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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四十六章 ...

  •   四十六

      过了五一,宋妍夫妇被工厂派遣长驻上海,住在他们总公司在上海的宿舍。没想到他们公司宿舍的管理死板得很,竟然晚上十点钟一定关大门,说这样可以避免外派人员被花花绿绿的夜上海腐蚀。所以大家庆祝欢聚在上海,吃完饭荷沅得飞车送他们回去宿舍,偏荷沅拐错了路,几乎是大汗淋漓地在最后一秒才把两人送到大门口。宋妍进门后在大铁门里面狂笑,荷沅在外面狂笑,都觉得大学时候女生宿舍也不过如此。
      宋妍凭借单位的实力,很快在上海站稳脚跟,她的长袖善舞在上海这个舞台得以酣畅淋漓地表现,才来一个月,她已经到荷沅这儿接了两次晚装。两人身材差不多,宋妍芭蕾舞出身的体态,穿上荷沅的晚装显然更胜荷沅。只是荷沅都不知道宋妍参加晚会后怎么回宿舍,总不能入场一会儿就走吧?但她问了,宋妍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她也便不再多问。宋妍的丈夫陶可笙的工作比较实在,经常全国各地地飞,无法照顾到宋妍这朵美丽的鲜花,宋妍偶尔颇有怨言,埋怨头痛眼热时候总是找不到人。荷沅总是安慰宋妍,不急,等她在上海多住一年,大事小事一准招手便来一群朋友。比如说她梁荷沅,有什么事,只要一个电话便可将楼上的林西韵扯下来。
      不过荷沅逛街时候的伙伴还是林西韵,两人经济实力相当,血拼时候不会有罪恶感。林西韵几乎是长驻上海了,所以购买的身外物越来越多。与她逛街,荷沅大多是旁观的份,荷沅从小物资并不非常丰富,所以下手总是有点顾忌,不怎么放得开手脚。荷沅最喜欢的还是林西韵出国回来展示她的战利品,林西韵也是有意思,从国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敲响楼下荷沅家的门,揪了她上去一起整理箱子,她花钱的手脚,常看得荷沅目瞪口呆。几万块一只的小包包,真是背着会飞啊。而且上面还满满地涂着LOGO,荷沅总觉得那是给人商家做免费流动广告呢。但林西韵总能找到包包值钱的这样那样的好处,那些好处,荷沅实在看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一起逛街,一起逛累了狂吃,两人胃口一样的好,吃起来很有成就感。林西韵也一直锻炼,从没放弃她的柔道,现在荷沅已经不如祖海多矣,不过林西韵的教头地位也正被祖海挑战。为此林西韵很是抑郁,连声咕哝需得找孔祥龙过来上海教训祖海。
      但孔祥龙还没来,她们两个先巧遇许寂寂。说来也巧,两人逛到Max mara 专卖店,正点评其中衣服,服务员认识这两人,非常殷勤地在旁边跟随。却听有人从试衣间出来,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意思冷漠,“黑色的晚装,黑色的吊带衫和黑裤子,这三样你给我开票,刷卡。”女人都是差不多的德性,听见有人买下什么衣服,都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来人买的是哪一件以资参考。可林西韵与荷沅四只眼睛看过去,看上的却是说话的人,两人齐齐惊呼一声“许寂寂”。眼前的许寂寂已非当年从内蒙出来的稍微有点土气的小女孩,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可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冷漠,那丝冷漠,阻止了荷沅与林西韵想要冲上去与她拥抱的脚步,三个人虽然久别重逢,可更像是职场上与客户见面。
      荷沅怕林西韵这个外表柔软,其实比她性子还直的人当场说出什么疑问,忙一手拉住一个,笑道:“今天遇到许寂寂真好,我五天后就得给公司派去美国总部受审,许寂寂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和林教头都是饿着肚子出来血拼呢。我知道这儿附近有家菜馆专门做我们大学校门口小店吃的那些菜,一起去怀旧一下如何?”
