腔的忠心一股脑倒给李医。
      明明李医还是个刚能握笔练字的孩童,就对他要求甚高,每每李医都比别人多罚写十张大字。
      这次也不例外:“虞公的字外柔内刚,君子藏器。笔致圆融冲和,擅长隶书行书。殿下的书法虽由虞公开蒙,但腕力运笔远远不及。所以写出的字只剩秀丽婉转,没有了暗藏的锋锐筋骨,不似君子,反像妇人。殿下还是先练好楷书,加强腕力,再来临摹虞体为好。”
      对个孩子这么不客气的批评,也不怕给他留下童年阴影,李医腹诽。想起当初东宫里都是这么些耿直不客气的臣子,难怪李承乾被刺激得生出逆反之心,最后闹得不可收拾。
      李医无可无不可地应下,左右练哪种字体对他来说没差。
      反而是马载怕他伤心,拍下他的背,待李医回头,小心打量他脸色。李医耸肩,回了个无事的眼神,低头继续鬼画符。
      欧阳询到底年纪大了,指点两句后就撑不住坐下,找了本书看,让他们自己练习。
      时间匆匆而过,埋头练了一上午的字,李医走出弘文殿的时候不住揉手腕。
      马载托住李医的手腕,上下细细翻看,见他细嫩的手腕有些发红,沉声道:“回去后记得让怀安替你上药按摩,你年纪尚小,若是骨头没长好可不是小事。”
      李医感念他的关心,可糙汉子的心让他觉得没什么打不了的。他抽回手,使劲儿甩了甩,不在乎道:“没有那么娇贵,一点点不适而已,一会儿就没感觉了。”
      “二郎是金枝玉叶,人品贵重,身体上的事情不可轻忽。”马载不赞同地蹙眉。
      马载的性子有时就是太婆婆妈妈,李医不耐烦,生硬地转移话题道:“知道啦,叶行你有空关心我,倒不如多关心你爹。听说前些天皇爷爷为城阳姑姑指了门亲事,还特意为这事去占卜,结果说婚事宜在白天举行,被你爹激烈地阻止了?”
      “是有这么回事。”马载点头,一板一眼地详细说明道:“历来婚礼,即是昏礼,自古就是在傍晚黄昏时举行。皇上一片爱女之心众人皆知,但白天举行婚礼确实于礼不合。况且,这次占卜并非出自太史丞之手,皇上心里也是将信将疑,便未再坚持。”
      “李淳风还未回京?”李医惊讶,婚礼什么时候举行不过是小事。他关心的是马载话里那位神乎其神的太史丞。
      当朝太史丞乃是有名的牛人李淳风。他和袁天罡合作的《推背图》堪为经典预言。要知道这是西游世界,袁天罡的叔父袁守城就是坑死了泾河龙王的人。依此类推,名气更大的袁天罡和李淳风必然更加神通广大。
      李医早有心一见,但袁天罡在野,行踪不定。李淳风则被李世民派遣出京,至今未回。
      马载不明白李医为什么对太史丞那么上心,但不妨碍他作为宰相之子的消息灵通,“太史丞已经回京,蹊跷的是他进宫复命后,一直在家闭门谢客,没有回太史局,神神秘秘不知在干什么。”马载左右看看,身边只有怀安跟着,对李医咬耳朵道,“而且我听我爹说过一耳朵,太史丞此番出长安,似乎与高丽有关。”
      高丽?
      李医心头一凛,算算日子,贞观十八年就是李世民征伐高丽的日子,。
      既然牵扯到朝政,李医不好再问。今日下午授课的师傅请假,两人就地分手作别。马载出宫回家,李医心头有事,让怀安远远跟着,独自四处溜达。
      今日说起高丽,他才忽然记起,接下来的大事不止有征伐高丽,还有李承乾的薨逝。
      贞观十七年十月一日,李承乾郁郁而终,唐太宗为此罢朝,葬以国公礼。李医穿越来时正值废太子,是四月的事情。李医在大唐过了三个月已是七月头,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三个月。
      理智上讲,李承乾一死,对他的儿子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有一个废太子的爹,难免遭遇许多猜忌。李世民看似对李医慈爱有加,但那是因为他刚遭受失去两个爱子的打击。可时间一长,伤痛抚平,难保李世民不想起李承乾谋反的野心,对李医生出猜忌之心。
      相反,李承乾若死,李世民心里就只会留下爱子好的记忆。丧子的悲痛会压盖所有的背叛忤逆,只留下脉脉温情。
      话虽如此,李医到底是个普通人。
      自他穿越,多番得益于这个爹的香火情,才能在长安悠哉生活。若是先前没有能力便罢了,但现在他好歹已经入道,有了能力。再对李承乾的死活视而不见,李医难免觉得亏欠。
      心里头乱糟糟的,李医不知不觉从弘文殿向南,绕过山水池,走到了千步廊下。
      千步廊本是一处观景的好去处,但此地靠近凌烟阁和弘文殿,常有外臣出入,所以少有后宫之人在此停留。李医入宫不久就看上这里清静,常常来此发呆,喂锦鲤。
      只是往常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地,今日竟然早早有人占好了位置。
      远远就看见风扬起的一片红色袍角,李医一眼就认出那是四五品的官服颜色。
      下意识地停步,李医原地踌躇了三秒,不想惹麻烦,决定回去。
      可惜麻烦主动来找他,“殿下请留步”,那人的声音不高仿佛耳语,却清晰地每个字都像在李医心里响起。
      李医无奈转回身,那人从廊柱的阴影下走出,完全落入眼底。
      就一眼,李医脑子里被‘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疯狂刷屏。
      同样是红色官服,别人穿来只觉沉闷艳俗,面前之人穿来,却是全然的尊贵明媚。莹白如玉的肌肤仿佛融入了光里,一双眼眸悠远宁静,摒弃了俗世一切喧嚣。
      他开口,声音清越悠扬,“太史丞李淳风,见过殿下。”
      他就是李淳风。
      李医有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寻常人怎会有这般气质。“李太丞是在赏景吗?”
