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什么仙啊修》长眠未尽

2、第2章 有女名姮（2）

　　首先，是一堆已经打了很多绳结的草绳。

　　可能是为了提醒正在做梦的池姮，在古老的荒古时代，多的是文盲，连词汇量都不多的那种，对于实在有要记住的事情，大家就在绳子上打个结作为传说中的结绳文吧。
　　总之大事就大结，小事就小结，美其名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易之以书契”

　　所以实在没必要去查资料了，真的没用啊。
　　池姮：……

　　所以，她上一次梦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些三观不同的古代村民？

　　可能是因为这个念头，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就从一堆绳子转而变成了之前的村民。

　　一些似曾相识的村民组成的队伍穿过小溪，绕过河流和山坳，从无名的村子一路行至野外的树林，期间不断有不同村子的成员加入，最终组成了大约好几十人的队伍。

　　最前头，队伍里的青壮轮流挥舞柴刀，在早春的寒凉里汗流浃背，最后面；老猎人握着石斧斧头警惕的戒备，肌肉微微放松，正好保持着敏锐；而在中间寥寥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抓着长辈的衣角，怯怯的探头。

　　其中有营养不良的小女孩正亦步亦趋的跟在老父亲身旁。这个看上去瘦小而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小女孩，俨然正是之前梦中的主角了。

　　池姮可以察觉到，她又冷又累又饿，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甚至开始想念上午阿姊做的朝食。

　　额……
　　虽然没有看到，但池姮记得，之前看到的鬼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而且还只有一天两顿的玩意儿，似乎是半固态的野菜乱炖，不仅稠稠的而且味道也奇奇怪怪又苦又涩。

　　根据她后来拿《古代植物图鉴》对照，里面放的大概是葵菜、藿菜，还撒了一小把的豆子，而且还不是近代史上记录的那种驯化完全的，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

　　谢天谢地，她只是在做梦，而不是像小说电视一样搞穿越，虽然做清醒梦梦到这种完全没见过的已经灭绝的植物已经够奇怪了。

　　“呀！”
　　——后面的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池姮顺着惊叫看过去：
　　老猎人手上的石斧头竖着，几滴猩红的液体沿着磨损的刃面滑落，地上，半截的长虫扭动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似是注意到孩子们的视线，老猎人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小事耳。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梦中的老父亲马上安抚的摸了摸小女儿稀疏的头发：“幺儿别怕，马上就到城里了。”

　　被草草安抚的孩子们乖巧的点了点头，继续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村民们脚下的路渐渐顺畅起来。至少，前面青壮挥动柴刀劈开树枝藤蔓的声音不再那么频繁了。

　　当柴刀被收到箩筐里，当悬版夯筑[1]的城墙映入眼帘，几乎所有人都为这漫长的路途而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这座所谓的城池和现代占据面积一整个人造大陆（读作大陆写作行星）的城市——千水之城完全是两回事。

　　——这座城还不如穿越前的一个商场大……

　　第一次看到梦中所谓“城”的池姮：一脸懵逼.JPG

　　“那里面就是城里了，累的话先歇歇，里面没地方歇。”队伍的领头转身说道，他是个木匠，所以就叫木头。

　　“不用了，木头。我们才歇过，早点把事儿办完，早点回去算了。”几个瞧着有话语权的人纷纷表态。
　　老猎人从队伍的末尾走上来，一锤定音：“就是，城里都是大人，是贵人，容易出事。”

　　期间头发花白的老父亲低头看向小女儿：“幺儿，你瞧，那就是城了，多大啊。”

　　女孩什么反应池姮没注意，但她的眼神挺微妙的：呵呵，是挺大的，特壮观，我特佩服。

　　既然几个有话语权的做了决定，队伍稍稍休整喝点水便重新上路。

　　随着城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远远的有歌声从里面传出来：“……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

　　城墙最中央的正门徐徐刚开了条缝，也不知道哪位大人物要用。倒是两边的小门已经洞开，在守门城卒的吆喝下，想进城的人们围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池姮看向城门，古老的象形文字竖着篆刻在上面，可能是城池的名字。
　　遗憾的是，虽然知道了这个时代还有文字，但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古老的文体，所以也和其他文盲村民一样不知道这座城池叫什么名字。

　　“让一让，快！”后面不远处有人在急促的说着什么，但声音淹没在喧嚣的人群里，分辨不清。

　　紧接着似乎有后续，可能撞到了什么。

　　——“哎呀！”
　　——“啊！”

