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恩仇录》张也行

54、小郡主巧施小技 天女妭略现庄容

　　女妭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以往游离不定的双目，瞬间有了光芒。镜中的自己虽不似当年的美貌动人，但却也不象自己心里想的那么丑陋不堪，多少还有点当年的风彩。
　　她看着看着，面上渐渐的有了笑容，眼里溢出了泪水，她禁不住激动，双手抚面轻轻抽泣。直到敤手上前抱住了她，她这才返身扑在了敤手的怀里，呜呜……的放肆的哭了起来！
　　多少年了……自从当年涿鹿之战，她被天帝叫到人间破了蚩尤的风雨迷雾阵之后，她便失去了再上天为神的能力！她不得不和应龙一样留在了人间。而且她失去神力之后性情大变，脾气越来越坏，常常无缘无故的狂躁愤怒，以至于她体内残存的那点神力，常常不受控制的逸出体外，致使她所经过的地方赤地千里，河流枯竭！
　　应龙本与她都居住在北方的凶犁土丘，后因应龙不甚忍受她的无端脾气，不得不离开了她，去了南方居住！
　　天帝无奈之下便将女妭安置到赤水之北的苦寒之地。这里是莽莽荒原，常年被冻土封盖着，既无人迹也无生气！但失去神力的女妭已经变的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性情，她终日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人要追杀她，她便在这荒原上四处奔走，东躲西藏！常常无缘无故的离开赤水之北，到处游荡。随着她的病情加重，性情变的越来越坏，以致后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食无所供，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她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干旱无雨，河水断流，池塘干涸，草木干枯，庄稼禾苗枯死……致使民不聊生！所以天下黎民渐渐的都变得开始讨厌她，嫌弃她，看到她就要驱赶！
　　但因为她是天帝的长女，且又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宁，才失去了神力变成这样的。所以人们才开始也只是将她驱赶走，但疯了的女妭已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故而总是东躲西藏的，人们已无法驱赶得走她了。所以人们不得不以暴巫的方式来让她感到恐惧羞愧，而逼着她离开当地！
　　暴巫——就是让巫师穿上和女妭一样的青衣，打扮成女妭的样子，站在烈日下暴晒！并且让人们驱赶追打这个假扮的“女妭”！巫师再通过巫术，让藏身在附近的女妭，感受到人们对她的嫌弃、憎恶！以此来恐吓女妭，让她感觉到痛苦、羞耻、害怕而离开那个地方！
　　一晃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一百多年女妭自己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她象个恶鬼游魂一样被人驱赶！她早已恍惚疯癫，不知身处何处？家在哪里？
　　那晚她躲在山中，正因为耕父出言辱骂了天帝，这才唤醒了她心里的记忆——天帝是她的父亲！她应该出面来维护自己的父王的尊严不被别人践踏。所以她才勇敢的现了身，并上前赶走了耕父，救下了敤手。
　　敤手一直抱着女妭，让女妭哭够了，这才抬起女妭的脸说道：“好了，我的老祖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让我看看这衣服合不合身？这可比不得你当年在天上所穿的霓裳，也不能和你在凶犁土丘所穿的绸缎相比！这是人间，有葛麻布衣穿就很不错了。这还是从皋陶儿媳妇家里拿来的，先委屈您凑合穿着，以后再给你做新衣服。来！让大家看看你。”说完将女妭引到了屋外。
　　屋外树荫里站着几个侍女，都是皋陶从他二儿媳那边调过来伺候女妭的。
　　刚出得屋门，面对中午当头的炎炎夏日，女妭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敤手拉下了她的手，女妭这才抬起头来，睁开眼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羲和还在，夸父没有追上她。”
　　敤手赶紧说道：“当年是你的旱热和太阳的炙烤一起，才能破除蚩尤的‘风雨迷雾阵’。但夸父打不过你，所以他只能去追赶太阳，他想在西极的禺谷追上并杀掉太阳神羲和！但他由于太渴，想去北方的大泽喝水解渴，最终被追赶上的应龙杀死在去北方大泽饮水的路上！所以太阳神——羲和，依然还活着。但现在这个太阳，却是她的唯一的儿子。”
　　“哦！我想起来了，太阳神羲和她现在可好？”
