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白月光［重生］》长云暗雪

2、第 2 章

　　那人身上的服饰卫娆认了出来，她忍着惊惧走到柳树前查看，男子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柳树底下的土地侵染了血液，在时间的作用下变成了黑色的泥土块。

　　卫娆抿唇，蹲在男子身边，伸出手将他胸膛上的剑拔了出来，一块刻有“瑾瑜”二字的玉佩从男子的怀里滚落出来，卫娆手一顿，捡起玉佩重新放回男子的怀中。

　　瑾瑜是裴致的字，握瑾怀瑜本是宁王妃当年对自己小儿子最美好的期盼，只可惜造化弄人。

　　而如今，裴致连皇陵都入不得，卫娆想起自己跳下密道时，听到那两人的交谈内容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既然裴致是死在这里，那他们找着的尸体是谁的？

　　卫娆猜了一下，随后又摇头，其实他们要的不过就是裴致的死亡的消息而已，根本不关心那具身体到底是不是裴致。

　　蹲在尸体旁边的卫娆并不知道此时也有另一个人在看着她——不，准确来说是一个魂。

　　常言说人死后，魂魄归于地府，若在世时罪恶滔天便会被下入十八层炼狱，然而裴致的灵魂却被拘束在自己身体旁，不得寸步。

　　卫娆的出现，他无疑是意外的，那群叛军找不着他，干脆放了一把火，大火将宫里各处都烧的面目全非，所以裴致很是意外卫娆竟然会找到这条通往二十里外禹城河的密道。

　　这条密道是周皇室幽帝所建，事实上叛军之事他早有预料，甚至上可以说就是他故意放任的结果，不过裴致没有想到的是卫嫣竟然也在叛军之中，她竟然混入宫中扮成宫女来行刺他。

　　裴致早就把自己身边的鹰卫谴走了，如今叛军已然入宫，他何苦拉着忠于自己的属下丢了性命，不过好在卫嫣终究是一个女人，在刺伤他后，被他两三句话弄得心理崩溃而逃。

　　裴致获得机会，打开密道跳了进去，他不想苟活，却也不想让自己死后尸体落入叛军手里。

　　不过卫娆却是令他意外，甚至于他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裴致看着正双手持剑刨土的卫娆，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不觉得自己有哪点值得卫娆这么做。

　　按照常理来说卫娆看到他唾骂两句才是正常，毕竟他当初可是下令灭了卫家满门。

　　卫娆将裴致的身体放入坑里，一边将周围的黄土洒进去，那把长剑在她刨土的时候已经断成了几截，填好了土，卫娆看了看四周，找了一个略粗的树枝，用断剑的锋利处将树枝削平，准备刻个简易的碑。

　　她本想刻裴致的帝号与姓名，却又担心被发现后惹来是非，手下一顿，只刻下表哥六郎之墓几个字。

　　裴致看到表哥两个字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宁王府从前与永宁候府是姻亲关系，他的姨母是当年卫家大郎之妻，只不过后来他姨母重病去了，卫家大郎也另娶了续弦。

　　卫娆看着面前堆起的黄土，目光有些怔然：“你救我一命，如今又放我一命，如今我为你立这一座坟，免去你暴晒之苦，那么我们也算是还清了。”

　　放她一命，裴致知道这是指永宁候欺君那件事，不过救她一命，裴致却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救过人了，从前他去永宁候府的时候，甚少与卫家其他姑娘接触，又何来救命之言。

　　卫娆弄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近黄昏了，前方是河流，后方是高山，一时半会她也走不掉，而且卫娆也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她本来就一直饿着，如今又因为安葬裴致耗去大半体力，卫娆是一点也不想动了。

　　卫娆去河边洗干净手，重新回到自己先前找树枝时发现的山洞，她用荆棘将洞口合起来，随后铺了些松叶，权当做床铺倒下睡去。

　　这一梦，很长。

　　*

　　天启七年，体弱的穆帝再度病重，年岁不足十二的天子在朝臣以及太后的劝说之下，终于松口令宁王、晋王辅政。

　　此时刚好阳春三月，也许是帝皇的病情稳定了，上天有感，连续阴了几日的天空也放了晴。

　　卫娆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极累，耳边有人声与脚步声，她想要睁开眼看，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上似乎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游离之间，感觉有人按了按她的手腕处，卫娆觉得奇怪，明明她是在一个山洞里睡觉的，哪里来的人呢？

　　人？

　　卫娆惊醒，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这熟悉的摆设，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

　　恰在此时，门也正好被推开，扎着双髻还坠着璎珞的丫鬟捧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到她，顿时惊喜出声：“四姑娘，您醒了？”

