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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赠君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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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冷若冰霜地坐在小叶紫檀木官帽椅上。氤氲清香的贡茶在桌上袅袅升起。
他看来大概而立之年,五官犹如精雕细刻般俊美深邃。
怡和郡主惊讶于摄政王的丰神俊朗的容貌和矜贵淡漠气质,眼神闪了闪。
只是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已经差不多五十多岁,加上这十几年的历练,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摄政王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任由怡和郡主给他行大礼,没说话。
朝野上下不少大臣都说摄政王狼子野心,把持朝政,大肆排除异己,打压功臣。
正因皇权高度集中在摄政王手上,怡和郡主几次想插手朝政都不得法,在没引起摄政王的注意前,反倒引起某些位高权重唯利是图的大臣的警惕。
那些大臣斥责她牝鸡司晨,果真为低贱的商贾之流,有的甚至攻击她不守妇道,仗着先皇的宠信胡作非为。
女子若想在朝为官,有两点必不可少,一是上位者的支持,二是有与这个以男子为尊的朝代抗衡的勇气和决心。
怡和郡主是有掀翻这腐朽王朝、颠倒这阴阳乾坤的胆量和手段。
但,那时的她有情饮水饱,只要秦俊想做什么她都会财力人力物力倾囊相助。
不过秦俊没有明示这一点,她一直没会意到。
这么多年临到最后一刻她也看明白了,秦俊就是那种想要什么,会旁敲侧击暗示你给他。
不过可能是她潜意识并不相信男人,总是阴差阳错误会了;也可能是秦俊并不认为一个女人会有那么大的能量,所以她并没有付出所有。
当她抽身而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很容易发现秦俊那张白皙无害的面容下的勃勃野心。
如果她早点察觉,或是秦俊早点要她相助,这个王朝早就改天换日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每个时代都有其发展规律,她已经将社会进程演化加快了数倍,再多的就揠苗助长了。
当然——更多的是,她对周遭的一切都难掩厌倦。
十几年的古代经营流生活,虽说她遇上过许多有趣又可爱的人,但她还是想念那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的世界。
可能是要离开了,怡和郡主说话随意多了。
“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千年雪莲,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怡和郡主也没学会这个时代女子的优雅含蓄,她的目光大胆直白,带着欣赏和赞叹的流连在摄政王的俊颜上。
摄政王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所求谓何事?”
怡和郡主也不打太极,直接道:“我希望向摄政王求得一封和离书。”
“慎终不改先人志,怡和你逾矩了。”摄政王冷淡道。
“……臣妇愿将手里西北和江南两处的产业献给摄政王。”
来拜访摄政王之前,怡和郡主就想过和离一事不会轻易被解决。
前几日她梳理了下自己明面上的产业,新开辟的西北香料和北方羊绒毛市场,以及江南的粮食铺子就占了六成,献上去虽然她有些肉疼,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能摆脱这一段与秦俊的孽缘,怡和郡主还是觉得值得。
摄政王不置可否,“你打算和离后去哪里?”
或许是对方语气温和少许,也或许是对方长相的加持,怡和郡主干脆直接交代,意气风发道:“我要出海!”
摄政王端着茶盏啜了一口。
“海外新奇事物那么多,听说女人也能当公爵侯爵,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怡和郡主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说起她周游世界的打算。
摄政王思索片刻,搁下茶盏,指尖点了点桌面,“你献上的那三个,不够。”
“本王要你名下以‘晋’‘江’‘文’‘学’‘城’‘怡’这六字为名的镖局茶楼酒肆等一共三百七十八家商铺。”
“……”语气一顿,怡和郡主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她扯了扯嘴角,脸上是僵硬的表情。
摄政王好整以暇的打量她。
沉默半响。
“……”嘴唇翕动,“您是怎么查到的?”不知不觉间语气里带上了敬畏。
摄政王无意解释。
怡和郡主咽了咽口水,有些面色惨淡道:“……这是我经营了十几年的心血,也是隐藏的最深的。”想不到世上还是有比她聪明的人,她太托大了。
“……”
抿唇,怡和郡主垂眸思索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了般,掷地有声道:“好!不过玻璃和水泥方子的分红我要从原本的四成改成七成。”好以弥补自己的损失。
“不行,四成半。”
“八成。”
“三成半。”
外面传来兵器甲胄碰撞的响声,摄政王黝黑深邃的眼眸直视她的样子,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冻得人寒毛卓竖。
怡和郡主眼眸低垂,就算再怎么洒脱,谈判中对方咄咄逼人还是令人不快。
她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巧火器,预测自己冲动过后可能要面临的后果,发现那个后果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转念一想,人都要走了,要那么多产业也无法保证真的能收到那么多分红,她也懒得继续扯皮了,不如她退一步。
“四成半就四成半吧。”
摄政王很满意她的识趣,轻轻颔首,“如你所愿。”
怡和郡主内心翻了个白眼。
“本王会派人去交接。你希望什么时候听到喜讯?”