　　敤手心道：“又一个不幸的女人！不说也罢。”故而接话道：“羲和很好，她现在住在东海的大壑汤谷，离这儿太远！等您老身体好了，您老自己上她那儿看看她，你们叙叙旧。来姑娘们，看看我们的天帝长公主现在好看不？”
　　那些侍女们也都个个聪明伶俐，见敤手这么一问，个个欢呼雀跃地踊上前来，围在女妭左右，一通审视赞美，让女妭乐的合不上嘴。也多少找回了些失去的自信，腼腆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温婉。
　　正说着话，有两个军卒抬着一捆构竹进了院子，边走边说道：皋陶大人要在院子的角落里围一个栅栏，养几只不会飞的鸟儿为长公主和小郡主解闷。
　　那几个军卒进来后，就在院子里的一个拐角处忙了起来。
　　不一会儿皋陶也从院外进来，一看见已是焕然一新的女妭，倒地便拜！“太姑祖母在上，请受晚辈偃氏皋陶一拜！”说完就“梆梆梆”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女妭一见皋陶如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敤手赶紧说道：“您老是天帝长女，而且又长我们这些后辈不知多少年？我们都算是您的后人，您可不就是我们的长辈——老祖宗，太姑祖母了吗？当然得拜您！他拜完，您老随便意思意思让他起来就是了。”女妭这才要上前搀扶皋陶，动作有些笨拙，但皋陶借着女妭的动作顺势自己起了身。然后又是一翻溢美之词，让女妭更是喜笑颜开，暂时忘却了过去的那些凄惨悲凉之事。
　　这时那几个绑栅栏的军兵，已将栅栏做好，皋陶又叫人往里放养了几只鸡和几只用来防火的窃脂鸟。
　　皋陶说道：“老祖宗，这几只鸡和这些剪了翅膀的窃脂鸟，都是附近民众听说您老来了这里，踊跃献出来的！说是给您老补补身体，聊表天下百姓对您老的敬仰！这窃脂鸟家家也都养，不光肉质鲜美，而且可以防……防盗。”
　　敤手明白皋陶的用意，白了皋陶一眼。
　　窃脂鸟——可防讹火！
　　正说着又见几个军卒抬来几筐鲵鱼，还有一只被射杀的羬羊。军卒向皋陶行了礼便说道：“司寇大人，这是二公子仲甄在英山捕获的羬羊，现在山中也是异常干旱，这些鲵鱼是在深山中的山洞中捕到的，说是送来让人做了给老祖宗和小郡主补补身子。现在山里捕猎也是非常不容易，以后若能再捕捉到，再送过来。”说完做揖道了别！
　　皋陶说道：“老祖宗，您看您老现在多受人爱戴！您老现在就把这儿当作您的家吧，虽没法和天庭相比，但也是人间的一翻盛情。您老爱吃什么就说，我会让人想办法给您做！您老爱上哪转？就让敤手陪着您上哪转！只要您老称心如意就好。”
　　女妭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敬重了。被人如此敬重的感觉，她还有些不适应，局促不安地嗫嚅着说道：“你们这样待我，真不敢当！你们只要不嫌弃我，不到处撵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可是会给你们带来旱灾的……”那两个字她有些忌讳没有说出口。
　　敤手忙道：“老祖宗，只要您不急不躁，您的热旱之力就不会发出来了！就不会给人间带来旱灾。”
　　女妭说道：“小郡主，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今后我会尽力不发怒，不害你们！但有时我真的是自己控制不了……”
　　敤手道：“老祖宗，不要紧，您的旱热之气存在，也并不全是坏事，可以使泥泞的道路变的干躁，可以使粮食不受潮而腐败，可以晒干衣服谷物，可以晒干柴禾草料……所以您老留在凡间，对人们也是有很多好处的。况且您老是为了天下安的宁才失去神力的，我们总不能忘恩负义的把您老一个人放在赤水之北，孤苦一生吧！现在只要您老不嫌弃，从此以后我就当您老的使唤丫头了，您去哪里？我就陪您到哪里！”
　　女妭眼含热泪，颤抖的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敤手的头发说道：“好娃儿，我谢谢你了！可你将来还要嫁人，我怎能耽误得起？你放心，我迟早会自己回赤水之北的。我已经没有了做为天神的神力，仅剩的神力又因为我常常生气发怒而难以驾驭，造成人间的灾害！以后我会尽量不让自己生气发怒，不给你们添麻烦。等找到了我的坐骑毕方鸟，我就回赤水之北去。”
　　这女妭遇见敤手就象遇着贴心的亲人一般，又敬又爱！两人就象祖孙俩一样，亲密融洽无话不谈，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时光。
　　这时侍从来叫：皋陶大人已在仲甄家中，由仲甄夫人准备好了午饭，请老祖宗和小郡主前去飨用。
　　敤手于是领着女妭，带着侍女们向仲甄府院走去。刚到街上，远远的看见有一怪人正向这边走来。浑身灰白罩衣，人身人面，头上却顶着一副奇怪的羊角。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前几日从桐柏山水帘洞中救出来的云中君——雨师屏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