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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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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簌簌对他们的心思,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自己是在吹笛子,她想。
冬天,山里的动物们都睡了,日子很无聊的时候,她便吹笛子。天空飞过很多迁徙的鸟雀,听到了她的乐声,都会纷纷落下来。
在她的心里,这些人和那些鸟雀,没有什么不同。
而玉台之下,有人从琼筵宫宫门迈步进来,姗姗来迟。
“殿下怎么来迟了?”
萧飒看着那询问自己的那翰林院学士,笑了笑,露出唇边的酒窝,看起来有几分无辜。
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是遇到了二三知己,喝了两杯酒,误了事而已。”
萧飒朝那玉台看去,看到白德妃在上面弹琴,问:“席间发生了何事?”
“德妃和贤妃娘娘生了龃龉,如今正比着献艺呢,德妃一直是个没脑子的,这也不是第一回的事了……”那翰林院学士是个年轻的,和萧飒差不多年纪,是以很谈得来,当即跟他说明白了情况。
那翰林院学士一五一十的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不过那台上吹笛的小姐,表现得倒是漂亮。”
“嗯?”萧飒顺着他的目光,朝白簌簌看去。
今日的白簌簌戴了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落,她有些不适,伸手拨了拨额前的流苏,露出一张纯然天真的脸。
拨开步摇的那刻,如同芙蓉出清水。
那一眼的风情……
天真得近乎妩媚了。
萧飒怔然良久,才笑道:“确实是……漂亮得很。”
“四弟,你在做什么?”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响起,萧飒闻言看去。
是萧君山。
一身太子华服,耀眼得不可直视,可那脸色却是截然不同的阴沉。
萧飒心底微微一哂,面上还是恭敬:“臣弟愚钝,竟忘了拜见皇兄……皇兄此时,也是在听那姑娘奏笛?”
萧君山坐在离他不远处,此时抿了一口酒液,慢慢放在桌案,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喜怒:“那是建陵侯府的二小姐,都说是个傻儿的,看着漂亮,实则懵懂得跟稚子一般,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他说着,有些漫不经心,语气却变了,颇有几分冷。
“皇兄……”萧飒道。
“若是别的东西,让给你也就罢了,可是……”
听着,倒像是警告了。
“四弟,我总不能什么都让给你。”
萧君山的凤眼是好看的,里面的瞳孔却黑黑沉沉,就这样对着萧飒,阴沉恐怖。
像两个黑窟窿一般。
一旁的翰林院学士看着,无端的心底有些发颤。
等到酒过三巡,萧君山离开了琼筵宫,那学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迫不及待道:“说话阴阳怪气的,太子殿下这些年,可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慎言。”萧飒警告他。
“下官不敢了。”
琼筵宫的筵席渐渐接近尾声,达官贵人们接受了皇帝的赏赐,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吉祥话,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去。
而此时,长长的宫道上,白簌簌跟着萍姑朝外面走。
她哪怕是走路,也是轻盈的。
如果说其他人是典雅的气度,她就是山间的精灵,山间的精灵来到这些贵女中间,自然是明晃晃的扎眼。
白簌簌走在宫道上,前面忽然有一个女子迎上来,和她狭路相逢。
那女子看清白簌簌的模样,眯了眯眼睛,快步拦在白簌簌面前。
“你就是建陵侯府的二姑娘?”
她看着白簌簌。
白簌簌眨了眨眼,露出几分茫然。
……她和这个人,认识吗?
周清注意到白簌簌的神情,眼里泛起得意的笑意。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自己,比起身边只有一个萍姑的白簌簌,可真是骄傲极了。
她扬了扬脸,轻视地看着白簌簌。
在她的眼里,白簌簌呆呆愣愣的,好似一块没有心窍的木头。自然,木头人在哪里,都是要给人劈开当柴烧的。
“看着漂亮,实则是个不中用的,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吗?”
周清朝白簌簌走去,伸手就要去捉白簌簌的脸,那涂满寇丹的指甲看起来尖极了:“让我瞧瞧,这张脸真是漂亮,怪不得刚刚迷倒了那么多人。这么大的风头都让你出了,你是想进宫服侍皇上,还是勾引宫里的皇子殿下?”
周清想捉白簌簌的脸,用指甲去戳白簌簌,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
看起来,像是周清用了全力,却连人家的衣服边都沾不着。
周清的脸色慢慢变了。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冷光,慢慢道:“真是个不害臊的,叫我这样说着,脸都没有红一下呢。”
白簌簌一直沉默,此时忽然开口了。
她说话慢,声音轻,有一种奇异的顿挫感:“你,喝水。”
听起来,和常人大不相同。
周清闻言,冷眼看她。
白簌簌顿了顿,道:“你不,口干吗?”
白簌簌很少说话,涿光山上,只有她和先生两个人生活的缘故,言语是不必要的。相处的时日长了,往往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长此以来,白簌簌没怎么说过话,如今说话,就总是一顿一顿的。
可此时,在周清眼里,她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自己。
周清脸色一冷,厉声道:“真是个小骚蹄子,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在宫里,别的世家小姐都是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她却有放狠话的底气。
无他,谁叫她是周贤妃的侄女,周尚书的亲生女儿呢?
