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宅门》妆卿唇

8、博弈

　　等着苏落微离开了，陈嬷嬷面上才露出几分焦急来：“夫人怎么就答应了她呢？若是她别有用心来算计咱们可怎么办？”
　　“怕什么？”叶夫人手拂过桌子上花瓶中插着的海棠花：“这是叶府。”
　　“且这苏落微是我挑选出来的，在选中她给叶清酌配冥婚之前，不是也派人打探过的吗？那苏落微，在苏家被她的后娘弟妹任意欺凌，过着的，是比下人还不如的日子，欺辱也就罢了，还将她直接卖来配冥婚，她不想再回苏家也是情理之中。”
　　“也兴许之前被装进了棺材埋进了坟墓，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地狱了，侥幸没死成，因而才更想活着，为了活着，什么都愿意做。”
　　“她既然来投靠，我岂有不收的道理？不说别的，多一双盯着那贱种的眼睛也是好的。”叶夫人捏住那盛放的海棠花：“左右一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孤女，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她若是不听话，我有千百种法子，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陈嬷嬷沉吟片刻，见叶夫人主意已定，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又劝着：“只是苏落微刚刚入府，且之前又坏了咱们的事，咱们也不能全信她，也得防着一些才是。”
　　“这还用你教？”叶夫人缓缓松开那海棠花，海棠花落下几片花瓣，叶夫人嫌弃地看了一眼：“你们不必再清风院守着了。”
　　“不用在清风院守着了？”陈嬷嬷讶异，只是想起昨夜的事情，心中又升起几分喜悦来，她连忙掩饰般地道：“那苏落微……”
　　“既然她来表明了衷心，我在将你们放在清风院，便是明摆着不信任她。虽仍旧要对她有所防备，只是这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的，这样才能更好的收拢她的心。清风院外常年都有我们的人盯着，也不怕她玩出什么花样来。”
　　“也是。”
　　叶夫人转身走到窗边站定：“你先将李修带过去，给那贱种诊个脉看看情形。你也去同苏落微说一声，且等会儿慧娘不是还要去同苏落微请安的吗？”
　　“苏落微初来乍到，尚且不知府中的情形，也不知慧娘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在一旁，稍稍看着些，也可以提前给慧娘提点提点。”
　　“我希望她，能够让苏落微觉着，她们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与之交好，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陈嬷嬷立马就明白了叶夫人想要做什么，一脸的心悦诚服：“夫人果真聪慧过人，奴婢这就去办。”
　　先前苏落微求陈嬷嬷带她去见叶夫人的时候并未避忌着叶清酌，苏落微一回清风院，就瞧见叶清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她。
　　“你找王若云做什么？”
　　苏落微眨了眨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若云，应当是叶夫人的名字：“自然是投奔了。”
　　苏落微看向叶清酌，一双眼睛十分灵动，脸上却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一个被家人卖来配冥婚的孤女，在叶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之中，夫君又重病缠身，昏迷不醒，我十分惶然，十分慌乱，无奈之下，只得投奔叶夫人，向叶夫人表明忠心，求她护我周全。”
　　“呵……”叶清酌拍了拍手：“厉害了。你觉得，王若云会相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苏落微抿了抿唇：“至少，我这样做，她暂时不会对付我。且我料想，叶夫人在这叶府时日也不短了，能够一直呆在这个位置，心机手段都不会差，笼络人心更是极其厉害的。我刚刚向她表明决心投靠，告诉她这清风院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告诉她，她为了让我觉着我是信赖她的，十有八九会将陈嬷嬷她们叫回去。”
　　原来是为了这一茬啊……
　　叶清酌嘴角勾了勾，倒也不是个傻的。
　　瞧着苏落微一脸乖觉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捉弄的心思来：“我救了你一命，将你带回来，你却跑去投靠王若云？”
　　“即便我知道你只是假意投靠，可是你这么做，却让我有些怀疑，你对我，会不会也只是佯装与我周旋，其实，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苏落微漫不经心地瞥了叶清酌一眼：“叶公子难道还怕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不成？且，我这样做，对叶公子也是有好处的。叶夫人一直派人盯着叶公子，让叶公子行动多有不便。若是我能够取得叶夫人的信任，以后从我这里传递到叶夫人那里的消息，便可由叶公子您来决定。”
