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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朝堂风云 ...

  •   曾有传说,帝都落于龙脉之上,终年吸收天地精华,才得以繁盛天下,而大明宫又正巧建在龙眼之处,得天独厚。

      宣政殿更是其中楚翘。

      殿中雕梁画栋,金玉为墙,琉璃盖瓦,黛珠点缀,庄严中又添了几分奢华,所以世人皆认为,凡进此殿者,终其一生,都将大富大贵,子孙延绵无尽。

      但这些都是市井传说,无从考证先不谈,就那些在殿里待得最久的皇帝,也不见得千秋万代,因为总有那么几个不肖子孙会把老祖宗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给玩没。

      只是此刻,坐在殿里龙椅上的容清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可前面那个吹胡子瞪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左督御史大夫,不知为何,总觉得容清将会败坏容祖留下的江山社稷。

      左督御史面色冷峻,白色的眉毛紧紧地扭在一起,衣袍上的神兽麒麟栩栩如生,宝相森严,公正严明到令容清头疼。

      “皇上。”冉思贤朝皇帝作揖,义正言辞道:“薛明辉深得兵家真传,一生为我大雍征战无数,赢下大大小小数百战役,护国边防不受外敌侵扰,才使得西北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受战火纷扰,于国于民乃大功!”

      “而如今,皇上却因为一面之词将功臣定罪,受牢狱罢官之辱,实在让微臣心寒啊!”

      一片死寂。

      立在两旁的朝臣屏气敛息,面上平静,心却高高悬起来。如今这大雍,在皇帝杀了那么多人后,还敢跟他拍案叫板,数落他的不是,整个朝廷只有一个人——冉思贤。

      别看他虽位不及丞相,但在朝中乃至整个大雍可谓是声名显赫,连容清对他都要有诸多谦让。

      原因为何,概不过两点。

      其一,御史之职本就是监督百官、劝谏皇帝,而冉思贤作为御史之首,在这方面可谓是登峰造极。

      当年先帝想大肆修建行宫来安放四处搜罗来的美人,却遭到从大臣的反对,但先帝依旧我行我素,铁了心要和美人寻欢作乐。就在要开工的那几天,冉思贤上谏了。

      奏章先是罗列出现时修建宫殿的种种坏处,然后再条理清晰地分析可能会发生的危机。其他谏臣会小心翼翼避开敏感话题,可冉思贤不,怎么恐怖怎么说,丝毫不避讳,这当中最严重的当然是匈奴趁国库空虚打到大明宫。末了,再加上一句“若帝已决,臣自当先绝于殿,免亲睹国亡。”

      先帝虽爱美人,但更爱自己的江山。要是连皇位都保不住,哪还有美人可享受,所以就算对冉思贤痛恨得牙痒痒,但也不得不停止修建宫殿。经此,冉思贤“直谏”“死谏”的美称传遍大江南北,让时人赞叹。

      再者,冉思贤乃当代大儒,在儒学中颇有心得。而科举中,本就以儒学为主,在众埋头苦读的学子和依靠科举夺魁问鼎的官员中,德高望重,积威之深,这一点是连丞相都无法比拟。

      容清已经把西北武将兵士得罪透,所以对这位说话不留情面的御史还是要忍让三分,最重要的是,在皇权争夺中,冉思贤一直是中立的态度,不偏不倚。

      所以在容清眼中,冉思贤只是一个迂腐固执的老头,并无多大威胁,甚至还可以稍加利用他在士子们心中的威望。

      隔着一层冕旒,容清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低着头装鹌鹑的大臣,心里有些无奈。平时有丞相在,还可以帮他牵制冉思贤一二,今天林微正好因病告假,不在朝中。

      真病还是假病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恐怕是林微想看看,他一举推上皇位的人,到底能不能很好地胜任这个位置,想必,今天所有在殿上的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吧。

      如果今天容清不能很好地解决掉冉思贤,以后面对的,将是君弱臣强的局面。

      容清扬起唇角,眸子黑如深夜。

      既然你们想看,朕当然不能让你们失望,只是希望各位爱卿不要大吃一惊才好。

      容清右手搭在龙椅上,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才慢悠悠道:“爱卿可知薛明辉犯了什么罪?”

