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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苍祁山 ...

  •   李室冬合上信纸,对李家三兄妹态度温和道:“你们先在我这调理调理身体,这边的气候与京城有些相似,正好可以适应一下。至于蕴念……你们父亲说了,明年选秀前都住在我这。”

      李鲸宸恭敬作揖向姑母致谢。

      说起来——整个锦州李家的关系网中,不论血缘最近的,还是女眷那边身份地位最高的,竟然是被驱逐到苍祁山的庄太妃娘娘。

      因为庄太妃娘娘李室冬是授过册立太妃玉册的,虽然已经远离政治权利中心,但多多少少与后宫有些联系。这样就能请精奇嬷嬷教导李蕴念宫中规矩和忌讳。

      其实当初还在世的庄王爷意图休掉李室冬这个王妃是不可能成事的。

      李室冬这个王妃虽说只生育一个女儿,但她并不下手暗害府中庶子。不然那个庶长子也不会在庄子上好好长大了。府中那些庶子庶女都要尊李室冬为嫡母。这样就不能算作“无子”。
      若说犯了哪条“七出”,“妒忌”这一条勉强搭得上。毕竟李室冬刚嫁进去就打发了当时的庄王爷的通房丫鬟和庶长子。

      只是京中的人都知道这事是庄王府做的不地道。
      好好的女儿家,刚嫁进去就要做便宜娘,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中间还牵涉了王府爵位传承这等大事。
      这种建立在欺瞒和损害自身利益的结亲,不管哪个亲家都不会乐意。

      可惜那时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说什么都太迟了。

      至于将李室冬这个王妃以“不敬长辈”的借口赶出庄王府,其实根本找不到实质证据,那些不过是那个庄王爷的一面之词。

      世人皆知庄王妃李氏无辜,不过是碍于当时的皇帝和炙手可热的怡和郡主。
      最后李室冬只能保住一条性命,与当时的庄王爷析产分居。当中涉及了多方利益角逐和锦州李家的斡旋,

      “你们先去歇息罢,晚上再来给我请安。”

      李家三兄妹向姑母庄太妃娘娘行完礼,男客被雪北带去升霞殿偏殿,女客被月夕领去离观云殿不远的沁雸阁。

      升霞殿偏殿。

      “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扰了姑母清净。”李鲸宸这个做大哥的还是忍不住多操心一点。

      李厢达东张西望,没发现有趣的东西,他百无聊赖地把玩腰间的荷包。

      “看来姑母这些年过的还算不错。”看看这方圆几十公顷的苍祁山都是属于姑母的,还有这里的精致摆设,庭院里的奇花异草,就比他们想象的强上不少。

      “这话可别往外说。姑母遇人不淑,金玉满堂也比不得儿孙绕膝。”李鲸宸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李厢达敷衍道。

      “姑娘,这里就是沁雸阁。听闻您们今日要来,太妃娘娘忙让下人收拾出偏殿绣楼。这四个小丫鬟是给姑娘服侍用的,卖身契在这里。若她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直接将人打发了就是,不必向太妃娘娘禀报。”

      这份悉心周到,真的出乎李蕴念意料。

      她以为姑母与李家本家已经疏远了,毕竟这么多年两家都没什么联系。若不是这次她要进京参加选秀,她的母亲也不会把有关姑母的往事告知给她。

      被夫家赶出门,多多少少带累了锦州李家女眷的声誉。她的母亲说起这位姑母时语气十分复杂。

      庭院里婢女正在采集百花。

      这花收集起来可以调研胭脂,可以晒干泡水,也可以作为沐浴之用。

      月夕让婢女们停下手里的活计,让她们给李蕴念这位新主子见礼,然后敲打了几句,才向李蕴念福身离去。

      观云殿偏殿。

      “娘娘,李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对主子的安排接受良好。只是奴婢观他们言行,发现二公子对李大公子颇为不恭。”雪北道。

      “还有呢?”李室冬微抬下颌,示意月夕回话。

      “李家小姐应是个容易相处的,听说了那沁雸阁是主子精心安排后,眼里的喜悦和感激是骗不了奴婢的双眼的。”

      “是个明白事理的。”

      明白事理就好,省得自己主意大,走进了死胡同里,那就坏事了。

      李室冬认真的听雪北和月夕回话,思绪从刚才的事情发散到其他地方。

      她祖父官至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后来因政敌诬谤,加上当时边关又起战乱,朝中就有人进言说让他去战场拼杀,以“戴罪立功”。

      李室冬不知道当时说这话的是想让她祖父死在边关,还是真的想让当时的皇帝网开一面。当时整个李家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万幸地是,她祖父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凯旋归来。

      或许为了制衡她的祖父,当时的皇帝开恩特许她进宫参加大选。

      为何皇帝要开恩?

      因为李室冬的父亲那时才不过一个五品的小官,李室冬根本没资格参加大选。她那五品官之女的身份只能参加小选。

      皇恩浩荡,圣旨难违,当时李家本家只有李室冬一个嫡出姑娘,且年龄又适合,李室冬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想到李家又要送姑娘去那洼泥沼,李室冬心情就极为烦躁。

      梅雨之前的苍祁山非常凉爽,洗尘宴就设在迎日亭下方的开阔之地。因都是至亲血脉,所以不设屏风隔开。

      李室冬问了他们这些年锦州李家的近况,知道了李家本家大体情况还算好。

      就是天下承平,没有战事,就立不了功绩,算得上是武将世家的李家枝繁叶茂,资源有限,子孙后代不得不寻求其他的出路。
      李鲸宸读书天分并不算最佳,胜在他勤勉,已经考中了举人。名次虽不高,但已经可以进京参加会试。

      “厢达,那你进京有何打算?”