      许寂寂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很爽快地道:“好,我们走。我也没吃饭呢,顺便给梁荷沅送行。”
      于是,三人结伴从商场出来,林西韵走在中间,荷沅与林西韵都是下班才出来逛街,身上穿得比较正式,只有许寂寂一身黑色紧身裙,胸是胸,腰是腰,非常漂亮。路上,少不免招惹不少回头率。于是,终于有正宗上海滩小瘪三惹上了她们。在她们准备转弯经过一条小弄堂的时候,一群嬉皮笑脸的小瘪三围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可他们没想到,他们惹上的三个是有功夫的。只三招两式,小瘪三便知道厉害,呼啸着想跑。可许寂寂打上了性,甩掉高跟鞋追着小瘪三打,打得后来被居民叫来的警察都不知道苦主究竟是小瘪三还是三个女人。
      荷沅与林西韵都看出不对,许寂寂怎么打得咬牙切齿的,那些小瘪三似乎并没怎么伤害到她,她的神情,倒更像是借小瘪三发泄胸中积郁的火气。从警局出来,荷沅兀自拎着许寂寂的高跟鞋,林西韵揽着许寂寂的肩膀。走到外面等出租车时候,林西韵终于忍不住,开口严肃地问:“许小妹,你究竟怎么了嘛,来上海逛店不通知我们就不说你了,我怎么看你心头像是有闷气呢?我们也别去外面吃了,一起上我家随便喝点汤吧,还拿我当大姐的话,都听我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许寂寂包里的手机响。许寂寂退开好几步,走得远远地接听,荷沅看她此时背脊挺得笔直。等许寂寂回来,神色中已经全没了刚出警局时候的迷惘,眼睛闪闪发亮。她一手抓住林西韵,一手抓荷沅,冷静地道:“我不能过去和你们吃饭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些工作。孔教头也在上海,林教头,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承诺,给孔教头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孔教头的耿直性格不适合我们公司。”
      荷沅与林西韵都大惊,不知道许寂寂为什么说出这么些话来。林西韵几乎没怎么考虑,便毅然决然地道:“自从冬天荷沅与我说了你们老板是怎么一个人之后,我一直联系孔教头让他过来上海,可是他一直拒绝。他工作的事,全包在我身上,都不用荷沅插手。许小妹,你也过来上海吧,人活一世,至要紧是活得快乐。我看你现在不快乐。”荷沅旁边听着都想为林西韵叫一声好。不过没忘记将手中拎着的鞋子交给许寂寂。
      许寂寂一时没有回答,埋头系她的鞋子,动作缓慢如蜗牛爬行。好一会儿,才起身对两个关注着她的大姐道:“有些事我没法解释。我无法脱身,因为我家与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孔教头是局外人,我不想他卷入太深,你们一定知道,孔教头必定会被指派去做打手,我终有一天护不住他,他心思太过单一。都怪我以前年轻看不清,拉孔教头趟入这滩混水。如果可以,我让孔教头晚上就来你们家按门铃。”
      林西韵一声“没问题”,荷沅已经掏出名片给许寂寂写地址。荷沅写好交给许寂寂,道:“我家在林教头楼下,家中好歹有个男性,孔教头住我家比较方便。”
      许寂寂接了荷沅的名片,又是沉寂了会儿,才看似平静无波地问:“你们相信我?不怕我给你们带来麻烦?”