      冉思贤皱着眉头:“听说是'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之罪。”

      “听说”二字一出口,容清便知他是不同意薛明辉这罪名的,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错。仅此一点,朕就可以诛他九族,若不是念在他多年战功,你以为朕还会留他一命吗?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当皇帝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理由何其多,又哪需什么证据,会如此钻牛角尖的人只有冉思贤了。

      冉思贤:“臣以为,这不过是莫虚有的罪名,皇上凭借奸人的片面之词就将功臣革职关押,未免太过轻率。”说罢,余光还往群臣中扫去,毫不避讳地与董然对上。

      世人皆知,这朝中上下,冉御史最讨厌的便是董大人。

      董然不喜机辩,即使知他话中所指,也只是掀掀眼皮,恍若未闻。

      容清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个臣子之间暗潮涌动,虽被指责,却还是半开玩笑道:“冉御史是在说朕无故抓人吗?”

      冉思贤:“臣不敢。只是想请皇上还薛家一个公道,否则,难堵悠悠众口。”

      容清掩在冕旒下的眸子漆黑,无悲无喜,可唇角却是微微勾起:“朕如果执意如此呢?”语调已然转冷,不少大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头垂地更低了。

      冉思贤却面不改色:“那皇上和诛杀功臣的桀纣何异?”

      此言一出,朝野俱惊。

      冉思贤如此不要命,敢把皇帝和那些亡国之君相提并论。很多丞相派大臣都出声喝止,指责其无礼,而御史派也不甘示弱,奋力回击,两边口水战满天飞,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朝堂一时间热闹起来。

      容清看着乱哄哄的朝堂,怒极反笑:“说来说去,冉御史不就是想要个公道吗?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个公道。”说罢,他看向陈平,轻轻颔首。

      陈平收到了皇帝的视线,心知肚明,向皇上一揖,领命退下。

      冉思贤看着两人十分默契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早就等着自己……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蓦地抬头,只见皇帝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模糊不清,高深莫测。

      约摸半刻钟,陈平端着一个玉盘到皇帝面前。

      冉思贤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玉盘里呈的应该是书信之类的东西。

      容清看着盘子里的东西,似笑非笑:“想必这些足以让冉御史心服口服。”

      他挥手扫掉盘子里的物什,明黄的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纸章书写如同漫天飞舞的白雪,散落一地。

      冉思贤迅速拾起一封离自己最近的,拆开来看,一目十行,不禁目瞪口呆:“这,这……”

      容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跪下的冉思贤,“冉御史可信了?”

      董然捡起落到脚边的一封,匆匆扫过,便知如何。这是先帝还在位时,薛明辉和宣王来往的密函。乍一看,似乎并无不妥,可深知此道者,就会发现里头文章可大,三句不离皇位,五句不离密谋。

      大雍就有明文规定,非太子的皇子们不准与朝中官员有过密切来往,当然,几乎没有人会去遵守这条规定,凡有野心者,或多或少都需要亲自去拉拢人,但面上功夫却一定要做好,以免落人口实。

      冉思贤之所以那么厌恶董然,就是因为皇帝还是瑾王的时候,董然就已经开始和他光明正大地联手。当时先帝病重,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董然看着处在风暴中心的冉思贤,冷哼一声。

      这厮当初就是因为自己和皇上走近,才百般看不惯,现在他自己所上书相救之人做的可是密谋皇位,这罪名,比那什么“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还要严重不知多少倍。

      冉大人,自己打脸的滋味如何?

      一滴冷汗划过冉思贤的脸颊,按常理,密函这种东西,看过就要马上销毁,非亲近之人是无法触及,但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皇帝手里会有那么多两人互通的证据。

      他拱起手:“臣愚昧,竟不知薛明辉竟胆大包天到此,臣刚才一时失言冲撞圣上,还请皇上责罚!”

      容清一哂:“冉御史刚才还和朕信誓旦旦说薛明辉无罪,怎的立马就改口了?”

