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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阴司殿门口的红梅正在如火如荼地盛开。
      雪停了好几日,宫中的积雪却没有融化,白皑皑的一片如同裹上素洁的银装。

      萧倚楼先是坐在正厅里喝了点茶,余光瞥到室外似火的红梅。
      指尖在案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后他起身,站到了簇簇红梅树底下。

      他一袭白衣,身材颀长却单薄,在红梅树下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望着那些红色的花蕊发呆。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他散在身后的发被扬起一些,整张轮廓随之暴露在空气中。惊心动魄的美。

      他在红梅底下站了一会儿,直到眸子里都似掉入雪花,他才闭上眼,转身打算重回内殿。
      刚转身余光便看到阴司殿大门口,宴终站在那儿,表情有些失神。

      萧倚楼的眸光闪了闪,没什么犹豫地走向他。他注意到萧倚楼走过来的身影,眼神一瞬间起了雾气。

      “殿下?”
      他走到他身边,关切地看向他惨白的脸色:“脸色为何这样苍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倚楼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不得不放下戒心,释放脆弱。无力抵抗一样。
      宴终张了张口,却半天没说出话。
      萧倚楼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润,温如蚕丝。

      宴终的鼻子忽然就酸了,他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稍纵即逝,然后立刻抬手抱住萧倚楼的腰。
      “倚楼。”
      “嗯?”
      宴终却又不说话了,只是抱着他。

      萧倚楼失笑地拉过他的手。
      “殿下这是在撒娇?”

      他觉得他很反常,于是握着他的手腕拉开两人的剧里。
      宴终低着头,可萧倚楼还是看见了他憋红了的眼眶。

      萧倚楼地笑意便顿了顿。
      萧倚楼抿唇,指尖点上他的脸,冰凉。扫到他的眼尾,宴终的眼睛眨了眨。

      “发生了什么?”

      宴终不说话只是摇头。
      萧倚楼沉吟一下,忽的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宴终一惊,双手下意识就放在了他的肩上。双眼兔子似的看着他。

      萧倚楼那样瘦的一个人,手臂力量却不容小觑,抱着宴终一路回了卧房,又将他轻轻放到了床上。
      “殿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萧倚楼就附在他的身体上方,用比以往还要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哄着他。
      宴终毫无抵抗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只和他对视了几秒,便轻轻开了口。
      “刚刚二哥说,接近我,其实从来没用过半分真心。”
      萧倚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二殿下如此说的吗?”
      “嗯。”宴终点头。

      萧倚楼沉吟一番,问道:“殿下,相信?”
      宴终懂他是什么意思,他恍惚了一会儿,随后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嗯。”
      “而且我一直知道,他接近我其实别有用心。”

      -

      初来鬼族之时,宴终便已经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很不喜欢那个叫做荆昉的人。
      即使娘亲告诉他那是他的父亲。

      宴终对父亲这个词有着天然陌生的情绪。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父亲,只有娘亲。

      娘亲将他带入这陌生之地,来不及顾及他,便进了荆昉的宫殿,一待就是一下午。再出来时,娘亲告诉他,他将会是鬼族的太子,他以后会我、岁岁无忧。

      彼时他所能记起的岁月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唯一的愿望是想和母亲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对鬼族太子并没有多大感觉。
      看着母亲略含晶莹的眼睛,只是一派天真地问:“是吗?那娘亲呢?”

      娘亲当时是这么回答的呢?
      她好像笑了笑,笑容像是散在风里,然后她弯腰亲吻他的发,轻声哄他:“乖,我们终儿乖,娘亲是人族,无法在鬼族待的太久,娘亲会在人族为你祝祷,你在这好好儿的,好吗?”

      宴终一愣,眼巴巴地问她:“为什么呢?娘亲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能说是不要你呢?终儿,娘亲最爱的就是你了,你待在这里会安全很多,娘亲希望你能好好儿的。”
      “那娘亲呢?”

      她似乎是顿了一下,才慢慢揉着他的发,替他整理衣冠:“娘亲在人族,也会好好的,娘亲会在那里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小小的宴终将娘亲当做自己的全部依靠,自然舍不得离开娘亲,也不想理解娘亲口中所言,只是握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娘亲,你别走,别离开终儿好不好?要不然,你带我走嘛。”

      小宴终生的白白净净软软糯糯,音色亦是丝丝缕缕浸着甜意,撒起娇来几乎没有人能抵抗。
      娘亲拗不过他,当下只好同意留下来陪他。
      他以为自己便算是撒娇成功,满心欢喜地盘算着还可以和娘亲待在一起。
      然而第二日他醒来时,娘亲已经不在身边,留在自己床头的只有一封书信,还有娘亲的半块袖子。
      大约是他晚上缠她缠得太紧了,她要走,故而只能裁下衣袖。

      小宴终睡得太死了,一觉醒来,娘亲已经离开他了。
      可他不敢去找她,因为他忽然明白,她的离开,是势在必行的。

      大不了……
      大不了就是等自己变强了之后再去找她嘛,他不是成为太子了嘛,那以后肯定是鬼族的君上,他到那时候再把娘亲找回来就是了。
      他那样天真地相信着自己终将能和娘亲见面,就如同相信娘亲真的不会走一样。