　　“到时候，叶公子便可用一些假消息来误导叶夫人，将这场博弈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叶清酌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落微：“知道为自己夫君打算，好极好极。”
　　苏落微前面十多年一直循规蹈矩，也不怎么接触过外男，被叶清酌这样打趣，忍不住红了脸，正要说话，却听叶清酌飞快地道：“有人来了。”
　　苏落微将未出口的反驳吞回了肚子里，看着叶清酌飞快地闭上眼装睡，只得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很快，陈嬷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苏落微低着头唤了一声：“嬷嬷。”
　　“嗯。”陈嬷嬷应了，才又道：“这位是李大夫，也是咱们府中的大夫，来给大公子诊脉的。”
　　苏落微不知其中端倪，只温温顺顺地退至一旁，看着那李大夫在床边坐下，将叶清酌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开始诊脉。
　　叶清酌能够装病这么长的时间不被发现，想来应该是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可以让大夫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苏落微倒是并不担心。
　　果然，很快那位李大夫便将叶清酌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大公子的脉搏时有时无，断断续续，且十分弱，从脉搏来看，身子比上一回我来诊脉的时候更差了一些。”
　　“是。”陈嬷嬷点了点头：“昨天王大夫来看了，也说大公子身子太虚，已经不能用药了。”
　　“是药三分毒，大公子的身子的确不太受得住。不过倒是可以做些温补的药膳……”
　　李大夫沉吟了片刻，想起来之前叶夫人的叮嘱，又道：“从脉象来看，大公子血脉之中有些淤堵，气血不畅，导致心脏与脑中供血不足，大公子昏迷不醒十有八九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可以针灸几次试试效果，疏通血管，使气血顺畅。”
　　“那还等什么？李大夫赶紧行针吧。”
　　陈嬷嬷的声音中透着急切，倒是让在一旁充当摆设的苏落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叶清酌好歹也是叶府名正言顺的大公子，且他的身体若是果真虚弱至此，诊治不当，便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若是大夫要行针，怎么也应该向叶老爷亦或者叶夫人禀明之后由他们来做决断，而不是由着一个嬷嬷做主。
　　只是这些话，苏落微断然不可能直接提出来，只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着：“下针吗？不会有什么事吧？”
　　陈嬷嬷蹙了蹙眉：“李大夫医术高明，能有什么事？”
　　苏落微缩了缩脖子：“不是李大夫说，大公子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吗？我担心，若是贸贸然下针，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不好交代。”
　　陈嬷嬷抿了抿唇，苏落微说的倒也没有错，虽然夫人的目的是想要让李大夫试探试探，可是如今叶清酌的情形，却也不敢轻易冒险。
　　“那还是算了吧，等会儿将公子的情形禀报给老爷，看老爷怎么说吧。”陈嬷嬷顿了顿，又问着：“李大夫还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吗？”
　　说话间，同李大夫使了个眼色。
　　李大夫点了点头：“大公子如今昏迷不醒，更没有法子活动，长期这样躺着，容易肌肉萎缩，得要多给他揉捏揉捏，按摩按摩。比如这样……”
　　那李大夫说着，就直接上了手，将叶清酌的腿从被子中拿了出来，狠狠地捏了一捏。
　　苏落微眼皮一跳，这李大夫下手实在是不轻，可是叶清酌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好似真的昏迷了一般。
　　“好，我知晓了。”苏落微连忙应了下来：“我会每日给他揉捏按摩的，大夫放心。”
　　陈嬷嬷将李大夫带了出去，才又折返回来：“夫人说，有你在这里照看大公子，她也放心了，让我与荷香柳绿回去侍候，等会儿我们就走。”
　　苏落微眼中半敛着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亮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低低应了：“是。”
　　“你既然已经投靠了夫人，那就乖乖听夫人的话，夫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若是让我知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我不敢的，不敢的。”苏落微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最好如此。”陈嬷嬷哼了一声，拿起手帕从鼻尖擦过：“等会儿慧娘要来同你请安，那慧娘也是在大公子生病之后，被选来大公子身边侍候的。只是之前大公子假死之后，被夫人派遣去了别处。如今大公子既然没事，她也应该回来侍候。”
　　“你既然是大公子的正妻，她就由你来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