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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一百三十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

  •   一场中国军民与日军的持久战在华夏大地上,开始轰轰烈烈的开战了,无数英雄儿女前赴后继,战死沙场,一腔热血血洒华夏大地,只是为了守住身后的那方国土。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1946年4月15日,抗日战争早已胜利,距离日本投降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国立武汉大学从乐山迁回武汉,江南几经辗转,回到了久违的武汉,武汉三镇,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在国立武汉大学任教的这些年,江南过的何其艰难,在鬼子空投的炸弹下,几番死里逃生,只为了还能留着一口气再回汉口。

      她收到了格非教堂的信件,说是当年江院长和童话的孩子,被他们在战争的时候收留了。

      格非堂的办公室,男子一身军装站在窗前,背对着身子站着,这身影,江南很是熟悉,男子取下军帽。

      “好久不见。”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身,看着江南,这男子,正是风景,风景看着本就瘦削的江南,已然像纸片人一般,倒是那一双酒窝,越发明显,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国民政府国防部作战厅,风厅长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皖南事变,三哥没有死在日本人手中,却死在了自己的同胞手中。”江南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现在只觉得满满的陌生,厉声质问着,红着眼眶,江南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藏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别人可以误会我,可你不该如此的。”风景望着江南,缓缓道出,眼神一如当年清澈。

      江南隐忍许久,泪如雨下,望着眼前的风景,原来,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他。

      “曾谙是因为我牺牲的,当年石牌一战,他为我挡住了鬼子的刺刀,他的尸体,未曾寻得,对不起,对不起。”风景哽咽道,拿出口袋里那封曾谙留下来的遗书,一并递给了江南,这些年,他始终没有勇气亲自将遗书给她。

      打开尘封三年的信件,清秀的字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今生负你,来世必还,若如初见,不如不见,若恨我,切勿良久,若念我,切勿良久,负你母子二人良多,实我一人之责,为家国之和平,以身报国,别无他选,身以许国,再难许你,望你善待自己,安好余生,如若不然,吾亦黄泉难安。”

      江南早已说不出话来,泣不成声,一拳头本是发泄一般,终是轻飘飘的打在风景的胸前:“财狼窝里,龙争虎斗,为了他们,好好活着。”

      “死了那么多兄弟,我分得清对错,共产主义是我终身的信仰,我会坚持到那一天的,你也是,忘了曾谙,忘了汉口,忘了我们所有人,从新开始,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是有希望的。”

      “他从不曾离开,永存我心。”江南哽咽说道,明明是曾谙违背了承诺,明明该恨他,可是却止不住的想他。

      从知道是国军下令炸开了花园口,害得江南二爷爷一家七口人惨死,那之后,风景便发誓会永远保护她。

      石牌一战,曾谙给风景挡了刺刀,死在了日军手中,而后,风景随军前去长沙作战,抵御日军,1945年去了一趟延安,秘密加入共产党,1945年9月18,在汉口中山公园受降堂,和郭忏一起亲眼见证了日本人的投降,在协和医院偶然得知当年纪继生收留了江夏的孩子,他找到了江夏和童难的孩子,辗转通知江南前来武汉。

      修女和一名西装男子一起走了过来,那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男子俯身低头跟小女孩说道:“这是你姑姑。”

      江南认出了那人是纪医生。

      小女孩对着江南喊了一声:“姑姑。”

      江南搂着小女孩,看着这张酷似二哥和二嫂的小脸,一行热泪滚落。

      男子看了一眼修女,修女带走了小女孩,小女孩和院子里面的小孩子们在一起开心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阳光细细散散的撒下来,一地万丈光芒。

      纪继生看着江南,哽咽说道:“你二哥死前,我见过他一面。”

      江南泪如雨下,无法控制自己。

      “你二哥不愿救治日本军官,甘愿一死,也不愿苟活,他说,中国有一句古话“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他们夫妇理应是笑着离开的。”

      纪继生手中拿着一个早已泛黄的小布条:“这是你二哥当年留下来的。”

      江南打开碎布,上面是血红发黄的字迹,是老家宜昌的地址,以及一行字:“江南,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江夏给她取的名字叫江来。”纪继生看着面前哭成泪人儿的江南,哽咽的说道。