　　尖锐的惨叫哀嚎声盖过了所有，池姮分明清晰的察觉到了一瞬的安静，然后复又喧嚣。人群宛如一滩被惊起的鸥鹭，惶惶似飞羽洒落。

　　下意识看过去，却看到源头是有人驾骏马飞驰，四蹄毫不犹豫的在人群上一踏而过，目标直指城门！

　　“幺儿！”被挤散的老父亲疾呼一声试图扑过来却被人挡着。

　　池姮错愕不已，意识觉得有点不真切：
　　梦里的主角这就要死了吗？
　　这连续剧一样的梦要结束了吗？

　　眼看着居高临下的骏马在刹那间越来越近，近的可以看见四蹄上的泥点，看见马蹄扬起的灰尘！

　　会死吗？
　　池姮也不过才16岁罢了，而且还是和平年代里长大的，哪怕是梦，直观看到小孩子被马踩踏而死还是太惊悚了。

　　围在四周，挤得小女孩无处可逃的人们像是惊慌的鱼群那样盲目的撞在一起，连带着这位梦中的主角也摔在了不知道谁的身上。

　　然后，迎面而来的马蹄，重重的落下！

　　这画面实在是惊险，池姮不知道是否比得上古代基于灵境技术的幻境法，但现代的现实增强技术却肯定比不上。

　　反正，她在梦中理应不存在的心跳也狂跳起来了。

　　就像是小说里主角永远在最危急的关头获救，下一刻

　　——奇迹降临！

　　带来奇迹的是一位青衣的羽客[1]，高雅而清冽如雪山的清泉涓涓流淌。
　　他背对着太阳，毫无征兆的自高空瞬息而至，又在即将坠于地面的毫厘之间，凭空停滞悬浮。

　　来者就那么伫立在池姮的面前，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时光似乎也为之停滞，奔腾的骏马连带着骑手一起被生生凝固在半空，犹如一枚封存着昆虫的琥珀。

　　这似真似幻，如神话传说的一幕，连池姮也不由失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只有城内遥遥传来的歌声还在回荡：“……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幺儿！”
　　爱女心切的老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急切的拨开周围人群过来扶起了孩子。

　　另一边的青衣人见此微微一抬手，时间就此被惊醒的恢复了运作，骏马与骑手徐徐落到地上，拥挤的平民也被轻轻一震奇异的散了开来，茫然无措。

　　“幺儿，没事吧？”这边，老父亲急切的抱起了小女儿，眼眶湿润。

　　“我没事，阿爷。”孩子伸手抱住了父亲，埋首进至亲温暖的怀抱，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暗示着情绪的变化。

　　但同时，之前的景象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重放，思绪翻飞：
　　刚刚……是那个人做的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以及最重要的，我能有机会得到吗？

　　这一瞬间，池姮似乎和梦中的主角同感共鸣，她仿佛感知到了在这个乡野女童心中熊熊燃烧的几乎是谵妄的野心。

　　不是古代早熟的十二三岁小姑娘对未来夫君的羞涩期待，不是现代小孩子对无所不能的大人的仰望憧憬，而是对未知的但主宰了自身生死的狂热贪婪。

　　她不要做在鬼神面前许愿的人，不想要金斧头，也不想要银斧头，而是想成为那个让别人选择的“神”！

　　第一时间确认了幺女的情况，老父亲稍稍安心的转头看向突兀现身的青衣羽客，意识到似乎是对方救了小女儿，他感激涕零的弯腰致谢：“多谢大人，不，多谢仙人，实在太……”

　　池姮和梦中主角同时看着羽客：
　　所以，村里传说中的仙人真的是字面意思？就是像他一样？

　　青衣人气度高雅旷达，却在这些寻常凡人面前透出一点几不可查的柔和。

　　“天枢真人！”来自城门的声音打断了老父亲说话。

　　原来之前变故耗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城墙上的中门大开了。

　　门内，如云环绕的仆从中央，是数名着深衣的少年，他们在长辈的陪伴下走来，但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位黄冠的中年羽客。

　　他惊讶的看着城门前青衣的年轻同道发出了呼唤，也引来了贵人们的目光。

　　但没人注意到恨不得跪下的老父亲，和他怀里的女孩，如同没人注意到地上的尘埃。

　　被唤作天枢真人的青衣人抬头向中年黄冠微微颔首。
　　他似乎传递了什么信息，至少池姮看到黄冠的羽客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并回应一样的点了点头，

　　在与同道交流后，天枢真人便化作一道长虹远去，仿佛是场幻梦，触之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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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悬版夯筑：版筑的一种，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那个。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版筑的技术普遍采用悬版夯筑法，即用木棍穿过两侧夹板，以绳索固定取直，中间填土夯实，《诗经》中记载：“其绳则直，缩版以载。”
[2]羽客：亦称“羽士”、“羽人”。以鸟羽比喻仙人可飞升上天，引申为神仙方士，进而专指道士，因为是架空的修仙世界，考虑到时代背景，所以选了这种道士和方士都可以，没什么特指的称呼，另外早期道教徒崇尚黄色，故世人根据道士衣冠颜色，称道士为黄冠。另外，山人取自“仙者，山中人也”一说，后续也作为修真者的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