      林西韵认真地道:“你既然竭力维护孔教头,你难道会来为难我们这两个老朋友?”荷沅也补充一句:“除非你五年大学没跟我们一起混过。出租车来了,你先上吧。你们老板很蛮横,保护好自己。”
      许寂寂这时反而张开手臂抱住荷沅与林西韵,只默默地抱了会儿,便转身上车离开。林西韵看着车尾灯渐渐远去,忽然道:“不对,许寂寂像是要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先送走孔教头。我得提醒她量力而行。”
      荷沅按住林西韵掏手机的手,道:“她的手机号码早换了。你放心,我觉得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身后还有家庭呢。”
      林西韵摇头:“不不不,我看着不行,我今晚得好好拷问孔教头。荷沅,说起来我们两个还是最顺利的,你看许寂寂才毕业一年,变化多大。”
      荷沅只能点头,叹出一声“唉”。从许寂寂的眼神来看,她所遇见的社会显然比她梁荷沅当年遇到的还恶劣。两人准备再拦一辆出租回去取车,祖海却来电话。“荷沅,我与周行长吃饭,商量一笔贷款的事,你路过书店时候看一看一本叫《鬼屋》的书,听十二层楼的海悦宾馆公关经理讲,封面很像海悦外观。怪就怪在《鬼屋》的发布会前几天在海悦多功能厅举办,里面凑巧的事情太多。你去看看书的内容。”
      荷沅一惊,道:“你怀疑与师正那次的手脚有关?”
      祖海道:“凑巧的地方太多了,我不能不怀疑。荷沅,我走不开,你看了立刻告诉我。”
      荷沅放下手机,只能翻出家门钥匙交给林西韵,“我们遇到麻烦了,我必须去书店确认一本书。你先回去等孔教头,免得他扑空。”
      林西韵拦下一辆车将荷沅塞进去,笑道:“钥匙你自己收着,孔教头即使在我那儿过一夜又能怎样。去忙吧。”
      荷沅没时间与林西韵客气,挥手与她告别。书店里,《鬼屋》被摆在很显眼的位置,都不用寻觅,进门即可看到。联想到一本非名人出的文章又是发布会,又是报纸大力推介,又是显眼摆放,除非这本小说果真写得极好,否则真值得好好探究其热火朝天般宣传的背景了。
      果然,《鬼屋》的封面正如祖海所言,非常像那天傍晚荷沅所见的海悦宾馆的外墙,但它只有一个“弔”字,而非对称的两个,与前一阵荷沅在报纸上所见的黑白照封面一致。荷沅没有翻阅,拿几本书付钱就走。回到车上,才打开顶灯一目十行地看下第一章,荷沅便给祖海电话,“祖海,一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毫无疑问了。里面有关主人公出生地的描写简直是安仁里的翻版,海悦宾馆十二层楼外墙的事知道详情的人有限,能同时又知道安仁里的更少。祖海,你从出版社入手查一下作者。我去找师正。”
      祖海反而在电话里笑了一笑,道:“这事情又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不急在一时。你回家再仔细看一下书,我这儿很快结束,回去跟你商量。”
      荷沅答应了,可有点不情不愿。上车一会儿后开上高架,心里却无法消除急躁,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越理越清:第一章里面有一个细节,是有关主人公出生地的红木架宫灯上面的画。《鬼屋》里面虽然没明确写出用的究竟是些什么诗词名句,可那意思已经差不多了,难道非要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相似才可以肯定书与师正有关?众多细节似是而非地渲染描绘,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师正做得可真绝,处处似是而非,他是学乖了,一次官司让他开始有了自保意识,做事不再处处留下把柄。而且,他更绝的是,他出卖他自己的过去,以他与荷沅曾经的过去作为尖刀,才能准确无比地刺中敌人心脏。他做到了。
      想得出神,等忽然想到得找路口下高架时候,已经惊讶地发现,看似只有思想闪光的那么一瞬,她的车子早飞过好几个路口。荷沅看着前面路牌上面写的XX高速四个大字,冷冷一笑,一踩油门朝那条道转了过去。这条路她熟悉,回家看父母必经。她的脸色被绿色的仪表盘灯光自下而上地映得狰狞,荷沅自己当然不觉得,只管专心地身体微微前倾地开着车,两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她此刻心中已经清楚明白刚刚许寂寂为什么胖揍那几个小瘪三,如此恶劣心情下,她现在也是杀人的念头都有,如果换作一小时之前,她出手不会比许寂寂轻。
      这条路即使在夜里也不寂寞,大批的货车如同昼伏夜出的怪物,趁夜色掩护纷纷上路,荷沅不得不在高大迟缓又无比霸道的货车之间灵活超车,这要是被祖海看见了,祖海一定会叫一声姑奶奶您老能不能慢一点。可荷沅开得很专心,险象环生,却有惊无险。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没在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前进。
      一会儿,林西韵打来电话,“荷沅,孔教头来了,你要不要与他说几句话?还是你立刻上来?”