　　卫娆慢慢转过头，这丫鬟她认得，叫巧韵，名义上是卫老夫人见她可怜，特意派过来照顾她起居的，实际上是这丫鬟被三叔看上。

　　可是她三婶确实个能豁得出去的，卫老夫人怕她知晓后闹出丢人的事，便将这丫鬟指给了卫娆，毕竟作为叔叔，总不能去抢伺候侄女的丫鬟吧。

　　卫娆抬起手，白白嫩嫩地就像是小藕芽一样，没有一丝伤痕，可是她之前替裴致挖坑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剑划破了几道伤口，卫娆的眼里有些迷惑，而且这手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巧韵端着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碗走到床前，庆幸道：“姑娘醒了就好，这是刘大夫开的伤寒药，姑娘趁热喝吧。”

　　“伤寒药？”卫娆下意识出声，却被自己嘶哑地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惊了一下，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喉咙，看向巧韵：“我、我这是怎么了？”

　　“四姑娘，您不记得了？”巧韵秀眉一皱，略有些忿忿不平，“送您回来的人，说姑娘您贪玩去了锦鲤池子那儿玩水，然后失足落了水，回来当晚您就发起了烧，刘大夫都来了两三回，还好姑娘总算是醒了。”

　　卫娆迷茫的目光渐渐聚神，她记起来这回事了，她是在锦鲤池子那里落过水。

　　不过她不是失足，她是被卫荞带头推下去的，因为她的路过，扫了她们玩闹的兴致。

　　卫娆又看了看这房间里的摆设，她对这个房间再熟悉不过了，卫娆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她干脆抬手在自己手臂用力地掐了一下。

　　卫娆天生就格外怕痛，这一下直接痛的她眼泪都飞了出来了。

　　“姑娘。”巧韵连忙将药碗放到一旁，一边捧着她的手臂，将衣袖掀开，果不其然，卫娆的手臂青紫了一大块。

　　会疼，不是梦。

　　卫娆收回手，冷静道：“把药拿过来给我喝。”

　　巧韵欲言又止，还是走过去将药碗重新端过来递给卫娆，卫娆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就好像她并不知道这药里有令人体质虚弱的东西一样。

　　巧韵连忙端来一个茶杯，“来，姑娘喝口水去去药味。”

　　“不用了。”卫娆推开了茶杯，她其实很怕苦的，只是这种药她曾经喝了七八年，苦药也就不苦了。

　　卫娆垂下眼睑，她曾经、是真心实意相信过这药是为了她好，她以为自己身体的旧疾是这次落水后留下的，若不是入宫前一晚，卫嫣过来找她，她到死也不会知道这药才是导致她身体虚弱的原因。

　　卫娆一直知道自己不是永宁候府的孩子，她只是她娘嫁过来时的附带品。是父亲对她太好了，甚至还让她随着她娘一同入了卫家的宗祠，让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直到她的父亲意外去世，娘也跟着殉了情，卫娆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永宁候府已经没关系了。

　　她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然而永宁候府却决定依然让她留下，这使得卫娆一直非常感激，因而在卫家和她说永宁候府需要一个姑娘入宫的时候，卫娆同意了。

　　但是，入宫的前一日，卫嫣却过来告知了她真相，侯府为了名声留下她，因为她当初是入了宗祠，如果仅因为她父母死去便将孤女除名赶出，无疑会被御史弹劾永宁侯府无容人之量。

　　其实这点，卫娆随着年纪增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但是侯府养她是事实，所以她并不是很失落。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体弱多病竟然会是别人动的手脚，那每日一碗的良药竟然是一副毒药，而她后来慢慢康复的理由，是因为永宁候府需要她代替卫嫣入宫。

　　卫家舍不得自己的明珠落入冷酷狠厉的暴君之手。

　　“巧韵，我落水了，是谁发现的我？”

　　“是表少爷。”巧韵眸中露出一两许兴奋，“听说表少爷本来是去找大公子的，结果听见了落水声。”

　　那定然是裴致没错了，因为上辈子她被卫荞推入水中的时候，也是裴致救上来的，虽然卫娆不太敢相信，但是她应该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个时候，宁王还没有登基，宁王府一直与永宁候府交好，宁王妃亡故的嫡亲妹妹是她父亲的元配妻子，所以裴致也经常以表少爷的身份来永宁候府做客。

　　但是卫娆上辈子在永宁候府却很少见他，因为卫老夫人严令她们母女不许出现在裴致面前，怕宁王妃得知对永宁候府产生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