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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土匪 ...

  •   谁也没料到谢呈这一出,只宣禾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身子。
      双方都使了大力气,锄头从谢呈手里脱出去,差点砸上宣鹏的头,临了被老谢踹了一下,蹭到了宣老四的袖角。

      所有人都静了,谢呈声嘶力竭地吼:“谁再骂我妹我杀了谁!”

      他平时不声不响的,虽然也跟周讲于打架,但看上去完全不是惹事暴躁的性子,这样突兀一开口,大人们都被惊了一跳。
      宣鹏吓得哇呜一声大哭起来。

      宣老四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觉得被一个小少年威胁了很丢人,怒不可遏地上前,抬手就要扇谢呈巴掌。
      宣禾把人朝身边一拉护住,老谢上来就给了宣老四一脚。
      “日你妈宣老四你找死得忙!”老谢破口大骂,“你动他一下试试!”

      楼上宣麦的房间里,周讲于清清楚楚听到了谢呈那一句。
      他猛地跳到门口,正准备要出去看,回头看到宣麦一脸惊恐地要跟着来。
      宣麦也着急,步子匆匆一迈险些绊倒,周讲于连忙又回身拉她:“没事的麦子,咱们不出去啊。”

      下面又更喧闹了一阵,过后忽然就静了,只能听到二爷咳嗽的声音。
      周讲于想到有宣禾在,稍稍安心了些。

      他扭头看宣麦,宣麦微微皱着眉,缩在台面桌前的椅子里,神色紧张又茫然,一双眼睛就那么大睁着,像受惊的小鹿。
      周讲于看了一眼旁边的闹钟,拿过来上发条,小声说:“麦子,九点了,你得睡了。”

      宣麦摇摇头,双脚曲起来,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下面怎么没声音了?”
      “估计在讲道理呢。”周讲于拧紧了发条,把闹钟放回去,“你别怕,你两个哥哥都可厉害的,没人敢欺负你。”
      宣麦点点头。

      周讲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挠挠头:“那你睡?”
      闹钟指针嗒嗒嗒地响,跟外面的虫鸣应和着,宣麦沉默了一会儿,收紧了抱着膝盖的手:“我不敢睡。”
      周讲于想了想,坐到床边看着她:“麦子不怕,我看着你睡,要听故事吗?你二哥平时跟你讲什么故事?”

      “不行。”宣麦眨巴眨巴眼,“哥哥说了,除了他跟二哥,别人哪个男的都不能看着我睡觉,等我再长两年,他们俩也不能看着我睡觉了。”
      周讲于张张嘴,最后还是只能抓抓自己头发:“啊对,你哥说得对。”

      他心里惦记着谢呈。
      谢呈平时看着沉默,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得很,这小子疯起来不管不顾的,可他又担心自己走了宣麦害怕,只好跟宣麦两个大眼瞪小眼。

      终于瞪到宣麦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周讲于才问:“现在想睡吗?”
      宣麦点点头,从椅子上滑下来。
      周讲于把被子给她掀开,起身朝外走,想了想回头:“你先乖乖躺着,闭上眼睛,我等下让你哥来看你行不行?”
      “好。”宣麦应。

      周讲于出去,轻轻合上门,站在阳台上朝下看。
      院子里站了好些人,廊下的灯开着,光是昏黄的。
      宣老四家两口子依然怒气冲冲,恨不得喝血吃肉的,二爷小声地在跟谢呈说什么,谢呈一脸平素的漠然,宣禾揽着他肩膀,不时应着。
      周讲于知道自己对宣家巷来说是外人,也知道事情其实已经解决了。

      二爷靠院墙坐了把矮椅子,他说话慢,磕一下旱烟管才说两句,吧嗒吧嗒抽口烟又再说两句,愣是把容易跑神的谢呈说出了上课开小差的效果。
      虽然眼前的局面完全不是上课那回事儿。

      谢呈看着二爷拿烟管的手,听着耳边蚊子来来去去地飞,旁边的人什么反应他也没在意。
      片刻,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朝上一望,正好跟朝下看的周讲于对上了目光。
      周讲于挑眉一笑,手比了个“八”,压着指根朝他一扬,又潇洒地收回去,轻轻在指尖吹了口气。

