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她又娇又软》辞欲

73、成情「贰」

　　过尽千帆后，冷无霜的心似乎再也热不了几分了，冷淡如冰，唯有白悦出现时，才稍微缓和些许。

　　长生殿的沉香已经燃完，那昆仑掌门纯白立领长袍加身，冷无霜整个人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自己微微叹息。她的脸上，再不见当初那些无忧无虑了。

　　什么正途大道，什么修为登顶，什么维护苍生！她，连身边的至亲都护不住！眼中痛色，她慢慢垂下了眸子。

　　白悦站在冷无霜身后，仔细地为她束发。犹记得当年，自在峰碧池初见，冷无霜站在那块大岩石上俯身望她，一脸清丽，束带当风，人如皎玉，眉如远山。那么寡淡如水的一个人，历经这么多的事，鬓上已经生出了几丝白发。白悦的心，止不住的疼。

　　“束好了么？”冷无霜察觉到白悦顿住的手，轻声问身后人，打断了白悦的思绪。

　　“好了。”甩开那些愁肠，白悦对着镜中的人微微一笑。

　　冷无霜转过身来握住那双拿着檀木梳子的手，“是不是有了白发？”

　　“没有。”白悦想也不想就撒了个谎，她不想在冷无霜眼中看到失落。

　　双臂环过那纤细的腰身，冷无霜将脸埋在白悦身上，喃喃道：“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彻底失望。”

　　不管前路险阻，荆棘满途。白悦一定会在。

　　“走吧，去宣德正殿。”前面还有很多事，等着冷无霜。

　　这年的昆仑山，接连着数日，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带着那些逝去者的灵魂，深埋进土里。有逍遥子的那个传奇时代已经过去，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其实当下的修仙界，各派势力经过盲山尸夫人一役，已经元气大伤。如果此刻再遇到什么天大的变数，势必将整个倾覆。由不得冷无霜去多想，眼下，她只想护好昆仑，担好这个逍遥子用生命换来的担子。

　　她坐在宣德正殿上，身旁再没有了逍遥子和顾无雪。那些音容笑貌逐渐在脑海中散去，一一与她告别。殿下一众弟子年纪尚幼，昆仑的一切势必要重新部署，师父留下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毁了。

　　“即日起，由无傲仙师接管玉虚峰，担任峰首一职。”冷无霜的声音传彻大殿，玉虚峰弟子们齐齐对着南无傲行跪拜之礼。

　　“由无凌仙师接管飞来峰，担任峰首一职。”冷无霜再次开口，飞来峰所剩弟子不多，众人面面相觑，许无凌自小便从未踏足过飞来峰，这个决定让人觉得有些唐突。本以为会在年轻一辈弟子中挑选一位，就像玉女峰，现在就是李琴生太师叔的孙女李芙接管了。

　　“有什么疑问吗？”她的声音冷冷的，扫向殿下那一众在叛乱中投诚的弟子。

　　透着一股子极大的威严和压迫感，她现在，起码还是昆仑的掌门仙主，言出令行。手中的掌门金令举过头顶，眼中泛出威仪。一群袖间绣着飞来二字的弟子们，只好屈膝跪拜许无凌。

　　“仙主！不好了！各大门派攻上来了！”一道清脆的童音插进来，打断了殿中的尴尬气氛，此时此刻，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位外门弟子闯入大殿跪在地伤报信。

　　该来的，始终会来。没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啊！

　　冷无霜的凤目蒙上一层凶猛的杀意，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甩了甩广袖，既然来了，那就一次解决，留下后患，只会无穷无尽。

　　身旁的白悦对她此刻的情况感到颇为担忧，毕竟师父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太师父和二师伯先后离世，她很怕此刻的冷无霜承受不住，于是小心翼翼地拉拽了一下冷无霜的衣袖：“师父……”

　　“无妨，他们攻到哪里了？”那双眼睛杀意四溢，毫无遮挡。

　　“秉掌门仙主，过了正阿厅了。马上就要杀到渡桥！”外门弟子跑得一身是汗，还来不及喘息就忙里慌张地回话。

　　“传令下去，把渡桥砍断！摆阵瞭望坛！”冷无霜广袖一甩背过身去，她就不信了，昆仑生死存亡之际，这群所谓的正道中人真的要斩尽杀绝！

　　号角声连天，昆仑自在峰前锋瞭望坛上，冷无霜独坐。身后站着南无傲和许无凌。左侧站着白悦，右侧则是卫子喻。

　　坛下守一广场上一众年轻弟子列阵整齐，个个神情紧张握剑在手。

　　等到各大门派飞过被砍断的渡桥攻上山来时，冷无霜见到了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宁肃手中握着经幡，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模样，只是脸上再也不见嬉皮笑容，一双眼睛望着瞭望坛上的冷无霜虎视眈眈。