怡和郡主收起腹诽,轻咳了咳,佯作忧伤,道:“……长痛不如短痛,新年新气象……这等小事应该很快就翻篇了。”所以不用事先告知庄王爷秦俊了。
想了想,她又不怎么走心的求情道:“如果将来秦俊做错了事,还请摄政王看在臣妇献上有功上,对他从轻处罚。”
摄政王默了几息,表情莫测,“你很聪明。”
怡和郡主回以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
“娘娘,陈家小子他捡了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说要纳了她,呜呜呜,他怎么可以这样?”
香南捂着脸跪在李室冬面前。
李室冬蹙眉,冷静道:“那个姑娘有什么特殊来历吗?”墨轩斋在苍祁山下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香南一边啜泣,一边咬牙切齿道:“说是有救命之恩,如果我不乐意,他可以退婚。”
“那个姑娘长得倒挺貌美,性格柔弱,说话细声细气,跟香南不是一类的。”雪北叹着气补充道,“奴婢询问了陈父,陈父也是愁眉苦脸,那小子已经被打断了腿,是那姑娘在照顾他,两人你来我往的,一个屋檐下,发生什么事不好说。”
李室冬明了,“陈家小子…是不是跟那姑娘……好了?”只有那姑娘怀了陈家子嗣,陈父才会那么左右为难。
这话说的含蓄,几个婢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香南涨红张脸,大声鄙夷道:“不知廉耻!”
李室冬忽略心中的不适,转移话题道:“香南,你打算怎么做?”
刚刚鼓起的劲儿一下就散了,香南郁郁寡欢道:“……我们都定亲两年了,他还给我来这一出……”
看到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室冬感同身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更倾向香南拿回庚帖,与那负心汉一刀两断。
“你好好想想,等想好了,不管什么选择,我都会为你撑腰。”
听到这个,香南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泪眼含笑,“娘娘您真好。”
一声咯吱轻响,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月夕领着三四个端着放置毛巾的托盘和雕花铜盆的小婢进来了。
“还不起来为娘娘通头发?”雪北轻踢了下香南,“你的手艺最好,可是我们羡慕不来的,快起来,别跪在那里。”
香南目光希冀的望着李室冬。
李室冬微笑点头,香南赶紧爬起来,李室冬指了指盆里的温水,笑道:“去洗洗吧,都成个小花猫了。”
香南破涕而笑,听话的照办了。
月夕与太妃娘娘轻言细语聊起各种最近兴起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庄王府闹出的笑话。
以前苍祁山庄的婢女会避讳任何跟庄王府有关的事,如今主子娘娘从悲痛抑郁中走出来,苍祁山庄的气氛没像那么压抑了。
“上次山下来了七、八个面容不善的黑色劲装男子,他们撒出去不少钱,从山下村民打听到不少跟苍祁山有关的事。奴婢已经让山庄里的人暂时不要外出。”
“唔,做的好,平安最重要。”
李室冬望着镜子里憔悴又孱弱的自己,突然她道:“帮我看看有没有白头发。”
香南仔细找了找,赞叹道:“娘娘的头发还是这么乌黑油亮。”
这记马屁让李室冬浑身通体舒畅。
年纪越大,女人越惧怕容颜衰老青春不再,所以即便李室冬一味沉浸在自己构造的悲惨世界中,四个忠心耿耿的婢女还是一刻不落的调理她的身体,保养她如雪般的肌肤。
突然,花晨提着裙摆,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怡和郡主在离京二十里地的地方被贼匪杀害了!”
李室冬猛地站起来,不知是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还是自己起身起的太快,总之李室冬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起来。
那个女人……被、被杀害了?!!
“怎、怎么这样?不会是造谣吧?”
其他三个贴身婢女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