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四月柠檬

81、第七十九章 救人

　　走进院子，江南看着坐在地上抽泣的童难，强装镇定笑着说道：“二嫂，院长说那边需要人手帮忙呢。”

　　童难抹了抹泪，沉沉的点头，她们走到水池边，胡乱的洗了把脸，这才去给那些伤兵包扎伤口，江南跟在童难身边，不停的给她递绷带和药水。

　　等候在医院门口的风景，看着曾谙和江夏急匆匆的跑进来，这才带着二人一道往手术台赶去，江夏冲进去手术台的时候，看到纪医生也在里面，他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

　　纪医生与江夏稍微交流一番，江夏继而扒开手术台上人的衣服一看，腿上中弹，身体多处被刺刀刺伤，浑身血糊糊的。

　　江夏和纪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立马开始做手术。

　　一个小时的手术，风景和曾谙一直候在屋外。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就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名军官，她是那师长的妻子，孩子才刚刚出生半个月，她月子都还没出，一道跟着军官就赶了过来，那女人满脸是担忧的神色。

　　不一会儿，江夏和纪医生前后脚走了出来，脸上暗沉沉的，江夏对着风景和曾谙无奈的摇了摇头。

　　孩子哭的不行，那女子本是坐在长椅上给孩子喂奶，一转头看见手术室门打开了，顾不得孩子哇哇大哭，抱着孩子就跑了过来。

　　“医生，我丈夫没事吧？”

　　“毒气全部进到了肺部，去见最后一面吧。”江夏看着那年轻的女子，一字一句悲恸的说道。

　　孩子哇哇大哭，女人疯了般的冲进了手术室，军官跟在她身后，也跑了进去。

　　“中毒时间太久了，要是能够提前一天送来，也许就救得活了。”江夏脸上满满的懊恼。

　　纪医生在一旁拍了拍江夏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他是凭着铁一般的意志，忍着最后一口气回来的。”

　　风景一拳头砸在身后的长椅上，椅子裂成了好几半。

　　“他是化学中毒的，是什么情况？”纪医生突然问了一句。

　　“日军使用了毒气弹，一千多个人中毒了，日军全部带了防毒面具，我们的人，只是拿破布沾尿液捂住口鼻，昏迷的枪都拿不起来了，除了几个人突围的，全都死了。”曾谙语气波澜不惊，隐忍着悲伤的情绪。

　　“可是国际海牙公约不是禁止使用化学武器吗？”纪医生听到这些，满脸讶异的质问着。

　　“该死，那帮杀红了眼的畜生，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哪里还会管什么狗屁公约，要是守约，就不会有南京大屠杀了。”风景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这才大步走了。

　　手术室传来悲恸的哭声，风景站在医院门口，仿佛还能听得到。

　　手术室内，孩子哇哇大哭，师长似乎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儿子。”女人满脸是泪，将孩子抱到手术台子上，放在他的身边，想让他看一眼，孩子突然停止了哭声，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满脸鲜血的爸爸，竟然没有吓哭。

　　“我对得起国家，对不起你们娘俩儿，答应我，帮我好好带大他，长大后，赶走日本鬼子。”师长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似乎留着一口气在等着女人的回答，半晌，女人沉沉的哽咽道，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我答应你。”

　　师长突然咧开嘴笑了，血糊糊的右手，还未触及到孩子的脸，就从半空中直直的落下了，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女人扑在师长的身上，嚎啕大哭，孩子也哇哇大哭，一旁的军官，默默的抹着眼泪。

　　门口的护士，呜咽的哭成了一团，又一边抹了眼泪，接连去接新送来的伤员。

　　纪医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红了眼眶，喃喃道：“请主保佑，让这场战争快些过去吧。”

　　曾谙听着那女人悲恸的哭声，突然生出了一丝的悲凉，男人上前线打仗去了，战死前线，为国捐躯，无尚光荣，可是，留下那些妻儿父母的，往后的日子，何其艰难。

　　身为军人，自己不会怕死，可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像这师长一般，那她，要怎么活呢？想至此处，曾谙开着车子，在珞珈山上的图书馆前，坐了许久许久，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他也没有离开。

　　那位师长接受了蒋委员长的追授，他的太太和孩子，跟随其他烈士遗属坐着船，前去了重庆。

　　日军加大了对武汉的空袭，在中国空军和苏联自愿援华航空队的联手下，接连数次与日空军在武汉上空展开了大规模的空战，日军飞机在武汉的居民区狂轰乱炸，数千武汉市民在空袭中丧生。

　　七月十九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空袭，周姐年仅四岁的小孙子，在门口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转瞬却死在了炸弹中，血肉模糊，一家人从乡下搬来了汉口，租了一个房子，住下了；李叔的女儿，从积庆里回汉阳娘家的时候，死在了炸弹中，却没有一个人说要离开，大家似乎是铁了心一般，都执意要留下来。

　　八月三日，小思的同乡捎来了口信，日军轰炸机在他们村子投弹，她的弟弟妹妹全部被炸死了，她母亲在房子里面自尽了，小思回去匆匆收拾了后事，又来了江家。

　　许老夫人跟小思，李叔和周姐给了一笔钱，想让他们离开汉口，三个人谁也不愿意离开，更没收下那笔钱，说是要和江家人一起，留在汉口。

　　经由苏联援华航空队的成员在成都训练的中国飞行员，不断加入武汉上空同日本战斗，中国空军和苏联援华航空队联手在武汉青空同日军鏖战，无数英勇的飞行员为了保护武汉，血洒青空，那些战死在江城上空的苏联援华航空飞行员，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就和战机一起葬身异国他乡。

　　天气阴沉沉的，异常闷热，像火炉一般，从早晨就热了起来，乌云密布，时不时响起的空袭警报，没有人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早饭是粽子，粽叶是前几日，江心，江南，童难，小思陪着许老夫人一起去江边的芦苇荡采回来的，糯米是许老夫人提前几天就泡上的，泡了整整一缸子的糯米，一个个鼓鼓的粽子在滚水的锅里翻腾，淡淡的竹叶清香，一缕一缕的飘散在整个屋子里面。

　　几个圆滚滚的白粽子，横七竖八的倒在瓷碗里，洒上一些白糖，最简单的吃法，却也是最美味的吃法，软糯的糯米，夹杂着粽叶的清香，江南一顿吃了五个粽子，舒舒服服的喝了几口温水，许老夫人拿着把蒲扇，看她吃的满脸汗，给她轻轻的摇着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