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风雪夜归人未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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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后院深处万籁俱寂，突然，一阵宛如天籁般的琴声若有似无地传来，打破了暗夜静谧。
西院，正与两名召郎滚作一堆的董若兰，霍然翻身坐起——
“郡主，您起身做什么呢？我们继续玩吧？”
“别吵！闭嘴！”董若兰不耐烦地推开那两名召郎，伸长耳朵凝神细听，稍顷，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飞上眉头，二话不说便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朝着琴声的来源飞奔而去。
“郡主——别丢下奴家……”
“郡主——您要去哪儿？”
“出什么事了？”负责看管董若兰的断红梅听到叫声，忙从隔壁赶过来，只见两名召郎齐齐指着囚禁慕狄霏幽的后院，心一紧，提了骷髅头拐杖便追了过去。
董若兰循着琴声，好不容易找到那栋碉堡似的建筑物，听到仙乐正是从二楼的小天窗飘出，立即兴奋地直冲过去。
门前两守卫忽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狂奔过来，均吓了一跳，但想起职责所在，慌忙上前拦截。
“滚开！滚开！我是郡主！”董若兰张牙舞爪地叫嚷，两名守卫都是庆澜的手下，听说是郡主驾到，哪敢再拦，乖乖让开通道。
董若兰直冲到大铁门前，使尽了吃奶的力去推，但那铁门有机关控制，非人力可以撼动，她气急败坏，对着那扇铁门又踢又拍。
“喂——你们两个狗奴才，还杵着作什么，还不快把门打开？！”
“郡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庆澜与刘三爹就在不远处守着，听到吵闹的声音，立即现身，一人一边，将董若兰凌空架开。
“放开我！我要进去，他在里面……我认得这琴声，一定是梨园世子！！”董若兰哪肯就这么离开，两脚在空中乱蹬，放声大叫。
“郡主，您说什么？梨园世子在里面？”庆澜和刘三爹停下拖拽的动作，相顾变色。
“天底下，能奏出这般仙乐的，不是齐玉铭是谁？”董若兰在半空中踢着脚，大叫大嚷：“我听过他弹琴，绝不会认错的……哎哟——”
董若兰话音未落，庆澜和刘三爹同时松手，董若兰猝不及防，整个坐倒地上，差点摔得屁股开花。
“哎——你们搞什么？痛死我啦！”董若兰摸着屁股爬起来，正要发作，猛地接收到庆澜射来的一道冷光，顿吓得住了口。
“怎么办？那个女人……果真是齐玉铭乔装打扮的吗？”刘三爹顾不得董若兰，惊慌失措地凑到庆澜跟前，“莫非女皇怀疑慕狄霏幽在这里？又不敢确定，所以，特意派梨园世子来刺探消息？传闻梨园世子曾经在醉乡楼卖艺献技，城西这一带，他恐怕是轻车熟路。”
“不可能，梨园世子已经入主后宫，身为皇家侍君，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 庆澜摇头道：“而且齐玉铭武功平平，容貌又太过显眼，很容易暴露身份，女皇再怎么急着找人，也不可能让齐玉铭前来冒险。”
“不错”追着董若兰赶来的断红梅插口，“几个月前，君逸凡带兵到我们西洲分舵救女皇的时候，齐玉铭是负责镇守大本营的，他根本没有见过我们教主，女皇应该不会找个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人前来瞎折腾。”
庆澜心思飞转，对刘三爹道：“你先别自乱阵脚，我带郡主进去确认那女人的身份，你快带人去查一查，院墙内外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刘三爹应声疾去，庆澜深吸口气，镇定下心神，才命令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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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慕狄霏幽在清幽宁神的乐韵中慢慢停止了蹭动，脸上痛苦不堪的神色也渐渐平息下来……
话说方才，齐玉铭眼见慕狄霏幽媚药发作，情急之下，逃到楼下去拼命拍门，但喊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理睬，他曾经在青楼呆过，知道用以调-教召郎的媚药十分厉害，十二时辰之内若没有发泄，便会血管爆裂而死，他不忍见死不救，想起曾经用琴声为君逸凡调理过内息，连忙拿了自己放在楼下的七弦琴，返回卧室坐定，气运丹田，将内力与乐声合鸣。
慕狄霏幽虽然神智昏乱，但他也是深谙音律之人，本能地随着琴声运息吐纳，竟真的压下了体内熊熊燃起的欲-火……
齐玉铭见慕狄霏幽不再辗转呻吟，知道自己歪打正着，不由大喜，十指愈发卖力地在琴弦上撩拨，专挑些清心寡欲的曲目来弹。