      江南给纪继生鞠了一躬,哽咽道:“谢谢你,照顾江来。”

      纪继生给江南深深鞠了一躬:“江夏是英雄,他是为抗日而牺牲的,请好好活着。”沉默半晌,纪继生还是开了口:“李叔被鬼子打断了腿,瞎了一只眼睛,他一直在德润里等着你们回来,前年年底,美军空袭武汉日军基地,三镇被炸的七零八落,德润里一片,全部被炸毁了,我去现场诊治的时候,李叔被炸的血肉模糊,怀里抱着的小提琴盒子,却是完好的,他望着门口的方向,连眼睛都没闭上。”

      江南呜咽大哭,泪如雨下,打开提琴盒子,一纸结婚证和一张爷爷的欠条轻飘飘的落了地,却沉沉的击中了江南的心里,看不见的伤,才是最痛的。

      江南的小提琴,再也没有声音了。

      “去年9月18日傍晚,我们医院送来了一位跳江的女人,是小思,她被抓去了积庆里,做了慰安妇,日本投降当天,她跳江了,是积庆里留下来的中韩日女人帮她办的后事,听她们说,小思本是和她们下午三点去了中山公园受降堂外,看着日本鬼子被押解进去受降堂,当天傍晚她跳江了,被人救起来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已经没呼吸了,她抱着一块大石头,石头和手连在一起了,怎么也分不开。”纪继生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对小思的敬意。

      她不想死,只是不敢正常的活下去了。

      江南泪如泉涌,武汉沦陷,小思在积庆里熬过了最艰难的二千多个日夜,却在最后一刻,濒临崩塌,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纪继生走了出去,跟江来说了一些话,走出了格非堂。

      小女孩向着江南走了回来,江南紧紧的抱着江来,泣不成声,血浓于水的亲情,难掩羁绊。

      风景红着眼眶,走到小女孩身边,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头发,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本能的伸向背对着自己的江南,颤抖的手,终究是无法靠近,却又重新塞回了口袋,继而掏出一把红色上海ABC米老鼠奶糖,递给小女孩。

      风景大步流星走出了格非堂,镇定神色,将军帽重新戴上,消失在弄堂的尽头,尽头停着一辆车子,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谄媚的说道:“风厅长,我们在武汉给您安排了欢迎宴会。”

      风景冲着那军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小谢的车子开了过来,风景坐上了小谢的车子,看着那体态丰腴的军官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要去南京任职。”

      那军官满脸堆笑,一脸横肉,从他身后的副官手中拿过来一个盒子,笑着打开,是一尊金佛,笑嘻嘻的递到风景的车窗面前:“恭喜风厅长高升,还望您以后在总长身边,多多提携我们这些后方的人哪,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风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位军官,握紧了拳头,强装假笑一番:“我向来不信佛,只信我自己。”

      小谢的车子缓缓的开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军官和副官,传来了一阵数落:“你怎么不提前打听打听这风厅长喜欢什么,害我出尽了洋相。”

      那副官唯唯诺诺,低下了头。

      风景取下军帽,细细的端详着这军帽,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戴着它,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巷子里熟悉的场景,故人往昔,一幕幕的袭来,他们都是为了抗日而死的,死得其所,而自己的枪口,终究还是要对准曾和自己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了。

      什么时候,早已厌倦了国军内部的明争暗斗,趋炎附势,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军政要员挥金如土,醉生梦死,全国大多数百姓食不果腹,生活困顿,在委员长和一众高官的吹捧之下,仿佛已然是太平盛世一般,可现实明明是,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忽然想起了林合阳说的那句话:“党国打仗,向来只看结果和利益,从不不顾他人死活,他们为的只是政权,从来不是为了全中国的人民。”

      “老大,这仗终于打完了。”小谢开心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满脸兴奋。

      “还有最后一战,生死攸关,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会给所有抗日救国牺牲的兄弟,一个交代,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中国,是有和平和未来的。”

      “老大,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风景望着圣若瑟教堂,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喃喃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株白玉兰悄然盛开,散落一地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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