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本无色》青柠煮酒

6、续断三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我们辗转了好些地方，最终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我们结为了夫妻。”他语调轻快地一笔带过，避而不谈那些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你们这一家子，倒真是有意思。”孟璃端详着手中那半块碧青色的佩玉，玉质温润，断口处大概是年岁久远的缘故，已经变得光滑平和，“你就是用它，来换了你妻子的命？”
　　那男人和这玉佩一样，都是她打死那只白虎前，无意间在路边捡的。看着魂魄的模样，不过三十余岁，又是有几分武艺傍身的，原不该这样轻易地就葬身虎腹，只是他命中应有此劫，是他干涉他人因果的报应。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他那时抱着兰儿的尸身，只觉得心都绞碎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他并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神迹，可以让已经呼吸冰冷的人起死回生，只隐约觉得，大抵是同这块玉有关系的。他便日日把它带在身边，如今已有十六年。
　　十六年啊，当初的兰儿，恰好也是十六岁，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这样啊。”孟璃似乎对这样的不可思议事件并不十分感兴趣。她似是看腻了，把那旁人视若珍宝的玉随手那么一丢，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红，就极其精准地被砸了个正着。他委屈地扁扁嘴，还没来得及哭一哭表示不满，就听自家娘亲大人冷冰冰地说，“过来。”
　　他便赶紧连滚带爬地扑到娘亲大人的怀里，还不忘拍拍自己身上其实没沾上什么的灰尘。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啊，要有眼色，才能苟活。
　　孟璃摆弄着小红白嫩如藕节一般的小胳膊，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目微阖，道，“寿数已尽而被强行留在世间的人，该是无法孕育子嗣的。”
　　就好像院中那棵枯死的碧桃树，只要你高兴，砍与不砍都随你，毕竟柴火那样多，不多不少这一个。但你要它开花结果，却是再也不能了的。
　　世间百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些可以改变，有些则不能。冥府之中事务繁多，不会在意一两个迟来或是早到的幽魂，只要你手段足够付得起代价，想留住一个人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难事。但轮回既定，便不会有生灵再往此处投胎。故即使侥幸有了孕体，也只能落得一个胎死腹中罢了。
　　虽然这个说法并不绝对，但是孟璃觉得，这家一对凡人不修仙的小夫妻，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怎么会呢！”许常山的魂魄黯淡了几分，并不愿相信她的话。且不说他的妻子正怀有身孕，膝下那一对双胞女儿也有十余岁了，一个活泼可爱，一个乖巧懂事。虽然小的那个因胎里不足身子弱些，也平安长到如今。
　　只是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同他说假话的道理。不管是说谎，还是说笑，都……太抬举他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以为躲在外面，我就发现不了你？”孟璃眼也未抬一下。
　　“不敢不敢，只是小妖微贱，恐污了仙上尊眼。”木门咿呀一声，小小的女童踮着脚，轻轻巧巧地进来行了个礼，“小妖唐蒙，拜见仙上。”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容貌上倒是同白日里的麦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瘦弱些，莹白的小脸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忧郁，极惹人怜。
　　“都听见了？”孟璃轻哼一声，不知是对许常山，还是是对面前的女娃。

　　唐蒙眼神有些躲闪，她知道的。屋子里边的男人，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此刻已是魂魄状态，作为女儿的自己不应该看得见他，可她毕竟不是只有这一重身份。此时也不该是，那种身份。
　　“小妖原是山中一株小小的菟线子，机缘巧合开了灵智，因想着修炼化形着实不易，才取巧占了这早夭孩儿的肉身，从没害过人的。”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而后看了一眼沉默的许常山，“不过，我姐姐她，确是肉体凡胎无误。”
　　“哦？这倒稀奇。”孟璃嘴上这样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与她相干——也确实不与她相干。那白日里见过的小姑娘，不管来自何处，因何忘却了前尘，总归不是冥府中规规矩矩投胎的，无关她的本职，她又何须多操这分闲心。

　　“你既是草木修成的精怪，不妨瞧一瞧他。”
　　她仍是随手一丢，刚刚还温柔爱抚的小娃娃此刻仿佛不过是个物件儿。好在唐蒙虽然人小，到底是个妖怪变得，接住一个小婴儿并非难事。她两条细细的胳膊揽着胖嘟嘟的娃娃，小心翼翼地开口，“仙上，我...”
　　“他自诞生那日算来，也该有数月大了。只是长不大倒罢了，话都不会说一句，怪闷的。”孟璃那波澜不惊的语气里难得多了一丝嫌弃。“他的原身是朵小红花，名字便叫小红。”
　　唐蒙看着婴孩额上殷红诡异的印记，心知仙上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小红花”绝非她寻常见过的任何一种，她想了又想，不愿教仙上觉得她毫无价值，便拣一些自己知道的开口。“大凡花草，寿命多是极短的，故而人间有‘草木一秋’的说法。寻常花草若要修行，极为困难，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生长在灵气极为浓郁的地方，又或有人，为其浇灌续命的灵药。这样长成的精怪，天生就有自己独特的修炼法门，无需人教导的。而原本未曾修炼有成，意外经人点化开启灵智的妖，因为时机未到，多半无法自行参悟到自己的本命功法，但沾染了那人的气息，便可或多或少地继承一部分那人的天赋，同他修一样的道。小公子的模样，大概...大概应该算是后者，只是不知道，他是因何化形，。”
　　孟璃：我以为是因为我，原来不是吗...
　　唐蒙看着她眼神幽幽地瞄过来，那种若有若无的嫌弃仿佛又重了几分。好半晌，才开口道，“原来如此，多谢。”
　　“我怎当得仙上一句谢，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罢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唐蒙听得她言，不由觉得怀里抱着的婴孩，忽然之间有些烫手了。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根本看不出来小红的真身是什么。甚至对孟璃，也只是天性对强者的敏感，实则同样一无所知。“说起来，仙上带回我阿爹的魂魄，才是对我家有恩。只是...如今阿娘即将临盆，怕是经不起这样的噩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肉身被那白虎撕咬吞食，碎得不成样子。本就已是应劫而亡，再去强求，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孟璃歪了歪身子，“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是。”唐蒙应了声，这才转头看向许常山，“爹爹，对不起，我...”
　　“孩...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许常山笑了笑，他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可是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想到从小被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其实是一只不知道比自己大了多少的妖精，有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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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璃有点天然呆还天然黑，常年待在冥界不通人情世故会显得有点没礼貌。
因为她是孟婆嘛攻击力其实不怎么高，设定上就是普通人看着她的眼睛时会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类似于狐妖的瞳术？然后黑暗料理技能max。唐蒙是变异菟丝子天赋就是捆绑...缠绕对手并汲取生命力。小红负责貌美如花。
麦芽她大概是穿越过来的吧，不重要，这个单元只是我想给自己安排一个儿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