　　“仙主大人今日若不束手就擒，我等可要大开杀戒血洗昆仑了！”金羽腾在半空，一剑挥下，剑光疾驰洒落，砍伤不少外门小弟子。

　　石云天自然不相让，徒手打出数十道碎心符咒，也是双手沾血，瞬间就连夺数人性命。

　　冷无霜见此番情景，怒极反笑，仰天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那笑声回荡在守一广场上，她站起身来，徒然抽出背后的不破剑，灵力游走迸发出来，脚下的山峰瞬间抖了抖，震慑得一众人等身形微微晃荡。

　　那额间的昆仑掌门云纹印记若隐若现，伴随着她高涨的杀意让人心生压迫感和极大的恐惧，攻上来的各门派修士们，都悄悄地退开了几步。

　　“是不是，还了冷未霄的血债，你们就能释怀？”她怒目斜视广场上的那些人，一句话砸下来让众人都开始发懵。此话，何意？

　　“那我想问，今日我昆仑的血债，你们又如何还？”那声音久久回荡，伴着强大灵力直击人心。此刻的冷无霜，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就是血债么？她，还了就是！！！

　　对啊！他们为了擒杀冷无霜，又杀害了多少无辜的昆仑弟子？

　　此话诛心，但你无论如何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该还的，我势必会还。该收的，我也自然要收。”冷无霜一句话吐出勾起嘴角，不再浪费唇舌。此话意思明确，她还了当年的血债，在场的所有人，也要为昆仑逝去的人赎罪！一个都跑不掉！

　　举起不破剑，冷无霜一剑捅向自己腰部，鲜血瞬间喷洒出来，惊得身侧的白悦浑身发颤。

　　“师父——！”白悦的眼眶红了。

　　冷无霜左右转头，看了看她和卫子喻，微笑道，“昆仑的血债，等下你们去收。”

　　话毕又是一剑，直捅右腰，入腹极深！

　　宁肃和金羽等人立在坛下不远处，见其这般作为，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万没想到冷无霜会这么干！

　　一连一十八剑，筋脉尽断。冷无霜招招挥在自己身上，勾起一边唇角笑得让人不寒而栗，那眼中虽然全是笑意，面上却全是杀气！一旦有人上前想要阻拦，她便怒目直视过去，使得白悦卫子喻，和她的两位师兄，都不敢再出声。

　　“你们不是怕这天生仙骨么？嘴上说着报血仇！其实还不是想自己日后睡个安稳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我的下场如何惨，来日天下间又会有多少个天生仙骨的人等着你们去诛杀！打着正义的幌子作恶，草菅人命！我倒是要看看，今后你们如何睡得安稳！”冷无霜爆吼着，脸上张狂之气尽显无遗。

　　狂风呼啸而来，吹翻她沁满鲜血的纯白掌门长袍。那黑发在风中肆意乱舞，犹如天人一般俯视众生。

　　整个昆仑山脉龙气翻腾，天边乌云密布。各峰呜咽，连飞鸟都慌忙地躲藏起来。

　　冷无霜勉强稳住身形，一手运起最后一丝灵力，拍上丹田，腹中一震。与灵脉相连的金丹冲出咽喉，自口中伴着血丝吐了出来！

　　“师父——！不可以！！！”白悦几乎是哭喊出声。

　　但也来不及了，冷无霜接住那修了一生的金丹，握在手中举到半空，稍一用力，金丹碎成了齑粉被风吹落一地，席卷而去。

　　什么都没有了呀！她的师父，为什么这么傻？明明知道就算是这样，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的，始终是冷无霜的命。

　　“我看着，差不多行了！”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众人纷纷退开。神机阁蓝衣弟子们清出中间一条道路来，白宇一步一个脚印踏雪走上前来。

　　他立在瞭望坛下，神色复杂地往向冷无霜。

　　“一十八剑筋脉尽断，自毁金丹。无霜仙主从此以后，形同废人。”白宇字字戳心，冷无霜蓦然觉得，完全看不透他了。

　　“冷未霄欠各大门派的债，你算是还尽了。你师父逍遥子，难道就教你，非要枉造杀孽么？若你早早这样，这些昆仑弟子还会无辜丧命么？”白宇又道，这话算是很有良心，却又字字把过错推给了冷无霜。

　　“是么？”冷无霜跌坐回石凳上，眼中杀意渐渐褪去，整个人茫然起来。

　　白宇问得很对，若是今日换作是逍遥子还在，会不会让她命令众弟子为昆仑逝去的人报仇。杀来杀去，永无止境。最后难道真的要浑然不顾一切，死个干净，她才能罢手么？

　　如此这般，又和这群所谓的正道修士不放过她，有何区别呢？

　　她想起了逍遥子慈祥地面容，望着广场中央李真人威严又带着和善的石像，她犹疑了，身负重伤，体力不支，脑中一片混沌，心里一团乱麻……

　　在还来不及下命令的时候，她胸口冒出一团热气，喉间一甜，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涌上来，鲜血自唇角流出，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