      荷沅只简单回答:“好事。我明天上来。”
      林西韵听着不对,怎么电话那一头荷沅说话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忍不住问一句:“你干吗去?事情很要紧吗?”
      荷沅又是简单扼要:“揍人去。”
      林西韵吓了一跳,道:“荷沅,你回来,有什么事要动用你自己揍人?天下多的是法律手段舆论手段,即使桌面下手段也好过你自己出面揍人。回来吧,想想你家祖海。或者你说你去哪里,我和孔教头一起过来帮你。”
      荷沅闻言鼻子酸了一下,林西韵难得地婆婆妈妈,可她婆婆妈妈是为她梁荷沅好。荷沅增大风量好好驱除车厢中空气凝固不动的沉闷,仿佛林西韵在她面前似的,她咧嘴算是笑一笑,道:“你放心,我对付得过来。明天早上,我完好无损地到你家门口给你检验。”
      但是同样的话祖海却不相信,祖海回家找不到荷沅,打电话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劲儿地只叫荷沅回来,何必跟那种阴险小人一般见识。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人,不能随便打架把自己也陪进牢里去。如今,师正是有案底的人,何必降格与他一起玩?
      荷沅一叠声地说“不”,“祖海你不用劝我,师家人最初玩我时候我做了回君子,还是你帮我报的仇。以后我一直在做君子,包括师正搞你的海悦宾馆外墙我们都没出手。他们是看准我是个怕事的人,春节前还是我自己跟洪青文说是我要求你不寻师正晦气,他们以为可以凭此骑到我头上来了,他们有恃无恐了。真是他妈的有完没完啊,他们害了多少人就不想想了?他们坐牢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干吗非要捡软蛋子捏,总拿我下手?天晓得,这世上估计还真有犯贱的人,不打不知道厉害。我早知道的话毕业时候先把个洪青文伺候好了,省得她对我刀刀见血。一样的结果,我早应该选择让我自己痛快的。祖海你在家呆着,相信我的手段。”
      祖海听荷沅声调高亢,语速飞快地讲了半天,心中明白,荷沅终于愤怒了,她被《鬼屋》这本书激怒了。祖海知道此时不是与荷沅讲道理的时候,他得采取措施阻止荷沅,否则谁能知道盛怒下的荷沅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以前她不是没挥着刀子砍过人,有前科的,若是今晚被荷沅碰到的是师正,那还好一点,起码男人皮实。若是换作洪青文,祖海不敢想像了,恐怕他明天得到公安局见荷沅。祖海只能祭出尚方宝剑:“荷沅,你立刻回来,别做蠢事。否则我现在是追不上你了,我会立刻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连夜到师家门口堵你。你不会让我爸妈这么晚还摸黑出门吧?”
