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四月柠檬

106、第一百零四章 焦土抗战

　　市民，学生，难童，军部，党政机关，该撤走的已经在长达数月的时间中，陆陆续续的撤走了，武汉三镇的市民，撤向公安，监利，荆门，枝江，宜昌，湖南，重庆和桂林等地，陆陆续续走了一半的市民，只有一些工厂还在加急的往后方撤。

　　电话声叮铃铃的响起，风景接了电话，这才给曾谙打去了电话，接委员长“焦土抗战”命令，对武汉三镇“将凡有可能被敌军利用之虞的设施均予以破坏！”十一点钟，准时在码头集合，先去武昌，再去汉阳，风景抬起手表，一看时间，八点，吩咐小谢十点半过来接自己，这才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准备小憩一会儿，思绪万千，却怎么也睡不着。

　　江家人坐在饭桌上，今日周姐一早就去排队买了只母鸡回来，炖了汤，想着给童难补一补身子的，她实在是瘦的很，五个月了，身子骨还是很单薄。

　　“焦土抗战。”江老爷子听到了曾谙方才打电话时候，说的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苦笑着说了句。

　　“是，我们十一点就去武昌了，从武昌开始。”

　　“好呀，不给鬼子们一丝一毫可以用的，烧吧，烧吧，我已经把武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记在心里了。”江老爷子莫名就想起了曾老爷子，他这一辈子，总算是有了一次先见之明，可是，他却拿自己的性命来表抗日决心，如今他亲儿子曾济华做的事情，又让他未寒的尸骨如何安心在地下长眠。

　　“曾谙，陪我喝一杯吧。”江老爷子突然说了一句。

　　“爷爷，他喝酒会误事的，军人误事会军法处置的。”还容不得曾谙回答，江南向着他，便说了句。

　　逗得江老爷子和一桌子人哈哈大笑，江老爷子递出去的酒，默默的收回来，一饮而尽：“你这丫头，还没出家门，就只记得这小子了呀。”

　　“爷爷。”

　　“好了好了，爷爷自己喝，成了吧。”

　　“爷爷，林阿姨和琴瑜姐的船在嘉鱼被日军飞机击中了，轮船起了大火，她们死了。”江南微微低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的说道。

　　江老爷子已经端到嘴边的白酒，忽而停顿，洒在了一旁的地上：“造孽呀，造孽呀。”

　　“琴川呢？她怎么样？”江心关切的问了句。

　　“琴川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下午已经坐飞机去香港了。”江南哽咽的说道。

　　“江南，我们剧院明日有一艘船，要不，你带着童难去重庆避一避吧。”江心满脸担忧的说道。

　　“姐，我说了，我不走，你们都不走，我一个人走个什么劲儿呀？”江南放下筷子，一口也不吃了。

　　“姐，我也不走，我想留在汉口，在医院里帮忙。”童难喝了一口鸡汤，沉沉的说道。

　　“奶奶还在宜昌，或者你去找奶奶，好不好。”江心有些担忧，看着一个个的都离去了，她突然有些慌了。

　　“算了，算了，不走就不走吧，我还不相信了，那小鬼子没有天理了，还敢再屠一次城。”江老爷子似乎是察觉到这话有些刺痛了一旁的童难，这才下意识的看了看童难，满脸愧疚。

　　童难淡淡苦涩一笑：“爷爷，我没事，我只是想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江老爷子沉声说道，半晌忽而问道：“对了，曾谙，今天郭司令来电话了，他说江中，江南的堂哥，如今在185师545旅1089团，你知道吗？”

　　“知道，是武汉警备旅改编而成的，全部都是武汉子弟兵。”曾谙怎么能不知道，他和风景留下来的第94军，此次正是加入185师的战斗，二个团，他和风景所在的1090团负责驻守戴家山，1089团负责汉口市区守备。

　　“这小子是武汉人，总算是没丢我们江家的人，好样的。”江老爷子笑呵呵的，连脸上的皱纹都散开了。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吃饭，江老爷子一口菜没吃，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仿佛是要喝光天下所有酒的架势，带着几分醉意，起身，踉踉跄跄的往书房走去，李叔扶了一把，却被江老爷子给推开了，带着满满的醉意，转身看着一桌子孙儿，喃喃道：“老蒋都放弃武汉了，大部队已经撤了，你们这点兵，若守不住，就赶紧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偌大的中国，数万万中国人，耗也能把小鬼子给耗死，我们等着你们回来光复武汉。”

　　江老爷子的一席话，听得曾谙眼眶突然有些微微的湿润，仿佛有层淡淡的水汽，却再也开不了口。

　　江老爷子晃晃悠悠的走进屋子，关上门的那一刻，红了眼眶，平稳的走到那盆墨兰花前，哪里有半分醉意。

　　江南在胡乱的给曾谙收拾东西，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突然感觉被人一把抱住了：“别闹，我给你收拾东西呢？”

　　“别收拾了，我们随时都会同日军交战，可能一声令下就开战了，别说这么一大包东西了，就是一件换洗的衣服也带不了的，我是去打仗，不是出国呀。”

　　大红的喜字，红艳艳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江南的心里，可没这么红，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曾谙抱着江南：“把你们留下来，我真的放心不下。”

　　小谢的车子停在了江家的门口，长长的按了一个喇叭，曾谙走到窗前一看，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子：“我该走了。”

　　忽而曾谙像想起什么一般，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勃朗宁，递给了江南，还告诉了她怎么使用，这才松开了江南的手：“不用送我了，外面凉，你早点睡吧。”

　　江南站在窗前，看着曾谙上了车子，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才把那把枪放在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面。

　　曾谙和风景派了一队人前往武昌，他们二人接连坐着轮渡去了汉阳之后，却在汉阳大冶铁厂里面看到了林越修，他正指挥着大家：“大家听我说，把铁板往卡车上搬，一丝一钉也不能留给鬼子。”

　　一旁的不少人正在砸墙，摧毁那些来不及搬走的机器和仪表，早前，总商会接到了蒋委员长的“焦土抗战”命令，林越修这才匆匆从家里赶来，收起了自己的悲伤，深深的埋在心里，他还不能倒下呀。

　　三辆卡车停在厂子里面，等着将这些铁板运送到货轮上，往就近的后方送过去。

　　越来越多的汉阳市民加入到了他们的队列，林越修看了一眼自己待了这些年的厂子，每一锤子似乎都是砸在了自己的心上，可是，比起留给日本鬼子作威作福危害中国人，还不如亲手摧毁了它们。

　　卫戍司令部的士兵带来了炸药，先将厂子炸了，又搬来了不少汽油，火星一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武汉的厂子，大多集中在汉阳和武昌，大多数人是从小看着这些厂子一点一点的建起来的，大家一边摧毁，一边落泪，不一会儿，整个汉阳炸弹轰鸣，几乎烧红了半边天，而隔江对岸的武昌，也早已被火海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