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琪亚的姐姐》琴行星空

4、既往不咎

　　“您是……”绯真不认识堵门的少女。

　　双叶猛地将脸凑过去：“采花大盗！”

　　绯真被如此唐突的动作吓得后退了几步，险些被门槛绊倒。踉踉跄跄站稳后，她掩嘴笑着说：“真调皮。”

　　双叶比绯真还矮一些，此刻眼中闪着邪气，脸上皆是坏笑，这和七、八岁的小孩着实没太大区别。

　　双叶踏上门槛居高临下。“认识露琪亚吗？”不得不说，俯瞰这位女子，长长睫毛为眼眸覆上了阴影，躲在和服里的身子更加纤小。绯真的笑里带着淡淡的哀伤，着实惹人怜爱。有些像林黛玉，有些让人不忍责备。

　　而提到露琪亚，绯真轻浅的笑意全部变成了哀伤，明紫的眸子里盛满愧意。“我妹妹如今应该也是你这般年纪，这般身高。”

　　“还活着？”

　　绯真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我能感受到，我……一直在找她。”

　　姐妹的血缘牵绊真可怕。双叶很不爽地告诉她：“流魂街分东、南、西、北，每个方向各八十域，共计三百二十个区。六十年堪堪到达这里的你应该对其中的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径深有体会，哪怕露琪亚站着不动让你找，以你的脚力需要几百年？还是说你想借助朽木家的势力全区域寻找。据我所知，朽木家内部好像对朽木白哉娶贫民意见不是一般大，顽固不化和阳奉阴违可是这些贵族的传统美德。”

　　“朽木夫人……”她扔下草，走了，“加油！”

　　绯真缓缓滑坐在地上，六十年的艰苦跋涉，她怎么能不清楚流魂街的无垠。而其中苦楚无法与外人细说，只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这一整天，双叶犹如流星般在三百二十个区上空飞来飞去，没能找到露琪亚。回到志波家和志波一心说：“帮我留意一下，和朽木绯真长得很像的女孩。她是我妹妹。”

　　“啊？你妹妹怎么和朽木夫人长得像？那你和朽木夫人是？”志波一心很困惑。

　　“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不行啊！？”双叶把斩魄刀拍到案台上。

　　刀名琥珀，曾屠虚圈，曾单挑整个护廷十三队与灭却师，曾与千年最强死神打得难分难解。

　　“有话好好说嘛，对不对~吃酒，吃酒。”志波一心给她斟酒。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人生好不快哉。不过酒喝多了，她就管不住嘴。又天生属于活蹦乱跳的性子，奇闻轶事知道得多。

　　“我和你说啊，那个卯之花烈就是逊啦，经常和个小孩子打成五五开。”

　　“这么说你很勇咯？”

　　“那是！我要不是当时在旁边，她就挂嘞！你以为她的麻花辫为啥要绑在前面，”她发出很嫌弃的“咦”声，“她胸前全是疤哩。嘿嘿嘿，我治疗时故意留的，让她长点记性。现在你看，可温柔的医疗兵呢。还有还有，那个友哈巴赫……额这个不能说。”

　　“别吊人胃口啊。”一心又斟上酒。

　　“知道伏地魔吗？量你也没听过，是个没有鼻子的生物。但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就会被吃掉的。”

　　“可你刚才已经说了。”

　　“是吗？啊，不管了，其实早就想试试了。听说元柳斋那次开卍解打得很爽，我当时在闭关没见着太可恶了。”双叶敲桌，杯子蹦跶到半空。

　　“不生气，不生气，咱们聊聊你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一心抓住杯子免得造成财产损失。

　　“说起这个，那就故事就得从百年前将起惹……”

　　她讲没讲，自己都不记得了。第二天衣挂上又是一件崭新的蓝衣。“酒色财气蚀人骨，堕落了啊。”

　　酒吃了，得去找色了。

　　朽木绯真的身体的确不怎么好，今天她没能出门，而是坐在檐下，时而望着苍蓝高邈的天空，时而被飞起的燕雀吸引注意力。

　　“弱柳扶风的病态美，当真让人心纠。”双叶拿着本记事本从屋里出来。

　　绯真目光闪烁，放弃了拼命的念头。双叶也不理她，顾自翻着本子。

　　本子是日记，毛笔书写，行文工整，笔法端正，生前估计是位大家闺秀。行笔连绵流丽，倒能一窥其坚韧的性格。双叶不禁猜测，现在「现世」是什么年月。

　　阴阳两隔夜不做过多的奢求，双叶继续看书。字的墨迹是新着的，想来也是，这世上最重的便是纸。纸上写着如今的绯真对最初的种种忏悔，也记录了种种困境。然而这些经过修饰的词汇，在双叶眼里无非是绯真意图减轻自己罪孽的方式。“看来当时遗弃妹妹真的有一万种理由？”

