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她又娇又软》辞欲

76、成情「伍」

　　白宇走了，走的时候最后看了白悦一眼。

　　他这一生，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做得最后悔的共有两件事。

　　一件事把白秀嫁去了洛阳听风观，另外一件，就是封住白悦的天生仙骨将其送上昆仑。

　　前一件，他最后失去了白秀，失去了所有的幸福。

　　后一件，他失去了这世上最后的两个亲人，白欣被石迎兰错手杀害，究其原因是他当初联合楚岚下了一盘大棋，用三段针试图控制耄尸。白悦如今，非但没有为父母报仇，反而恋慕上了仇人无法自拔，待他大仇得报，白悦亦是恨透了他。

　　折腾了大半辈子，白宇落地一无所有的下场。

　　回到神机阁时，他走过地宫，装作若无其事地检查了一遍机甲龙的零件。又走过飞星阁，修复了里面的相应机关。最后回到自己的厢房外凉亭里，当年白秀种的那颗柏树已经参天，树梢被一层厚厚的白雪压弯了。

　　他独自坐在白秀出阁前几日与他一起坐过的长石板凳上，压抑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像一个软弱无助的小孩。

　　他报仇了，终于报了。可是结果并不如他原本料想的那般欢喜，因为能给他带来欢喜的人，如今都不在了，心中一片苍凉，在风雪中，独坐一夜白完了头。

　　*** ***

　　昆仑自在峰峰巅长生殿。

　　白悦将冷无霜一番梳洗，用尽力气搬上了那张她们共同躺过的卧榻。抚摸着冷无霜安静的睡颜，她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冷无霜，然后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不能打扰师父休息。等几天，师父就会醒过来了。

　　还记得那时候冷无霜耗费七层功力为她洗灵，之后高烧昏睡了三天三夜。她也是这般守在人身侧，日夜衣不解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深夜一众人都熟睡后，两团轻烟从窗户飘了进来。白悦听闻动静，目露警惕之色，抽出血蝶剑护在冷无霜面前，望了过去。

　　落地后两个人影渐渐出现，白悦瞧着那两个熟悉的人影，松了口气，血蝶剑入鞘，又眼中空洞地坐了回去，握住榻上冷无霜早已冰冷的手。

　　“仙主大人这是……”山神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冷无霜的鼻息，白悦也不阻他，不错眼地望着陷入“沉睡”的冷无霜，一语不发。

　　“彼时白玉君子佩突然剧烈颤动，最后渐渐失了流光。本尊与阿喜想是仙主大人出了事，急忙赶上昆仑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山神收回手覆在背后，长长叹息。

　　“……”阿喜走上前来，用力挽住山神的胳膊，她的脸不会有任何表情，此刻只能用跺脚来表达她的急切。

　　“可行吗？”山神凝眉望着阿喜，阿喜猛地点头。

　　“好吧，姑且一试。”伸手拍了拍挽着他胳膊的冰冷鬼手，转头对白悦说：“本尊有一法可助仙主大人起死回生，但因有违天理，成与不成，全凭她个人造化了。”

　　白悦听完山神的话，双眼有了聚焦，错愕地回过头来，开口已是声音沙哑：“什么……什么法子可以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神尊吞吴的石心还在仙主大人身上么？上古之法，伴身神灵的心若是与凡人相融，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还能不伤不灭！”山神尽数相告。

　　“在！肯定在的！”白悦听完整个人颤抖起来，山神不会拿这种话与她顽笑，一定是真的！那双手因为激动，抖得难以自控，她颤颤巍巍摸进冷无霜怀中，果然指尖触及到一个坚硬之物，掏出来一看，正是吞吴的石心。

　　“那现在还需一位深谙医术的人，为仙主大人换心。”山神神色一松道。

　　“苏老庄主！我这就下山去请！”白悦蓦地站起身来欲要往外走。

　　山神却一把将手搭上她的肩头按住她：“不行，庄主年迈了，而且隐月山庄，不一定愿意救仙主大人，你忘了之前各大门派在盲山将仙主大人视作魔头祸患的事了？”

　　“那怎么办？”白悦的眼中因为焦急落下两行泪来。

　　“仙主大人遇害的事，山上还有人知道么？”山神问道。

　　“没有，我没有出过这个门，也没有弟子来过。”白悦道。

　　“那好，你就在这里守好她，本尊和阿喜去寻人，苏慕凡，应该可以。”山神皱眉严肃道。

　　“对！仙主与她有恩，她定会出手相救！”白悦总算看到了希望。

　　竖日天边放晴，有弟子前来扣门，禀报楚岚已经断了气一事，白悦未曾开门，自让人在门外回禀。那弟子年纪尚小，虎头虎脑地跪在门口，说楚岚被大雪冻死了，晨起卫子喻师兄跑去查看一番后，又狠狠地抽了那早已僵硬的尸体几十鞭子才罢手。

　　白悦听得微皱起眉头，灌了金汤的铁鞭，拿去鞭尸，实在是有些不忍想。毕竟金汤并非金子做的汤，而是混着人粪便的浓汁，细想之下，心头一阵嫌恶险些吐了。但犹豫心里还挂着救冷无霜一事，强行把那股子不适压了下去。

　　等报信的弟子走了，白悦才稍稍松懈一番，毕竟没有她的允许，昆仑的弟子是不会擅自闯入的。怕就怕南无傲和许无凌师伯，或者卫子喻，亲自前来，要求见人，那她势必就瞒不住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天，好在也再没人来。

