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石头归》柳参辰

14、第 14 章

　　再次醒来时，珺引侧过身撑起自己，从地面上做起，右手有些湿湿黏黏的，低头看去竟是那花妖给自己的花被握于掌中捏成一团，揉得再不见原来模样。

　　“你走吧，这里可不留无贪念之人。”黑色雾气从他周身处散开来，似乎对他没了兴趣。

　　饶是这么说了，珺引仿若也没听见，怔怔从自己手上移开目光，还没从刚才的幻境中缓过神。

　　褚行舟是谁。

　　他怎从未有过印象。

　　珺引身冒冷汗，在幻境中胸前被打伤的那处还在隐隐作痛，头也疼的厉害，他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花妖给自己的花也不知为何被捏在手中弄得稀烂，想来……是不能找他了。

　　不知为何，原先散去的雾气突然再次围起他聚拢，平淡的雾流变得有些躁动。

　　“仙气……”

　　“竟是仙气——”

　　那团黑雾的最前端化作出一个面目模糊的头来，只瞧得见狰狞大张起的嘴巴。

　　“你——是仙？”

　　仙气竟不知何时泄露出来，引起了魔雾注意。

　　珺引眼瞳一缩，霎时间侧身翻到另一边，原先坐着的位置竟留下点点黑烟，灼烧地面出现了几处黑洞。

　　“我竟有这么般好运，若把你抓住献给魔君，我在这魔域也会有一席之地了！”

　　弥漫在周围的猖狂笑声一波接一波穿透珺引身体，雾气接二连三的变作利刃朝他削来。

　　由于身子实在虚弱，可能来不得及躲，他只好也运气仙气，双手前显出浅白色烟雾化作一层薄薄的屏障，硬生生抗下这几次攻击，遂直直向后倒去，再无力起身。

　　纵然他修为道行比这魔雾高出不少，但在魔界待了这么久，长时间接触到魔气还是会受到严重排斥反应，更有神仙者指不定还会成魔，只是所需时日还不止这短短几个时辰。

　　浓浓魔雾再次将他裹住，逐渐围得密不透风，珺引双手双脚也被雾气攀上，明明看去轻薄可散的雾，此时却如钢铁般牢牢束缚住他。

　　见此，他只好凝神尽力扩散自己仙气，让仙气渗透魔雾中。毕竟是气体，纵然坚硬如钢，可实际上还是非常脆弱易散。

　　“啊——”魔雾发出痛苦的吼叫，受过仙气侵蚀的雾尽管散去些，可绑住他身体的那小截雾气却还是越发收紧。

　　察觉到魔雾有些混乱，尽管身不能动，但也能聚起仙气重重朝着雾最薄散处冲去，如此几次下来，果真被破出道口子。缠住四肢的雾受到干扰不再那般坚硬

　　“呃——”珺引从黑雾中滚落出来，半跪于地，苍白的手腕处显露出被束缚过的血红印子。

　　“真是愚蠢。这般毫无节制地使用仙术，过不了多久来的可就不止我一个魔了。”魔雾张牙舞爪的再次凑近他来，“何必挣扎呢？到时候来了那么多魔与我一同瓜分你身体，你又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老老实实随我回去见魔君。”

　　“说不定魔君瞧着你模样好看，留你个全尸哈哈哈哈哈哈——”

　　珺引被吵的头疼欲裂，尽管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无谓挣扎，却还是不想就此服输。

　　想来，自己这当仙官的路途竟如此之短。

　　低垂着的眼眸前，再次被魔雾的黑色雾气遮盖住，自己右手一个无力，身子再次瘫软在地，早已散乱下来的长发遮住他大半面容，也遮住了眼前全是魔雾的景象。

　　他嘴唇微张，呼吸得越发困难。不多时，只能心有不甘的闭上双眼昏死过去，再无力挣脱这束缚。

　　……

　　“唔……”

　　香。

　　好香。

　　感受到自己在晃动中贴着个又暖又香的东西，他想睁开眼来看看，可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甚至连睁眼这么简单地动作都做不来。

　　空气中不知不觉间弥漫起股血腥味来，与花香味混杂一起，冲得珺引胃部一抽一抽的，不疼，就是犯恶心。而且心脏那处也不停地传来阵痛，像是有什么要冲撞而出……

　　“……你再…忍忍，快要……”