      荷沅一听爆了,祖海如今怎么这么没血性,难道就这么被人摁着欺负吗?他倒是有能耐欺负她来,还敢拿他自己爹妈要挟她。荷沅只冷冷一句“你敢”,便干脆关了手机。
      祖海当然不敢劳动他父母半夜出门,可又担心荷沅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只得釜底抽薪,找出以前偷偷得来的师正家电话,提前刺激他们转移,免得被荷沅找到。祖海心中直念阿弥陀佛,希望那号码没变。但天不从人愿,师家电话在师家遭遇巨大变故之后,也一起变了。祖海无奈,只能下楼打车驰入黑暗。
      师正家所在小区虽然看似门禁森严,但天下门卫一个样,从来都对开高级轿车的人选择性视障,他们还殷勤替荷沅升起阻拦的红白横杠,放荷沅进去扰乱秩序。于是,那扇荷沅只知道位置,却从来没见过的师正家的门在半夜被礼貌地敲响了。
      很久,持之以恒的敲门声中有拖鞋踢踢沓沓的声音加入。过会儿,从门缝与猫眼一起透出昏黄的光,下一刻,荷沅头顶的门灯亮了。荷沅干脆将脸移到猫眼面前,冷冷地道:“看清楚了?我找师正。”
      门应声打开,隔着铁条子的防盗门,里面的洪青文睡眼惺忪,却不失冷静地道:“师正明天要上班,没空陪你玩。”
      荷沅举起《鬼屋》这本书,冷冷地道:“有种写这种书倒是没种见人了?你让他出来说明。”
      洪青文看都不看荷沅一眼,打个哈欠道:“我们虽然落魄了,但还不是你们这种暴发户说欺负就可以欺负上门的。你好自为之,别等我叫保安拖你出去。”说完便云淡风清一般地关了门,仿佛外面的人压根不值一提。
      荷沅被洪青文的蔑视钉在当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想起当年在人事局大楼被洪青文关在门外时的手脚无措,历史仿佛重演。但今时的荷沅已不同以往,她知道洪青文一定在屋里门后留意着她的反应,所以一字一顿清晰地道:“你可以关门,但你不可能不出门。不要给你机会你不要。”
      夜晚寂静,隔着门的声音里面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洪青文没想到这个梁荷沅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嫁鸡随鸡,现在话里也带了匪气。考虑到那个丛祖海什么事做不出来,她不得不忍声吞气地开门,轻声道:“你楼下等着,我穿好衣服下来跟你谈。师正现在上班很辛苦,他需要养两张口,请你不要打扰他。”
      荷沅撇开脸不看洪青文,依然冷冷地道:“我也需要上班,我也需要休息,我今晚还得连夜赶回去,我被师正的恶劣行径打扰得不能休息。你让师正自己出来面对我,我不跟你说话。你不觉得本来挺简单一件事,都是被你们横加插手才会搞到今天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吗?建议你别再插手。如果你不让他出来,我现在就可以走。”
      洪青文实在不舍得叫醒疲惫的儿子,只得继续放低身段,软语相商:“你刚才说的是一本书吗?我可以向你保证,师正新年来一直忙于工作赚钱,他在一家半集体半民营的设计院工作,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哪里有时间陷害你?再说,只要审时度势,我们母子知道现在不是你们的对手,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我们若是有能力与你对抗,我今天何必接受你的威胁?你想想是不是?”
      洪青文果然是老机关,说话有条有理,非常说明问题,但是荷沅不信,这天下还有“示弱”这两个字存在呢。荷沅再次举起《鬼屋》,冷笑道:“你的话句句在理,但是这本书上有些内容这世上除了我知道,只有师正清楚。这又怎么解释?这本书,不是师正所写,也应有他一份功劳。他不亲笔撰写的话,当然可以忙于工作。不过我理解你这个人,在你心目中,一向只有儿子,他人都是粪土。我也希望你真正能审时度势。”说完便作势要走,如果洪青文不喊住她,她只有走了。她虽然气得两眼发黑,但还不至于疯子一样地敲门直到被保安架出去。
      但,洪青文终于妥协,她是个聪明人,越是聪明人,就越能接受威胁。五分钟后,师正摇摇晃晃地走到小区花园里的一块平地上面对荷沅。此刻,月亮很亮,可初夏的花园没有虫鸣,小区的人们又都已经睡去,周围近乎死寂。
      荷沅抱拳看着师正走近,冷冷地道:“恭喜你的小说出版,恭喜你终于通过公众渠道将这个‘弔’字公之于众,恭喜你终于给我们造成更大麻烦。师正,我想该是整件事情回归本质的时候了。事情起因都在你我,今晚,这里,我们做个了断。我给你十分钟清醒。”
      师正被荷沅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虽然见她目露凶光,可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什么小说?”