      李厢达举酒杯的手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道:“父亲让侄儿与兄长在京中守望相助。”

      李室冬笑容和蔼地道:“说的也是,离乡背井,遇见什么难事,只有亲兄弟能够相信。我在京中有一处别院,那里有积年的老仆,京中有什么吃的喝的,还有人情往来,你们可以吩咐他去做。”

      这可是大恩,李家兄妹三人齐齐起身,举杯向李室冬道谢。

      夜里的苍祁山起了一层萦绕不散的雾气,将远处的景色糊成一团团灰黑色调。

      宴席散去,李家三兄妹恭敬送走庄太妃娘娘。

      李室冬面色微醺,雪北一脸担忧地搀扶着她。李室冬摆了摆手,“没事,三四瓯酒而已,许久没喝了,才会这么容易上头。”

      雪北见自家娘娘步履还算稳健,只好小声地吩咐小婢送来醒酒汤。

      李室冬撇下婢女径直往前走,不知不觉走进一处竹林。竹林有竹亭,亭中有一竹制的棋盘,上面是走入死局的棋子。

      见自家娘娘要独处,雪北让下人远远退开,而她眼观八方地守在亭子外面。

      李室冬眼睑低垂,似在思考下一步棋如何走。

      只是头晕晕的,李室冬用手支着脑袋似醒非醒,卷曲纤长的睫毛轻颤,在琉璃宫灯的映衬下微蹙的眉眼是那样萧索寂寥。
      周围的夜景成为最佳的背景板,竹亭里的人是唯一的光源。

      李室冬仿佛回到年少时,她在锦州尽情的调香喝酒,游河踏青,欢笑声在耳边回绕,她的眼睛里盛满了笑,自由自在,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似乎有人在对她说:“你这样活泼好动的女子,一点不贞静,怎么嫁的出去呦。”

      她不甘心地反驳:“嫁不出去就嫁给你呗,反正你不是说非我不娶吗?”

      好像听到一声轻笑,那人又说了什么,只是一阵风猛地刮过,掀起一层名为时光的泥沙,将所有温言密语掩盖。

      “娘娘,娘娘,该起了。夜里风大,回去歇息罢。”

      雪北轻轻地推了推自家娘娘。

      李室冬睁开眼,年少娇俏灵动的桃花眼,现在已成了一滩死水。里面的光芒不见了。

      她有些怔忪。

      “娘娘?”

      李室冬揉了揉太阳穴,撑着雪北的手臂缓缓起身。

      回去的路上——

      “……香南与墨轩斋那小子谈的怎么样了?”

      “那陈家小子去外面进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提亲一事可能要延后。”

      “……香南那丫头还是与以前一样嘻嘻哈哈,一点都看不出来。”李室冬神情淡淡。

      自家主子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了,雪北尽心尽责的转移话题,希望说些丫头之间的趣事让主子开怀。

      “香南那丫头大大咧咧,有一次那陈家小子送了一个绣样,是个锦鸡晨鸣图,结果香南绣成了个胖鹅泅水图,太拿不出手了。最后那荷包被香南拿来装糕点了。”

      “……有这回事?”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深夜浓雾中。

      苍祁山来了三位客人也没有打扰到李室冬的日常生活。

      这一日,李室冬正在看婢女们比赛刺绣。

      李蕴念这位娇客陪在她身边逗趣。

      李室冬拍了拍小姑娘的手,道:“过几日精奇嬷嬷就会到了。在那之前,蕴念你趁着闲暇时间好好玩玩吧。”

      李蕴念用帕子掩唇,柳叶眉下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儿,

      “娘娘。”花晨脚步匆匆过来。

      正在比赛的婢女停住了动作,李室冬让她们继续。

      花晨走到自家主子身边,禀报道:“娘娘,降臣道人上门拜访。”

      李室冬持茶盏的手顿了顿。

      她坐在那儿。
      阳光不烈,但已觉得全身冰凉。

      “娘娘?”花晨轻轻唤了一声,“可要奴婢去请李家公子来?”就算那个降臣道人是个方外之人人,但也是男客,有李家两位公子在场比较妥当。

      李室冬看了庭院里的翠蔓红花,嘴角抿的发紧,她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花晨跟了自家主子十几年,自然看明白了娘娘的意思,于是她恭敬退下,让人去请李家两位公子。

      李室冬起身离座,原本还说说笑笑的婢女噤若寒蝉,纷纷福身目送娘娘离去。

      李蕴念提裙匆匆跟在后边,她见姑母进了观云殿,只好候在外面的亭子。
      她身边除了两个从李家带来的丫鬟,还有一个最近得她重用的夏木,夏木比她还大三岁,沉稳有度,是姑母送来的人。因卖身契已在她手里,所以李蕴念还算信任她。

      李蕴念好奇的问:“夏木你知道那位降臣道人是何人?”

      夏木低头想了想,道:“奴婢只知那位降臣道人是京中某位权贵老爷出家后的名号,具体是哪家奴婢就不清楚了。这几年,降臣道人只来过苍祁山庄一次。不过那次娘娘犯了寒症,起不得身。如今那道人是第二次上门求见了。”

      “姑母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请了名医来看吗?”李蕴念三兄妹来的时候,姑母看上去气色尚好,这时听到姑母病过一场,李蕴念顿时担忧起来。

      夏木道:“姑娘不用担心,娘娘请过相熟的老太医来看,老太医说只要好好将养,娘娘便能长命百岁。”

      李蕴念听到这里,神情放松下来。

      观云殿偏殿,李室冬神态漫不经心,扯出锦帕擦拭唇上的口脂,望着花卉纹座铜镜里毫无血色的面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 作者有话要说: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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