      谢呈认真地看了他两秒,回过神来,正好听清二爷最后那句:“小呈,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二祖公。”谢呈从善如流。

      宣禾捏了捏他肩头,跟着开口:“今天劳烦二祖公了。”
      话说到这里就该散了。

      宣四婶朝地上啐了一口,提着宣鹏的后领子走了。宣老四看了看二爷,又瞅了瞅这边的两兄弟,沉着脸也走了。

      看热闹的跟着走空,小院子安静下来,老谢牵着二爷起身,二爷烟枪朝宣禾一指:“等你姑回来,提点白开水去看看。”
      “凭什么?宣鹏那坏坯子就该打!”周讲于在阳台上问。他其实没听懂白开水是什么意思,但直觉是要谢呈妈去道歉。

      老谢抬头看他,说了一句:“你也是个混小子,往后大家还要做邻居的,都姓宣,二爷还在呢。”
      宣禾应:“知道了二祖公,知道了谢叔。让你们操心了。”

      老谢也再没多说,牵着二爷出去,院子里顿时沉寂得不成样子,只能听到蛐蛐在叫唤。
      谢呈扭头看宣禾,宣禾脸色不怎么好,他于是有点惴惴:“哥。”
      宣禾没说话。

      谢呈现在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有点慌:“哥我……”
      话没说完,宣禾猛地将他朝前一拉,死死抱住了。

      谢呈有点懵,他被宣禾箍得喘不过气来,忘了自己要认错。
      半晌,只听到宣禾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小呈对不起,是哥没有保护好你跟麦子。”

      谢呈从宣禾肩头露出一双眼睛,抬起目光去看周讲于,周讲于朝他竖起食指,“嘘”了一下。

      等宣禾放开谢呈,周讲于才说:“哥,他俩都不省心,你要是保护不过来以后我帮你保护谢呈好了。”
      宣禾笑了笑,在谢呈头上摸了摸:“好啊。”
      谢呈嘟囔:“滚吧,谁要你保护?你只会添乱。”
      宣禾舒了一口气:“那你俩互相保护吧。”

      周讲于“嗯哼”了一声,宣禾说:“我去看看麦子,周周今天在我家睡还是回去?”
      谢呈没说话,一双黑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沉静。

      不等周讲于回答,宣禾边上楼梯边叮嘱:“在我家睡就赶紧洗澡去,明天第一天上课不能迟到,你得负责把小呈叫起来,不可以再赖床了。”

      “得令!”周讲于应。
      他飞一样,一步几大阶地跳下楼来,一把揽住谢呈脖子:“小呈子,伺候爷洗漱去!”
      谢呈随手给了他一拐子。

      家里屋子挺宽,两层,下面是带两间厢房的堂屋、厕所、浴室跟厨房,还有酒厂,一个露天的台阶上去是晒楼,晒楼两边分别是四间屋子,屋子前面一条走廊,廊檐下撑着石柱子。
      宣禾的屋跟宣麦的挨着,中间隔着装粮食的杂物间,另一边是谢呈的。谢呈爸妈的屋子在楼下。

      乡镇旧屋大多宽敞,这房子是洛花镇很常见的制式,是两家人在九十年代前后合力建的,砖瓦结合,说像平楼又留着点老式瓦房的气质。
      长大后的谢呈久离家乡再回来,重新审视过这里,觉得这屋子设计得乱七八糟,却带着五谷的干燥气息和酒香,是真正的,属于洛花的家。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呈洗完澡上了楼,专门绕到了宣麦那里,他从窗户边望进去,看到宣禾坐在床边,宣麦已经睡着了。
      宣禾抬头看到他,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去睡觉,谢呈才看到宣麦抱着他一只手臂。
      看来是吓了一晚上,等宣禾来才睡着的。

      谢呈站了一会儿回自己屋,开门就看到周讲于仰躺在床上,他双臂枕在脑后,一只脚支起来跷二郎腿,嘴里念念有词的。
      谢呈仔细听了两句,原来是在唱歌。
      唱得比念的难听。