      “不,臣在等殿下。”,李淳风的单刀直入让李医一愣,“等我?等我干嘛?”
      “臣想请殿下随我,入山水池取一件东西。”
      李医觉得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就是李淳风疯了,不提两人素不相识,君臣有别。单只入水一事,就有些强人所难。
      虽然天气已进七月,不怕池水刺骨。但太极宫的内湖都是足以泛舟的深水池,淹死个人不过小意思,关键是他……
      不、会、游、泳。
      李医为难地摇头,“我不会泅水,李太丞还是另觅人选吧。”
      “此事非殿下不可,且听我细说。”,李淳风紧追不舍,“武德九年,皇上发动玄武门事变,登上帝位。当日,皇上为了控制先帝,将先帝囚禁于山水池的一叶小舟上。先帝不甘心束手就擒,想用身上的龙玦镇压大唐龙脉,以此要挟皇上。皇上得天命所钟,气运加身,未尝一败,自然不会任先帝威胁。他趁先帝心神不定时,以随身佩剑太阿挑落龙玦,方才尘埃落定。”
      寥寥几句李医听得浑身发冷,李唐皇室最忌讳的就是玄武门事变。再加上李承乾刚刚想要效仿父亲造反失败,仅仅三个月过去,菜市口的血还没洗干净呢,李医实在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咽了口唾沫,抬眼看去,李淳风还是一副置身事外,淡然处之的样子。原本因为他的好皮囊升起的好感,瞬间丁点全无,恼火地说:“你要我去捞龙玦?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不过一介五品小官,竟敢支使本殿下,谁给你这么大脸?”
      李淳风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风度,一点儿没动气,相反还露出一个三月春光般温柔的笑容,迷惑得李医几乎想要原谅他。
      “殿下”,李淳风撩起袍角,单膝跪地,平视李医,“陛下有意征伐高丽,届时龙玦有大用。臣并非故意为难殿下,此事确实非殿下莫属。龙玦是件异宝,只有身怀帝气之人才能触碰它。现在天下承平,拥有帝气之人只有皇室血脉。再有,法宝有灵,当日被打落入水,十七年不见天日,以龙玦的高傲,需要特殊的法决才能重新收复它。殿下已然入道,身具法力,是不二人选。”
      李医欲哭无泪,心如死灰,觉得这算不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不情不愿,左右推脱,“我不会游泳,再说我若是降伏不了它,怎么办?”
      “听说殿下与孙行者有个交易?”李淳风突然说起孙悟空,李医不明所以,“不错。”
      “那臣也与殿下做个交易。”李淳风蛇打七寸,料定李医不会拒绝,笃定道:“臣有一盏七星灯,可替人续命。殿下若是帮臣这个忙,臣就以此灯相赠,如何?”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医炸毛,惊悚地看他,没道理啊。若说李淳风知道他和孙悟空的交易,还能说是李世民告诉他的。可他决定救李承乾的事,谁都没说,仅仅只是想了下。李淳风怎么知道李承乾要死了,还知道他要救他?
      李医的反应逗乐了李淳风,他的笑意更深,隐隐带了狎促说:“臣为太史丞,天象历法,占星问卜,本就是看家的本事。”
      话已至此,由不得李医再拒绝。
      他挠挠下巴,反正李淳风不会让他真死了,冒点险就能解决一桩心病,倒也值得。
      “我答应”,李医左手握拳敲击右手掌心,“什么时候下去?”
      “殿下爽快,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夜子时,我们就下去。”
      这么急?
      李医对上李淳风高深莫测的眼睛,心头一慌,总觉得自己答应得有点草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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