此处邻近周贤妃的锦绣宫,周围的宫人都要仰仗周贤妃的鼻息,她要是做什么,非但没人阻拦,还多的是人赶着献殷勤呢!
哪怕是建陵侯的二女儿,也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哪里会有人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如今风头正盛的宠妃呢?
周清想着,看白簌簌的目光更冷,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纷纷看向周清,就等着她一声令下,让这不知好歹的庶女吃一个闷亏。
就在此时,萧飒从旁边的小道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小厮,周清看着不远处的梁王殿下,脸色忽然白了。
萧飒停了一停,看着她们和白簌簌僵持的模样,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梁王殿下!”周清忙朝萧飒行礼。
萧飒看了她们一眼:“你们是在做什么?”
“没,没有什么……”哪怕是萧飒表现得再平易近人,周清也是怕他的。
毕竟萧飒是周贤妃的儿子,是如今皇帝属意的继承人,哪里是外表的那般好亲近呢!
她道:“我和建陵侯府的妹妹说话呢。”
就这么说了一句,周清就急匆匆的退下了。
周清知道自己行事嚣张,哪怕是她的家人,平日也总是管教她。要是萧飒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周尚书,少不得要怎么训她。
“你没事吧?”
看着碍眼的人都走了,萧飒停在白簌簌面前,有些关怀道。
白簌簌闻言,仰起头,慢悠悠打量了他两眼,却是没理会他,径自往一边的宫道走了。
萧飒看着白簌簌的背影,有些怔然:“……她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白簌簌,哪家的闺阁小姐叫这个?古怪得很。”琼筵宫里人多眼杂,那些贵妇小姐又有许多碎嘴的,小厮当然是对答如流。
“白簌簌……”萧飒道。
他看着白簌簌离开的方向,失笑:“白雪,不就是簌簌飘落的吗。”
……
凤仪宫。
施贵妃坐在梳妆台边,一头如云的青丝长长流泻,不施粉黛,却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
镜子里,女子的眼角流露一抹嫣红,像是失眠多时,也像是经年累月的泪痕,颇有几分悲凉。
“娘娘,您就别跟皇上置气了。”
老嬷嬷语重心长,看着施贵妃,劝道:“皇上催您多次了。您可是宫里位分最高,身份最尊贵的主位娘娘,琼筵宫里的宫宴,列位妃嫔小主都出席了,您怎么能托病不去呢?”
她叹了一口气:“若是您真心想争宠,哪怕是贤妃也比不得您,她如今都快四十了,半老徐娘,哪有您二十多岁的容貌来得青春靓丽。”
那是自幼就服侍在施贵妃身边的嬷嬷,自然是全然为她着想,此时,旁边的宫人都远远的退在一边,当然能说这些体己话。
“嬷嬷……”
施贵妃回过头,看向那说话的老嬷嬷,蹙眉。
哪怕是蹙眉,施贵妃也有一种西施捧心的美,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懂这些,只是……”
她想到什么,闭了闭眼睛,睁开眼。
“我……还是忘不了他。”
这样一句话说出口,那老嬷嬷当即变了脸色,惊道:“娘娘,您居然还惦记着那个人!怪不得,怪不得皇上那日与您争吵,还扇了您一巴掌。”
“您真是……糊涂啊!”
施贵妃捏紧了手,对着老嬷嬷的质问,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施贵妃朝外面看去,道:“怎么了?”
小宫女跑了进来,跪地,跟施贵妃禀报凤仪宫外面的情况,施贵妃微微蹙了眉,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她道:“皇上派来的人?”
旁边的老嬷嬷眼神急切,似乎是想要施贵妃回心转意。
施贵妃却没看老嬷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像是疲累的模样,照旧吩咐。
“……让那人原路回去吧。”
这一厢,琼筵宫的筵席摆了许久,如今天色将晚,白簌簌和萍姑走在宫道上,远处的八角宫灯慢慢亮了起来。
白簌簌走了一会儿,好奇地看着那些宫灯,停步欣赏。
“小姐可是累了?”萍姑以为她累了,问。
侯府里的小姐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然白簌簌自幼在涿光山生长,没那么娇贵,可也说不定。
毕竟她一向懵懂,没准给人整日关在屋里,哪里都没走动过呢。
萍姑想了想,道:“夫人只顾着和世家贵妇们说话,怕是已经先走了……小姐既然累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再出宫去。”
白簌簌停在宫道边,忽然怔怔看着远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小姐,怎么了?”
白簌簌耳朵动了动,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道:“那边,来人了。”
似乎是要印证她的话语,一个太监从宫道的另一端挑灯走了过来,打量她两眼,道:“这是建陵侯府的二小姐?先前奴才未到琼筵宫,远远就听到二小姐的笛声了。”
那太监一团和气,尽捡着好话说,萍姑眯了眯眼睛,眼里露出几分狐疑。
太监朝着白簌簌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都说二小姐是个秀雅风流的人物,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贵妃娘娘邀二小姐前往一叙,还请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君山:头上有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