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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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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叶凌秋始料未及,秀兰竟然拒绝了。
“我不能连累爹爹……我如果走了,徐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爹爹……”秀兰哽咽着摇了摇头,“所以,你们快走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管别人了。”叶凌秋不免有些着急,没有注意到门旁方寒嘴角微微苦涩的笑意,“那徐县令,都和令尊一个年纪了,你怎能……”
“那是我的爹爹,不是别人。”秀兰却打断了叶凌秋,眸子里水汽满盈,“即使他对我不好,可我却不能不孝。而且,我什么都不会,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事情……在这里,至少,还能衣食无忧……”
“你……”叶凌秋还想再劝,方寒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肩膀。
“前头快结束了,我们该走了。”方寒轻声道,又看向仍垂着头的秀兰,“秀兰姑娘,你最终仍决定嫁给徐县令,不随我们离开吗?”
秀兰身子一抖,似乎听到徐县令的名字,心底仍产生了本能的抗拒。但随即,她依然摇了摇头,没有再看叶凌秋和方寒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已至此,多谢二位心意,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听了秀兰的话,方寒长长地吐了口气。
烛焰轻摇,满室暖光映衬着明艳绯红,却辨不出一分欢喜的颜色。他不再说什么,忽地伸手点中秀兰穴道,将陷入昏睡的秀兰放到床上躺好,起身对叶凌秋道:“走吧。”
叶凌秋没有制止方寒的动作,她始终沉默着,最后,也只是又看了秀兰一眼,便随方寒一起翻出后窗,跃上房顶,悄然隐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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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了客栈,关好门窗,方寒才解下腰侧佩剑,随手脱去外袍,仰面躺倒在床上:“已经子时了,这一趟,没有遗憾了吧?我可要睡了。”
一面说着,一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你早就知道秀兰不会走,是不是?”叶凌秋立在房中,目光静默。
“我又不是秀兰,我如何知道?”方寒却不承认。
“不是的,我还记得,你下午说的话。”叶凌秋低了眉,掩藏住眸色里的落寞,“你说得没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不让你亲自去一趟,你肯定不会甘心。”方寒静静看了她半晌,没有再否认,“倒不如了了你的心愿,以免你将来懊悔,少不得又要埋怨我。”
“我……”叶凌秋一顿,竟少见地没有反驳,“你明知结果,今晚还是陪我过去了,谢……”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一些。”方寒连忙打断她,又打了个哈欠,向床内翻了个身,“我真的要睡了,你就自便了。”
叶凌秋看着方寒的背影沉默了半晌,他这个人,时常一副清高模样,就连向他道谢,央求他帮忙,他也总是一副互不相欠的说辞。可他心底其实善良,如果真的遇见麻烦,他不会袖手旁观——
等等,他要睡了?可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她去哪里自便?——她刚才绝对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觉得方寒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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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朝露未晞,方寒便被叶凌秋从睡梦里叫了起来。
“怎么了?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起这么早?”方寒睡眼惺忪地问,她昨天不是一直嚷着困吗?
“我管你什么时辰!起床上路了!”叶凌秋一把掀开了方寒的被子。
“哎哎哎,怎么了?就算我确实英俊潇洒,你也不能一清早就占我便宜吧?”方寒忙从床上坐起来,抓过外衣,莫名其妙地看着叶凌秋,“怎么过了一夜,你脾气变得这么暴躁?”
“我暴躁?”叶凌秋怒气冲冲,“你在地上睡一夜,保准早上更加暴躁!”
方寒一愣,继而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些年,武功都练到哪去了?一天不睡床都难以忍受?”