      后来宴终便开始刻苦学习鬼族术法,只是他有一半的血统是人族,学起来并不容易,第一次学飞行时从半空中跌下来,跌得满身是伤。
      痛的他在被子里哭了大半宿。可是哭完还要坚持继续练下去。
      荆昉并不在意他,他知道。
      而他的娘亲也离开了。
      他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去找她,才能和她团聚,不然自己太弱了,娘亲总是不放心。

      他抱着这样的信念一日一日刻苦学习,流泪流血都没办法顾得上,修为竟也开始突飞猛进,一跃在鬼族王室诸子当中露了个头筹。

      荆遇便是那时候开始同他交好的。
      彼时一轮考试刚过,他们的学官是鬼族一位长老,资历甚长,看过考试成绩之后公然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宴终。称他绝对是惊世奇才。
      同他们几位皇子一同学习的还有几位长老的孙子或重孙,皆是都听多了学官夸宴终,没甚感觉,但到底还有有人眼热。

      那是一个特别冷的冬天,雪将池水冻住,满池的冰凌。
      宴终至今都记得。
      他下了学,走过学堂旁的池塘,脑子里想得是这样是不是离娘亲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自己总是要快点成长,好去人族接她的。

      想得正入神,突然一股力道从他背后窜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便已经被踹到了旁边的池塘里。

      那样厚的一层冰,硬生生被他砸出一个窟窿。
      周身被凉水浸泡,冷的他浑身发疼。
      他尚在状况外,只想赶紧从池塘里起来,却在靠近岸边的时候听到荆止放肆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阿哲你担心害怕什么?挂了个太子的头衔而已,你真的当父君有多待见他?要真是想让他当太子,会在给他太子名位之后立刻杀了他娘?父君连他娘都杀了,我们不过是整整他而已,又算得上什么?”
      ……

      后面说了什么,宴终已经听不见。
      满脑子都只有那一句:连他娘都杀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娘……
      死了?

      怎么可能?
      小小的宴终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句话,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小小的身躯就那样泡在冷水里,也忘了爬起来,只顾着发呆。
      直到荆遇出现,看到他在水里呆呆傻傻的样子,将他捞了出来。

      而他自冷水中爬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娘,真的死了?”
      荆遇抿住嘴唇,没说话,让人将他带回了阴司殿。
      他已经被冻的全身冰凉,嘴唇发紫,被宫中太医塞进被子里的时候,一点体温都没有,冷的瘆人。

      可他还是固执地看着自己的床顶,固执地问着跟随而来的荆遇:“我娘亲他,真的死了吗?”

      宴终对情绪的感知超乎常人的敏感,他能感觉到荆遇其实亦是不屑同自己来往的。他从来不爱平白招人嫌,断没有人家不待见自己自己还往上凑的道理。
      可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荆遇现在是他唯一的稻草,他管不得他对自己到底抱有怎样的态度了。
      他只想他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他的娘亲没有死。

      他还要去接她呢?
      她怎么会死?

      大约是他的表情太绝望,荆遇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立时回答出来。
      看着他满是泪水的眼眶,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有告诉他真相:“我不知道。”

      他知道,只是他不告诉自己。
      宴终知道。

      宴终那一刻,多么感激他的隐瞒。
      感激没有戳破自己的幻想。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
      梦总要醒的。

      他被冻的太狠,发了高烧,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第七天的时候荆昉终于来看他,说是来探病,语气里却净是责怪他不省心之意。
      宴终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只是看着他惯来厌恶自己的脸,目光没有焦距地问:“父君,儿臣想问您一个问题,儿臣的娘亲,还活着吗?”

      终究还是要问出口的。
      总是活在梦里,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荆昉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知道,咳嗽了一声,不走心地解释:“你是太子,身份尊贵,怎么能有一个人族的娘亲。”
      “杀母保子,你明白吗?本君这是为你好。”

      这是为你好。
      为他好?

      宴终躺在床上,头顶的帷幔被眼泪遮挡渐渐模糊。他尝试抬了好几次手,都像是不知道该抬手干什么那般,手足无措地又放下。
      嘴唇颤抖,被他咬住。
      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的母亲被杀了,还要被告知是为了他好?
      这叫为他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很疼,很疼很疼。
      他想坐起来,却做不到,想哭出声,却只能痛苦地闷哼。
      一行一行眼泪从眼眶里涌出,犹如潮涨。

      荆昉看他那狼狈样子,不满道:“哭什么?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哭?不愧是人族之人,懦弱无能!”
      说罢拂袖而去。

      荆遇自外而来,恰好撞上将要离去的荆昉,规规矩矩地冲他行礼喊他父君。
      荆昉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而荆遇,清楚听到了自内室传出来的,宴终的哭声。

      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哭声一声一声出不来,似乎只能抽噎。
      他的嗓子里满是沙哑的嘶鸣,一声一声,犹如濒死之人,声声泣血,痛不欲生。
      片刻后,那哭声终于变成了号啕大哭。

      他就在想,此时正在哭得那个人,究竟是有多痛,连他,都感同身受地觉得疼。
      荆遇忽然地,觉得有些同情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倚楼:我很疑惑,有个事我一直想不通
    某十九:嗯?啥事啊?
    萧倚楼:[微笑脸]为什么自从上次上了二垒之后就没有别的进展了?
    某十九:哎呀一步一步来多没意思啊,上完二垒接着让你本垒打岂不美哉?
    萧倚楼:哦?这是你说的?如果下一章办不到,就废、了、你。
    某十九:……不是,那个,你听我说,我就是有心晋江他也不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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