　　午时方过，白悦就听到门外传来三个人的急切脚步声，按声音的轻重来分，其中两个必然是女子。一时心头激动，她起身跑去门边，门外的人刚把手举起来轻轻扣了扣门。

　　“白悦妹子，快开门，是我们。”苏慕凡的声音想起，白悦总算等来了救星。

　　殿门打开的那瞬间，苏慕凡拉着阿碧和山神一道迈步进去。几人都是一脸焦急，路上山神已经将救治冷无霜的法子告诉了苏慕凡，她自小钻研医术，但从来没为人换过心，此番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顾不得其他了。

　　白悦把苏慕凡领到卧榻前，将吞吴的石心交到了苏慕凡手中。

　　苏慕凡看了看身体已经有些僵硬的冷无霜，鼻头发酸，数日不见，没想到冷无霜就遭此大难。早知道，她就跟着他们上昆仑的。

　　“事不宜迟，尽早动手。”山神在一边好心提醒道。

　　“等一下，白悦妹子，你想好没有？”苏慕凡坐在榻边，仰头问站在一旁的白悦。

　　“不用想，救师父要紧。”白悦坚定道，是啊，此刻她还需要想什么？

　　“如果此番救人成功，仙主大人不仅能起死回生，还会永生不死不灭，只要吞吴神尊的石心在，她连容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苏慕凡一阵急言，这提醒无疑是应当的。

　　毕竟她们全是肉眼凡胎，如果冷无霜的心换成了吞吴的，无疑成神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没了白悦那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今日她们的决心，势必会影响冷无霜无尽的日子……

　　“比起现在失去，有一辈子的时间相伴，师父也会愿意的。”白悦愣了半响，仍旧如她初上昆仑，铁了心要拜在冷无霜门下那般坚定。

　　“而且，如果将吞吴神尊的心换给仙主大人的话，吞吴神尊就再没有从塑真身的希望了。你若是不怕她醒来后责怪于你……”苏慕凡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白悦救人心切及时打断她：“只要能救活师父，我亦顾不上别的了！”

　　三个时辰后，冷无霜浑身金光大作。白悦等人守在她身侧，亲眼看着她的身体慢慢透明，又慢慢恢复，那金光游走全身，最后停在胸口心脏处，她的眉头轻轻动了动，双睫微微发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熟悉的长生殿梁柱，她转动眼睛，身侧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几张脸。

　　苏慕凡额头大汗，将手里的细针银线扔到了一旁阿碧递上来的木盘子里。

　　山神和阿喜立在一旁，激动相拥。

　　白悦的脸上布满泪水和欣喜。

　　“我这是……”她张开口，一句话缓缓吐了出来。

　　“慕凡姐姐救回了你。”白悦扑过去跪在榻下，激动握住了她回温的手。

　　冷无霜感觉到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那古水无波的心脉死灰复燃强烈跳动，身体里的灵力到处乱窜，更甚至比之前汹涌了无数倍。

　　她凝神聚气，察觉出了异样。

　　“是吞吴的神息……你们……”冷无霜一脸愕然，伸手摸入怀中，空空如也。

　　白悦自责地低下了头：“师父，对不起，我，我别无他法了……”

　　“唉……不怪你……”冷无霜坐起身来，把白悦从地上拉起，双手环住那纤细的腰身，用力嗅了嗅白悦身上的香气。

　　“咚咚咚——”扣门声突地想起。

　　“何事？”冷无霜开口对着殿门道。

　　“仙主大人，子喻求见。”门口传来卫子喻的声音。

　　“进来吧。”冷无霜道。

　　卫子喻一身洁净弟子袍推门而入，看着殿中几个熟悉的人，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但他也没有多问，快步走到冷无霜榻前，双手抱拳行了弟子礼。

　　“你来得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么？”冷无霜轻声问他。

　　“今日头七，无傲师伯叫我来请您去后山祭拜太师父。”卫子喻抬头一望，冷无霜不一样了。与数日前，大相庭径。她周身泛着金光，瞧不出一丝颓废。完全不像一个连受一十八剑剑伤，自废了金丹的样子。

　　“当下连出变故，我也不知如何跟你解释，但是子喻……”转眼之间，冷无霜心里已经想了很多，“昆仑我不能久留了，你权当，世上并无我这个人了。明日我便将掌门之位传于你，今后若有大变故，你以木鸽传信通知我和白悦。”

　　“这？”这么突然？冷无霜要走？卫子喻不敢多问，掌门仙主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能相信她。

　　“我相信，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冷无霜专心看他，少年已经完全敛去了青涩，无论手段、心境，执掌昆仑都能独挑大梁了。

　　“弟子遵命。”卫子喻对她拜了拜。

　　“走吧，去后山。”冷无霜穿鞋下床，白悦欲去搀扶她，她摆了摆手。

　　起死回生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要天下大乱了。冷无霜在心底琢磨一番，如今她与白悦心结已解，是时候携手归隐了，余生的日子，都是意外的惊喜。

　　自在峰后山，祖坟地。

　　冷无霜跪在逍遥子坟前，心里一阵怅然。浮生如一场大梦，最终总算尘埃落定。

　　她要离开昆仑，涉足江湖隐姓埋名，为的是给白悦一个成全，不再让白宇找上门来。

　　势必就要辜负了逍遥子当初将昆仑交付给她的重托，但是她相信，逍遥子会理解的。

　　拉着白悦连拜三拜，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有间苑子已经积满了尘，冷无霜牵着白悦一路走过，把她曾住的竹苑也逛了逛，那里有太多儿时的回忆。

　　最后两人携手回到长生殿，冷无霜从背后抱住白悦，轻声对她说：“刚才三拜拜过，今后我们就是夫妻了，还望你不要嫌弃我……”

　　身前的人听完这句话，小脸微红。

　　“出去再转转吧？我想去庭院里看看。”她的小娇妻，柔声细语。于是二人离开殿中，转而往庭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