半响，慕狄霏幽神智渐渐恢复，张开凤眼，定定地听着齐玉铭弹琴。
见他情绪稳定，齐玉铭心里又大大松了口气，轻笑道：“你感觉好点了吧？算你有耳福，这首《夜阑人静》是我特意为珑儿写的曲子，这世上除了她，我可只弹过给你听。”
叹口气，目光柔和地飘过慕狄霏幽头顶，喃喃自语道：“我发过誓，从此只会在她一个人面前弹琴，但今天为了救你，我打破誓言了。”
想起凌珑，齐玉铭心底一阵抽痛，指尖在弦丝上翻飞，思绪万千，都是凌珑嬉笑怒骂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冲慕狄霏幽眨了眨眼，用商量的语气道：“不过，这是我跟你之间的秘密，将来你若见到她，可得帮我保守这秘密。”
慕狄霏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魅紫美眸微微流露出诧异之色，从开始到现在，眼前这女人一直让他很意外，知道他中了媚药，非但没有趁机对他非礼轻薄，还抚琴为他泻火疗伤，这会儿，甚至对他倾吐私密心事，似乎并没把他当成低贱的青楼召郎，莫名感激之余，一直悬在喉头的警惕之心才略略放了下来。
“珑儿喜欢听我弹琴，更喜欢听着我的琴声入睡，她说，只要三天听不到我弹琴，就会浑身不舒服，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只要三天不见她，我也会浑身不舒服？”齐玉铭自顾自地说着，抬头望着小天窗外飘零的雪花，幽幽地道：“她还说，当年就是因为听了我弹琴，才会被我迷住，却不知道，当年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爱上她了……”
“喂——你少肉麻了！当年我跟女皇同时认识你，你怎么就没有正眼瞧过我？”
琴声嘎然而止——
董若兰大力推开房门，两眼放光，“齐玉铭，真的是你？我就猜到是你！”
齐玉铭见董若兰如见蛇蝎，整个跳将起来，这才想起忘了重新罩上面纱，只是，这会儿要掩盖也来不及了。
“你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难道……女皇终于厌倦了你，把你休了？”董若兰兴奋难遏，仿佛见到久未捕获的猎物，垂涎三尺。
齐玉铭恶心地转开头，冷笑道：“就算女皇休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你——”董若兰气结，一跺脚，命令道：“庆澜，你给我捉住他！”
“郡主息怒，梨园世子也是我们依笑院的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庆澜狠狠地瞪了董若兰一眼，示意跟在后头的断红梅把她带出去，然后抖出笑脸，回身赔礼道歉道：“郡主是我们依笑院的常客，今晚听到世子的琴声，非要吵着过来看看，我们拦也拦不住，还望世子见谅。”
齐玉铭瞥了庆澜一眼，讥讽道：“算了，如果不是她，我还不知道会被你们关到什么时候呢？”
“呃，这是个误会。”庆澜僵硬一笑，卑屈道：“良宵苦短，我们只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您的雅兴，如果……如果我们早知道您的身份，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庆澜嘴上说着客套话，眼角扫过躺在床上的慕狄霏幽，见他也是一脸惊愕地瞪着齐玉铭，知道这两人之间并无串通，心下稍定，于是又装模作样地鞠躬作揖，“传闻梨园世子的琴技天下无双，却轻易不会在人前弹奏，不晓得今天吹的什么风，居然能让梨园世子亲自登门造访，为这低贱的召郎弹琴？”
“我是奉旨为今年皇家的冬至节庆典，寻找合适的乐伶而来。”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齐玉铭也懒得再捏着喉咙装女人，指着慕狄霏幽道：“你们依笑院的这位召郎，是我走遍西城，找到的唯一资质最佳的人选，我已经决定今晚便带他回宫，一百万两黄金，明日就会运过来。”
“呵呵，原来世子在为宫里选拨人才，我们这位召郎被世子看中，真是依笑院的光荣。”庆澜不动声色地笑道：“不过，青楼有青楼的规矩，所有召郎的赎身钱都是不能赊账的，否则，人走了不认数，我们问谁追讨去？”
“那你的意思是，怕我会赖账啰？”齐玉铭轻扬嘴角，怒叱：“你竟敢怀疑皇家的信用？”
“哎呀呀，世子言重了，只是，如果我们坏了规矩，万一被同行业总会知晓，我们依笑院就只能关门大吉了，还望世子多多见谅啊！”
这时，刘三爹匆匆赶回来，接下话茬，趁齐玉铭不注意，暗中朝庆澜摇了摇头。
庆澜放下心头大石，故意看看天色，低头建议道：“就快要天亮了，世子既然已经完成任务，何不先回皇宫去睡一觉，明日凑足了银两，再来我们依笑院接人？”
“是啊，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替这位召郎梳洗打扮妥当，敲锣打鼓地欢送他入宫的！”刘三爹与庆澜一唱一和，说得满脸诚恳。