　　耳边，是谁在于他说话？这声音听着格外熟悉。

　　颠簸中，他又再次被头晕脑胀般的感觉晃得心下一懵，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

　　嘀嗒，嘀嗒……

　　嘀嗒——

　　一丝冰凉的水滴划过珺引面颊，眼眸微颤几许，方缓缓睁了开眼。

　　他身处在一石洞里边的石台上，不远处的洞口外照射进来的大片阳光洒下，将原本昏暗的石洞染得几分明亮，几分温暖。

　　撑着身子从石台上下来，试着走了几步，虽然全身还是没多少力气，但好歹能行动自如了。心口处也没了先前的窒息感，格外平缓舒畅。若不是白裳上的大片暗色血迹，他都要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瞅着这衣裳上到处都沾染过血迹的地方，心中忽的不安起来。

　　自己身上并无伤痛之处，也就是说这血是别人的——

　　是谁的？

　　珺引呆愣住，他怎，一点印象也无？

　　回过神，探寻着向洞口走去，逐渐适应过刺眼的阳光后，外边的景象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明媚的阳光，望不到边际的花海，时而飞舞不停的蝴蝶，还有不远处闪着光亮的一汪清泉……宛若九重天上的花境一般。虽然花丛遍布，可飘散在鼻间的花香味却清清淡淡，闻着不禁叫人心旷神怡。

　　“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苍老的声音，他连忙转过身看去，是一紫衣白胡子的老者站在不远处，淡漠的看着自己。

　　“既然没事，就走吧。”老者盯他瞧了会，脸色几经细微变化，冷言道。遂经过自己身旁，朝那清泉处行去，“老朽就不送了。

　　“等，等等。”珺引恍然朝那老者道，“您可知……是谁救了我？”

　　那老人停下步子杵在原地，却也没转过身看他。须臾，才背着身子回道：“没谁，你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我救了你，你醒了，走就即可，无需多问。”

　　不可能。

　　这话珺引自是不信。之前虽浑浑噩噩，却也能感知到定是有人帮着自己，才得以在魔域脱困的。

　　老者这番言语，明显是不想要自己见那人。

　　纵然心中有颇多疑虑，可这老者不再给他机会，直接朝那清泉快步走去。虽被下了逐客令，但珺引还是咬牙跟在后边，不见一见救自己之人，实在是难以安下心来。

　　老者见他一路跟着，除了面色更冷外，却也不再赶他走。独自一人入了那清泉旁的一木屋。这木屋是由几根柱子搭建而起，屋檐处罩了几层宽薄的轻纱，格外通风透亮。

　　珺引跟着进了里边，木屋内几乎没甚摆件，空荡荡的。透来的光亮照射于地板上，显出层层流光，倒是增添了些许生气。

　　见那老者进到隔间，自己也悄声掀开纱帘跟在后面。

　　一股药香味冲鼻而来，隔间里不论是窗台还是地板，除了必须落脚的地方，全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还有沾过血迹的大片纱布堆在角落，没有收拾。

　　珺引上前来到老者站着的床前，微微探头望去——

　　躺于床上的人浑身缠满了渗出血的纱布，只有少数未受伤的皮肤露在空气里，全身上下有许多处被撕裂开的伤口，还向外冒着魔气，一如死尸般安静。

　　他闭上眼眸，打了个冷战。

　　果然，果然当时闻到的花香味不是错觉。他……是这只花妖救的他。

　　“他……”珺引对着老者轻声开口，嗓子透着些干哑，他想问问这花妖的情况。

　　可那老者只是扫了眼他，冷漠道，“你该走了。”

　　“我…他……”

　　“你该走了。”

　　“我留下来照顾他。”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就连珺引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这样说出来。

　　照顾那只花妖这件事情，至少刚才之前还从未想过。、

　　珺引还想解释什么，那老人却不再理他，冷哼一声快步出了这隔间，留他一人在此。

　　看看躺在床上的人，又看看满地药罐……虽是说要照顾花妖，可自己并不懂任何医术。

　　无法，他只好站到花妖床前，抬起右手放出徐徐仙气包裹住那差不多无一处完好皮肤的血人，小心检查起来。

　　果然，除去身体上的大面积受损，还有埋在体内久不消散的魔气。

　　检查到最后，就连自己抬起的手也下意识颤抖起来。

　　那时自己只闻到他身上的血腥与花香混合成的气味，却不知这妖遭遇过什么。他背着自己一个昏过去的人闯出魔界，定时费九牛二虎之力。

　　妖，也分仙妖与魔妖。仙妖即是极为可能成仙的妖，魔妖则相反。

　　毕竟比起纯恶的魔来说，妖也是有好有坏的。而凌祯平日里最多是贪玩放浪，从未做过杀生之事，因此他的妖身并不会对仙气产生排斥，珺引也就较为顺利的将他体内残留不走的魔气一一逼了出来。

　　收回手时，他已经出了一身薄汗，坐于床边轻轻喘着气。

　　望向如同睡过去般，面容安详的花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无论是初次相遇，还是上次在妖界，甚至有……

　　幻境中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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