      荷沅见师正赖得一干二净,非常没种,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捏着的一本书劈脸便摔了过去,随即拳脚紧紧跟上。师正高大,打起来并不顺手,可荷沅此时气头上来,哪里还管什么困难,只闷着头打,一下便摔了师正一个跟斗。师正这才被打醒了,他落魄至今遭受多少白眼,没想到过去的女友会说打就打,压根不把他当人看,心中也暴怒了,跳起身便反扑过去,可急功近利没好处,被荷沅顺势一抓借力打力摔到树丛中。师正这才醒悟,对了,梁荷沅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他在弹性的树丛中愣了一下,可终是少年气盛,不甘失败,跳起来又打。这回他将拳头抡得泼风似的疯狂,却不敢再贸然进攻,只求自保。荷沅无法接近,只能在师正身边游走,寻找机会。几分钟过去,师正终是坚持不住,出拳速度大大减缓。荷沅寻机又手脚并用摔了他一跤,还不解气,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重重砸在师正身上,打得师正一时起不来。
      洪青文等儿子出去后,在房间里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忍耐不住,换一双软底凉鞋,无声无息地出门到花园偷看,她看到的正是儿子被梁荷沅这个蛮婆打到在地又砸上一本书的一幕。她吓坏了,再也躲不住,冲出来大叫:“干吗打我儿子?干吗打我儿子?你放手,否则我报警。”一边说,一边拦在荷沅与慢慢坐起的师正之间。
      荷沅看见洪青文这时候跑出来,心头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可不是对手的人她打不下手,只得收起拳头,眼光绕过洪青文,喘息着对师正道:“没出息,做出来恶事,却要你妈收尾,呸。我不打老弱病残,算你今天走运。但你若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我宁愿打死你,我自己去公安局自首。不要以为我只是恐吓。”说完转身便走,地上的书都懒得捡起。
      师正想骂回去,但嘴巴被最知道他脾气的洪青文扪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荷沅趾高气扬地走出花园,上车离开。洪青文看荷沅离开,才放开儿子,控制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边哽咽一边长长地叹息,俯身捡起摔地上的书,跟师正道:“我们现在不同以往,你怎么还要强出头与他们作对?你看看,光梁荷沅本人已经可以搅得我们两个不安宁。你干吗要与人合伙写这本书呢?你不是自讨苦吃吗?”
      师正胸口气闷,恨不得对着虚无拳打脚踢,可面对母亲的眼泪,只得强忍怒气,可还是低吼着道:“我到底撞什么邪了?我哪里写过什么书?妈你每天看着我还不清楚?”
      洪青文也不信儿子会做出这么没眼色的事来,按说他现在已经有点接受现实,开始踏实工作拚命赚钱了,怎么可能节外生枝与丛祖海继续拼力?如果真如梁荷沅所言这本书对她们又造成巨大伤害的话,说起来,这个梁荷沅还是客气的,只自己出手一对一解决问题,甚至没连累到她。见花园外有带着大盖帽的保安过来巡视,洪青文现在不愿再丢脸,拉了儿子匆匆离开,回去好好研究梁荷沅砸下的这本书。她必须搞清楚,因为她清楚,梁荷沅今晚如此气愤可见事态非常严重,她相信,梁荷沅给她儿子几下拳脚决不会是事情结尾,后面肯定会有丛祖海跳出来。事情如果到了丛祖海手里,那就难说了。她被取消保外就医都难说,而师正,她的儿子,真的不能出门了。他们现在谁也惹不起啊。
      洪青文唯一希望,是儿子与这本书无关,是梁荷沅误会他们,是他们的生活可以继续不被打扰。但是,当她看到师正去过这本书看到封面发出一声了然的“咦”的时候,她跌坐在椅子上,无法思考。
      那一边,荷沅出了小区便打开手机给祖海电话,原来祖海已经赶到附近。祖海对着电话只会叹气,说荷沅没把师正打进医院就好,可惜打草惊蛇。荷沅一顿打下来,虽然打得不痛快,可总算还是出了点气,她并不以为遗憾。
      回程,是祖海开车回去,荷沅向祖海讲述她上门讨回公道的经过。回到上海,两人哈欠连天,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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