      “这……”饶他是闻名天下的忠臣大儒此刻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伏地,哀求道:“可是皇上,匈奴还没有彻底安定下去,西北那边不能少了薛明辉啊!”

      容清闻此言,就知道冉思贤已经做出了退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笑得温和:“爱卿说笑了,我大雍能人何多,没有薛明辉不是还有一个安南将军吗?再不济,朕已经把薛明辉之子接进宫里,亲自教导,再给你们培养出一个镇北将军如何?”

      当然不如何。谁知道那薛泽林是块良材还是朽木,就算是良材又怎么样,皇帝真会认真去教吗?打压还来不及呢!

      皇帝此举,无非是想架空薛家,让安南王的势力入侵到密不透风的西北军营,谁都知道,这个手握兵权的异姓王爷是皇帝的人。

      但你有理由说不行吗?冉思贤已经中了皇帝一招,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不说,其他人更不敢去讨骂。

      “既然皇上已经做好了打算,臣自是同意的。”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缓缓步下台阶。冉思贤只见视线里突然多了双明黄的靴子。

      容清俯身扶起冉思贤,唇边带笑:“冉卿乃我大雍的股肱之臣,廉洁奉公,赤胆忠心。朕知道,卿也只是太担心大雍,才难免做了一些糊涂事。”

      冉思贤心一跳:“皇上言重了……”

      容清拍拍他的肩,缓步朝殿门走去,杵在两边的大臣都俯首后退。

      这看着有些好笑,一大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们,要小心翼翼地对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俯首称臣,可容清站在他们之中,气场毫不显弱,反而因为那抹尊贵的明黄而反压众人。

      容清的手搭在殿门,上面的金龙浮雕触手冰凉。还未等他命令,守在门旁的侍卫就已合力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

      和煦的金光从慢慢扩大的门缝里洒进,渐渐把容清整个人包裹住,正东方一轮红日已然高高挂起,俯仰众生百态。

      ·

      群臣陆续退去,最后,大明宫只剩下容清和陈平。

      容清站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目光平静地眺望远方那连绵起伏的山脉。

      陈平奉上一杯茶:“皇上说了一早上了,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吧。”

      容清确实有些渴了,他接过雪白的瓷杯,一饮而尽。

      陈平忧心忡忡:“皇上煞费苦心说了那么多,冉御史应该是不会再和皇上作对了吧?”

      容清冷笑:“只要朕还在杀人,他就永远不可能对朕满意,毕竟他想要的是那所谓愚蠢至极的仁君,而不是像朕这般残害手足的暴君!不过……”

      容清话锋一转,露出些许笑意:“今天能气到冉御史,的确让朕深感愉悦。”

      陈平点头称是。

      皇帝盯着日头看了半晌,突然道:“宁祥宫如何了?”

      陈平叹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吃斋念佛。”

      容清目光怔怔:“那……朕去看她。”

      陈平赶紧道:“太后估计现在正用早膳,皇上还是不要……”去自找麻烦了吧?

      容清动作一顿,转头直直地盯着陈平。

      和那么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对上,陈平差点给跪下。

      容清笑容淡淡:“你也看出朕没事找事,对吗?”

      不知为何,陈平从容清的笑容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十分心疼道:“皇上放心,太后她迟早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容清缓缓闭上眼,再睁开,已是面无表情:“薛家的那个小子还在受罚?”

      陈平一听,心中一喜,皇上去看薛泽林,总比去宁祥宫碰壁要好。

      “是。”

      容清打起几分兴致:“那朕就去看看这大雍未来的镇北将军是否和他父亲一样,有些过人之处,毕竟,朕也算他半个老师……”

      容清步履从容,离开大明宫。珠帘摇曳,发出清脆的声音,朱门合拢,静谧卷土重来,大殿里静悄悄,它在等待,等待下一个明天的到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喜欢这种老师受学生攻啊(* /ω\*)
    小剧场:
    薛泽林:听说陛下要来了……
    渣作者:快快快!道具组,血袋呢!还有化妆师,脸还不够白!特别是你薛泽林,表情要到位,要演出那种即使你是一个渣,我依旧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贱!
    薛泽林:……你剧本是不是拿错了,我走的是黑化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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