　　绯真摇头，她想得很清楚了，想清楚这些六十余年足够了。

　　当年你在泥墙边遗弃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双叶见她不说话，继续开口，“如今她叫我姐姐。”

　　绯真瘦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最后随着哀叹恢复平静。“谢谢您，绯真会努力寻找露琪亚的。绯真知道没有让她叫绯真姐姐的资格，但至少……至少让她能得到‘哥哥’的庇护，白哉大人会是个好哥哥。”

　　“不错赎罪方式？”双叶枕着她的大腿躺下。

　　绯真的身体明显紧绷了，双叶估计昨天朽木白哉和她讲过自己的凶名。不过她才不管呢，美人的膝枕有点太瘦。

　　“结果还是要麻烦白哉大人。”

　　“嗯哼，我睡会儿。”

　　双叶沉入意识界，找到当年留下的那道灵压将其湮灭。前后将近百年，露琪亚一天天长大，她对绯真的愤怒被小天使一天天消减。六十年光年，一个人的仇恨很难持续如此之久，她看到这样纤弱的美人，抹去了最后的报复心。

　　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人生在世不易，讨生活，讨生活啊……命都是别人施舍的。

　　时至晌午，久坐的绯真意外地没感到疲乏，她抚摸着浅眠少女的发丝，表情无限柔软。不知是在触摸露琪亚的痕迹还是在遥想未来。

　　“根本没有白哉大人说的那么可怕嘛。”

　　“别摸啦，我走了。”

　　绯真被突然醒来的双叶吓了一跳，呼吸因心跳加速而急促。

　　“教你个呼吸法，能延年益寿。”双叶挺不好意思的，那道灵压植于体内太久，原本就枯竭的身体可能连半年都撑不过，“说不定能给露琪亚留下个甥女。”

　　脸红的人儿愈发美艳。

　　日子一天天飞逝，双叶到处乱跑，偶尔去找元柳斋推荐的“十火”买豆沙大福给那位小心眼的老头，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尸魂界乱走。有时候说世界好小，我又见到你了；可真正要找的时候，世界好似忽然间变得无比宽广。三个小不点，流落到了哪里。

　　春去秋来，冬雪扬扬的时候，新年慢慢覆在了每个人身上。

　　绯真在勤练吐纳之法后，身体好转后，白哉就把双叶奉为朽木家最尊贵的客人。新年祝祭时甚至邀请了她，尽管朽木家主权势被分割，各权臣倒意外的没反对这桩让贫民进入朽木宅的事情。不晓得是屈服于双叶灵压还是出于别的考虑。

　　祝祭上，绯真换上新春和服款款走出，双叶见过她多次，却仍被那支忘记名字的祝贺之舞深深吸引。薄汗的妻子被丈夫搂着回房歇息，祝祭就开始了它最无聊的贵族交流时间。双叶吃了两杯水酒，就借口内急跑去了绯真房里。

　　绯真知道她回来浅浅地笑道：“夏淑大人，这是给您的新年礼。”

　　她手里是翠绿风花纱围巾，以双叶四处打秋风的身家，这份礼简直就像饥寒交迫的风雪夜，用最后十块钱买的彩票居然中了一个亿那么惊喜。虽然都只剩十块钱了还用来买彩票实在让人不齿。

　　“谢谢！我爱死这个颜色，这个款式了！”她抱住绯真又蹦又跳，然后想了什么松开她，“我也带了礼物哟~”

　　她拿出一叠露琪亚的照片，从小到大一共二十八张。

　　“谢谢您，夏淑大人。”绯真眼眶微红，她反复看着照片，一寸一寸的，每一张对她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在河里抓鱼的露琪亚，被石头绊倒的露琪亚，爬树摘果子的露琪亚，午睡的露琪亚，数星星的露琪亚……看着每天都那么开心的妹妹，这让她的愧疚少了几分。

　　“谢谢您。”她再一次道谢，“这是绯真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双叶把围巾裹在脖子上，和绯真道别：“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和白哉说一下，早点要个宝宝。”

　　没理会害羞的人妻，双叶瞬步离开。翠绿风花纱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格外显眼，又格外孤独。当初绯真遗弃露琪亚时，她虽然能理解这种行为，却真的很愤怒。百病之躯，诅咒又已然药石难医，余命无几多。

　　落在小小手掌中的雪花消融成水，留下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