齐玉铭折腾了一夜，也实在有些累了，但他身为侍君，自然不能在青楼这种地方睡觉，思前想后，点头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不过，我警告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样，明日我过来若见不到这名召郎，一定会拆了你们的依笑院，让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在这里做生意！”
其实，齐玉铭想要买下慕狄霏幽只是临时起意，他出身梨园，自然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心知如果强行把人带走，只会把事情闹大，搞不好还会伤了皇家的脸面，而且，他这次出宫并未获得凌珑正式批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青楼买召郎的举动离经叛道，若被人知道，他以后也别想在后宫混下去了。
庆澜和刘三爹见齐玉铭肯妥协，心下暗喜，低头哈腰地送他出去，大门外，董若兰不甘心地想要开口，却被断红梅及时点了哑穴。
齐玉铭临走之前看了慕狄霏幽一眼，后者似乎过于震惊和激动，竟已呆若木鸡，直到齐玉铭走出房门，他才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挣扎，嘶喊，不成声的呜咽中，有种令人心悸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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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黎明前的黑暗，天空的乌云密得透不出一丝光亮。
齐玉铭迎着风雪默默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心里一直想着临别前，那个召郎看他的眼神。
越想，心里越觉得古怪，可是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这样想来想去，终于想得头疼，索性决定不再伤脑筋，展开轻功，如飞急掠。
前方拐弯处蓦然出现一队人马，齐玉铭正闷头飞奔，收拾不及，竟直直撞了过去。
“喂——你走路不带眼睛啊？”为首的两名少年武功极高，不等齐玉铭近身便双双出掌，把他整个人推了回去。
那两名少年出掌虽快，却没有伤人之意，齐玉铭借力在空中翻身，落地站稳，惊呼道：“珑儿——你怎么来了？”
“玉铭——我终于找到你了！”凌珑推开鹰和雁，不顾当街当巷，欢叫着扑上去，一把抱住齐玉铭又亲又啃。
齐玉铭吃痛，尴尬地拉开凌珑，苦着脸道：“你是小狗吗？怎么见人就咬？”
“对！我就是要咬！咬死你省心！”
凌珑一整天的焦虑和疲劳，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满腔怒火，双手扭着齐玉铭的耳朵，拉他的头下来，张口又咬。
城西是个不夜城，寻欢客甚多，此时齐玉铭仍作女装打扮，路人只看见两个女人抱作一堆，行为暧昧，不禁纷纷侧目。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错了！”
齐玉铭一边躲，一边求饶，虽然凌珑不会真的把他咬伤，可是……真的好丢人啊！
“哈——你终于知道错了么？你自私出宫，在花街柳巷逛荡，如果不是被我逮到，你现在也不会想回去吧？”
凌珑恨得牙痒痒的，抓起齐玉铭的手指，一根根咬——
“珑儿，这里……这里可是大庭广众，我们先回宫吧？回去我再慢慢给你泄愤好不好？”
“好！”凌珑发泄一通，郁闷的心情才稍微有些缓解，头靠在齐玉铭胸前，哽咽道：“你以后，不要再不告而别，我以为你不回来了，真的好担心。”
“珑儿，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齐玉铭万万没有想到凌珑会微服出宫来寻他，心暖得直想掉泪，顾不得路人异样的目光，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四唇交缠，所有误会和怨怼都借由这个吻，烟消云散……
良久分开，齐玉铭见凌珑一脸倦容，便打横将她抱起。
凌珑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上，甜甜笑道：“城西距离皇宫甚远，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抱着我走回去吧？”
“回禀陛下，微臣正有此意。”齐玉铭潇洒一笑，抬头左瞧右看，变了声音道：“不过，你的鸾车在哪里？”
凌珑笑得差点岔了气，齐玉铭脸上的倦容不比她好多少，在外流浪了一天两夜，他的体力也早就透支了。
跃身跳下地，“我的鸾车借给吕相国了，我们先到她家去休息一下，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作者有话说第135章 风雪夜归人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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