“你神功盖世,你天下无敌,怎么你不睡地板?”叶凌秋给了方寒一个巨大的白眼。
“为什么我要睡地板,又不是我没银子。”方寒却不怕她,笑着穿戴整齐,“我去找掌柜一趟,你收拾妥当,就在客栈门口等我吧。”
“知道了。”叶凌秋狠狠瞪了方寒一眼,方寒笑吟吟地推门离开了,她却忽然有些想念沈青——不对,是忽然有些想念,那张柔软的,温暖的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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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遭人劫持,余楚楚比往常谨慎了许多,每日未时就会结束看诊。孙怜始终不甚放心,余楚楚若是出门,他则会暗中跟随,她看诊的时候,他就藏身于房梁上,一旦有人意图对余楚楚不利,他便能立即阻止。
未时医馆关门,余楚楚整理好药柜,孙怜回到后院里休息或练剑,直到余楚楚做好晚饭。晚饭后,他仍要练剑,余楚楚有时回屋休息,有时就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一整天的对话,也不会超过五句。
余楚楚起先还会找些话题,可孙怜始终神情冷淡,她也就不再勉强。只是每到夜晚,树影斑驳,长街寂静,周遭只有孙怜长剑起舞发出的破空之声,更衬得这漫漫长夜愈加清冷。
如果叶凌秋在就好了。余楚楚总会如此想,如果她在的话,这医馆……也能变得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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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和以往并无区别,月光皎洁,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落在余楚楚的衣角。夜风微暖,她托着腮坐在石阶上,望着孙怜舞剑的颀长身影,月色中他衣袂飞扬,长发如墨,剑光凌厉,宛如蛟龙,她却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暗,她连忙抬头,原来是孙怜站在她身前,挡住了月光。
“怎么了?”她有些意外。
“余姑娘,你,想学剑吗?”孙怜的声音平淡清冷,一如这月色。
余楚楚怔了怔,一时竟忘了回答。十几日过去,这是孙怜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说话。
“临走时,叶姑娘曾嘱托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剑术。”孙怜以为余楚楚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余楚楚忙站起来,又有些迟疑,“但短短数日,我学习复杂的剑术恐怕有些勉强,如果只为防身之用,不如……不如你先教我一些拳掌如何?”
“也好。”孙怜微微点头,转身向院子空旷处走去,一边将双剑收入刀鞘。
他不希望再听到她的叹息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使她展颜,但依照叶凌秋的嘱托,教她防身之术,他自然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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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亭郡是俞州州府,道路宽阔,车水马龙,比起清临县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先找地方歇息吧,明日一早,再去飞春阁拜访。”方寒建议道。
天色渐晚,各处酒楼灯火次第,而叶凌秋和方寒二人一身风尘,此时前往飞春阁,确实有失礼数。
“好,你……还有多少钱?够今晚住店吗?”
“普通小店倒无妨,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去飞春阁,总得像个样子。”方寒牵着马,往街道深处走去。
“那,今天也帮忙多加一张床吧?”叶凌秋一脸讨好的笑,“不然,明天我呲牙咧嘴地去飞春阁,你脸面上也过不去不是?”
自从她在地板上睡了一夜,次日便腰酸背痛,甚至耽误了半日行程之后,再次住店,方寒便会让掌柜在房间里多加一张小榻。一路掌柜多与方寒熟识,这个简单的要求,几个掌柜均一口答应,也没多收银子。
这人,果然比自己有路子。叶凌秋暗想,正武门是越国最大的门派,不论官府,还是生意人,都会卖正武门弟子几分面子。不像她……恐怕放眼江湖,没有一个人认得乔非吧。
“知道了。”方寒这次倒没有故意刁难,“松亭郡较为繁华,街上比清临县热闹许多,距天黑闭市尚有一些时间,你是否要四处走走?”
“我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我好歹去过王都,比这里繁荣多了。”叶凌秋睨了他一眼,“不过,当然要去逛一逛,虽然什么都买不起……就四处看看,过个眼瘾吧。”
“原来还是知道一些事情。”方寒笑了笑,又叮嘱道,“记着,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好好好,我今天只看,不问,不说,行了吧?”叶凌秋不情不愿地答应着,而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叫多管闲事,我明明是仗义相助,英雄救美。”
“就你这点功夫,还英雄救美?”方寒失笑道,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认真地看着她,“松亭郡不比之前的小城镇,虽然有我在,但仍然谨慎为上,不要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好——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唠叨呢。”叶凌秋懒懒应了声。
虽然有些不甘,但她明白,她的武功确实不行。她偶尔找方寒挑战,却根本没在方寒手下走过一招。
就算赶不及师兄师姐,但不能任由方寒碾压吧?叶凌秋暗自下定决心,等回到望瑶山,她一定要再向师父讨教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