      周讲于大喇喇睡在最中间,谢呈问:“土匪吗你周讲于?这四仰八叉的让我睡哪儿?”
      “爱睡哪睡哪咯。”周讲于拍拍自己的肚皮,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你的床比我的软。”

      谢呈揪起椅子上一个枕头,想也不想就砸下去:“我的床!”随即扑到他身上去揍人。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周讲于以前只在谢呈家住过一次,也是兰姨不在家的时候,谁知道半夜两个人抢被子打起来了,最后还是谢呈去跟宣禾睡才了的事。

      虽然进了九月份,但暑气还没过,少年人火气旺,洗完澡还是得打赤膊。
      两个人互殴了几下,身上又起了汗。

      谢呈觉得后颈子上一阵刺痛,但是没声张,周讲于却回手就去掰他脖子,这一次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正扭打在一起,周讲于听到这声顿了顿,谢呈趁机掀翻他坐起来,压着嗓子说:“等下把麦子吵醒了!”

      周讲于被推得躺在床上,大张着双臂表示停战,又拽着谢呈手臂起身,顺势就去摁他后脑勺。
      谢呈挣了一下没挣脱,周讲于在背上掴了他一下:“别动!”
      “我看看。”他说。

      谢呈粗粗出了一口气,低了头。
      周讲于借着台灯光去检查,看到他后颈上几条指甲印,破了皮,红得厉害,“啧”道:“麦子这手劲儿,跟小钝刀似的。”

      谢呈笑了笑,挥开他手,下床去摸了个矿泉水瓶子来,递过去:“帮我搽一下。”
      “什么?”周讲于接过来。
      谢呈盘腿上床,简单地应:“高度白酒。”

      周讲于眉毛一挑:“得疼死了吧。”
      谢呈埋头:“让你搽就搽,鬼大一点子疤,废话这么多?”

      周讲于二话不说,把酒朝窝起来的手心一倒,报复似的,一把就捂在了他后颈子上。
      谢呈抖了一下,没出声儿。

      酒顺着脖颈流到锁骨处,冰冰凉凉的,但是周讲于覆在后颈上的手心温热,把那点子酒气焐热了。
      连香味也热了似的。

      “疼就喊,演什么宁死不屈的英雄?”周讲于说。
      谢呈沉默着,本来想骂他乱用成语,但是想了想又懒得说了。
      周讲于骂了句什么,放开手替他扇了扇。

      最开始那一下疼得极其尖锐,忍过之后就没什么痛感了。
      感受到周讲于手掌掀起的一点风气,谢呈突然觉得有点累,不管不顾朝床上一倒。
      闭眼就睡着了。

      周讲于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歪下去就没起来,还以为是晕过去了,吓得伸手要去掰他肩膀。
      谢呈迷迷糊糊地甩了他一巴掌,扯过被单把自己裹住。
      “靠!”周讲于惊讶。
      知道他能睡,但没想到这么能睡。

      周讲于顺手把酒瓶子放在书桌上,抓了一把头发,想了想不甘心,最后隔着被单,在谢呈屁股上狠狠回敬了一巴掌。

      第二天是被周讲于摇醒的,谢呈眨眨眼,反身拉过被单盖住头,周讲于在他腿上踹了一脚:“猪!”
      一直到宣禾做好了早饭谢呈才起床。

      宣麦一直是自己上学的,只是昨天报名要交学费才宣禾去送。照着平时的习惯,宣禾先走,然后是宣麦,谢呈又落在后面收拾。

      周讲于虽然不喜欢上学,甚至偶尔逃点自习课去打游戏,但他不喜欢迟到。催了几次也不见谢呈着急,他于是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一脸不耐烦地看谢呈。
      谢呈一边慢吞吞地洗脸,一边瞥他:“等不及就先走啊。”

      “你他妈半夜偷鸡去了?”周讲于问。
      谢呈把洗脸帕丢回架子上,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偷鸡也没有摸狗,干正事儿去了,可累。”

      看谢呈做事能把人急出毛病,周讲于有点冒火,三下五除二剥开一个鸡蛋,抬手就朝他嘴里塞:“干你个大头鬼!睡得跟猪一样。”

      谢呈被塞了满嘴的蛋黄,好半天才拍拍胸口咽下去,说:“真的干正事儿去了,你睡着了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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