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青灯》治病神仙水

35、天裂（七）

　　楚云洲道：“我不喜甜食。”
　　“我是在同你讲条件，谁管你喜不喜欢。”少年眼中锋芒隐现，转身就走，“不吃算了。”

　　“且慢。”楚云洲怎会轻易放他走，“我……想一想。”
　　少年呵呵一笑，闪至数丈之外。
　　楚云洲紧随其后，嘴里喊道：“我吃。”

　　少年脚步一顿，楚云洲已到身前。
　　少年举着手中的糖袋，一边后退，一边笑道：“别急，我扔给你。”
　　楚云洲也不多言，眼见两个人距离不远，他持续逼近，伸手去抓少年。
　　少年面色转冷，再次闪躲，岂料楚云洲动作极快，再一步，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袖中蓦然探出一根绿色火焰，从少年手中猛地夺过糖袋。
　　两个人俱是微微一愣，楚云洲比较意外青灯的举动，而少年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恐惧。

　　唯恐少年再跑，楚云洲格外用力，警告道：“别动。”
　　岂料少年一咬牙，随着一声痛呼，他硬是扯断自己的下臂，须臾间消失在楚云洲面前。
　　楚云洲站在原地，那一小截手臂在他手中，手上残留着痛觉，还在细微颤动。

　　楚云洲四下观望，再寻不见少年的踪迹。
　　他将青灯扯出来，青灯还紧紧扯着那个糖袋。
　　楚云洲去拽糖袋，一时拽不下来，“给我。”

　　灯焰中的小人一脸怨愤：“我自己拿的，凭什么给你？”
　　“要此物作甚？”
　　小人直视着他：“我听见说这是糖，我要吃。”

　　楚云洲攒出些耐心和它解释：“未必，多半是毒。”
　　那少年来的邪门，说的话绝不可信。
　　小人反问：“毒不能吃了吗？”
　　楚云洲点头道：“吃了会死。”
　　小人面露惊奇：“这么厉害。”

　　楚云洲以为道理说通了，谁知青灯挣脱他的手，拖着糖袋重新攥紧他袖子里。
　　里头传出瓮声瓮气的一句：“岂有此理，我吃了毒药，不该是毒药死吗？我却死了？我不信，我就看看谁更厉害，我偏要吃！”
　　楚云洲深吸一口气，道：“给我。”

　　“不给，我凭本事抢的！”青灯想了想，“那你告诉我，你那日是做梦吗？”
　　楚云洲沉默一下，“是。”
　　“你真的有娘啊。”青灯调门突然高了，“那你娘对你好不好？”
　　“好。”
　　“你娘在哪，带我见见。”
　　“……已经不在人世。”
　　“没意思。”青灯道，“我在摆件那里听说，人有生老病死，寿数百十年，你娘是老死的吗？还是怎么死的？”
　　“住口！”楚云洲语气骤然强硬，“拿来。”

　　他不由青灯分说，去袖子里拽青灯，但还没碰到青灯，糖袋就从袖子里掉出来。
　　青灯冷哼一声：“给你给你，本大帝关心你娘，你还不高兴……我还没娘呢！”
　　楚云洲没理会它，捡起糖袋径直离开。

　　回到城隍庙，与欧阳彻一同查看，但看糖袋中足有八颗黑色丹丸，欧阳彻即刻带去兜率宫，给老君查看。
　　值日功曹随后赶来，将断臂交给司非府，验明这位“神仙”的正身。

　　值日功曹临行前，告诉楚云洲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贪狼星君带人去焦州城捉拿张大户，却发现张大户已经服毒自尽，魂魄离体后，没有回天，也没有去阴司，离奇地散了个干净。
　　待楚云洲带着青灯，跟随陶天君回天界时，还要处理这张大户仙身上的仙骨。

　　那少年现身得如此巧合，楚云洲越发认定，此人和张大户的死脱不了干系。
　　尽管欧阳彻听取他的讲述，告知如今城中救灾的财部火部众仙多多留意，但少年的心思灵活，做事决绝，不主动现身很难发现。
　　好在陶天君吃了药，再有一个时辰，就能醒来，那时让他去雷部通报，专门派人搜查此人。

　　因是天将灾祸，不在人间五行运作之中，财部众仙悄悄修补了城里的破损之处，火部众仙则是将灰烬尽快收敛。
　　不过半日，炼狱一般的开封城便渐渐去了焦枯之色。

　　天上下起了雨。
　　楚云洲面露焦灼，开封城隍依然没有消息。
　　他又回到遇到少年的几处再找，如今少年失了一臂，怕是轻易不会现身。

　　忽然，青灯传出声音道：“楚云洲。”
　　楚云洲没吭声。
　　“还在生气？”青灯顿了顿，“你娘要是没死，你就和我说啊，为什么生气？”
　　楚云洲此时倒不是生气，只是单纯不想和它说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青灯干脆在他袖子里猛烈震动，震得他半侧身体都在晃。
　　楚云洲把青灯抽出来，拿在手上问：“又做什么？”
　　青灯里的小人看一眼楚云洲紧锁的眉头，把头埋起来，含糊不清道：“你凑近些。”

　　楚云洲于是凑近些，“你说。”
　　小人在灯盏里稍稍抬头，露出一双带着精光的眼睛。
　　它突然从灯盏中冲出来，伸手将一样东西塞进楚云洲口中。

　　楚云洲虽然防备它，却没料到它竟然已经可以冲出灯盏，那一粒微甜带苦的东西在他口中瞬间散成一股气，不待他往外吐，便冲进了他的喉中。
　　楚云洲咳了两下，再看青灯，已被灯盏强行吸了回去。
　　它疼得皱起脸：“这破灯盏，拽得本大帝生疼！等本大帝能出去，第一个烧死！”

　　楚云洲冷声问：“给我吃的什么？”
　　岂料青灯痛呼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哈哈大笑：“是那袋子里的糖！”
　　楚云洲心里一紧：“……什么。”
　　这青灯方才不服气，居然在袖子里，从糖袋里悄悄偷了丹药。

　　“你不让我吃，本大帝就跟你一起吃。”青灯还很得意，“你不说是毒药能毒死人吗，本大帝跟你一起吃，看我们谁会死，谁厉害！”
　　其实未必是毒药，只是楚云洲的揣测。
　　但那来路不明的少年给的也不是糖，是作用不明的药丸。
　　楚云洲肯定不信，这药丸是益寿延年之用。

　　眼看来不及阻止，青灯将另一枚药丸塞进口中，嫌弃地喊了几声“难吃”后，继续张狂地出言挑衅。
　　楚云洲把青灯硬塞进袖中，匆匆往城隍庙赶，还不忘放了个召唤的咒诀。
　　可惜他的速度快不过药效，不过走出数步，他突然感到头重脚轻，下一步还没迈出去，便轰然倒地。

　　再醒来时，他头晕眼花，还来不及看清眼前是何景象，就听到少年在说：“你看那个小神仙醒了。”
　　楚云洲定了定神，看过去，只见这是一个幽暗的山洞。
　　外面已经在下雨了，这洞穴却并不潮湿，相反还很干燥。

　　不远处亮着一堆火，开封城隍背靠石壁半躺着，脸垂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少年冲他笑着说了句话，随即用阴狠的目光朝楚云洲看过来，嘴角却依然勾着：“想不到你还挺馋，想吃糖直接拿便是，何必抢了吃呢，害得我身体残缺，不得不拿你来补一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