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景》谁人披白衣

3、第三章

　　雾沉似消，日头渐落，帝都已淅淅沥沥下了三四天的雨，倒也不是像大雨般扰得人不得安宁，只细细飘在身旁的绵绵小雨，反倒更见冷意。城内东市雅安街，北邻亲王国戚的华安街，未闻商贩吆喝，巧得清净，方显地位尊贵。

　　雅安街，自北向南的第二家，坐落着瑞景百年世族，汤家，如今的家主为已过天命之年的镇国公汤丙，早在汤阙入仕之时告老辞权颐养天年，老国公亲自教习，汤丙一生为官又历经两朝，自知物极必反、恩施并重之理，反倒辞官之时落了个洒脱美名，颇受天下才子赞誉，汤丙子女众多，林林总总竟有数十人，却也唯有嫡出的一子一女，方显大家风范，其嫡出长女为当今皇后，嫡出次子为庙堂之上权倾朝野的尚书令汤阙，年前又被加封为太子太傅，虽门阀盘根错节，但谁不知如今的汤家比之老国公之时，还要权贵一方。

　　“嗯，有劳公公跑一趟。”

　　“唉，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如今贵为太傅又是皇后娘娘的同胞兄长，可是殿下最为亲信之人，这么重要的消息，您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不嘛，殿下记得您爱用些平谷云桃，特贡刚至宫里出来，就遣奴才来送您这头一份。”

　　东临镇国公堂的正院门启，从里面走出一人，其表华度有实，长身玉立，身着藏青琚衣，步履沉稳，后迎一人，面似阴柔，眉间暗沉，穿着的是正五品的东宫总管服。

　　“还望公公替本官多谢殿下美意，并烦请告知殿下，切勿心急，沉住气，等...进宫”

　　汤阙突觉异样，心念一闪，转过身去，看了眼飘在侧窗小隙旁的丝绢，暗下心神，叫过侍奉仆从一同将东宫总管送了出去。

　　“明...业”

　　“你听到了什么，告诉我”

　　汤阙自小早慧过人，生性最恶旁人多言，却不曾想在林浣这让他日日耳听命面不得再唤表字，却是难为，他不知平素这个时辰一贯是待在后院侍弄花草的深宅孺人为何来了前院，竟是偷听了些他与东宫的密谈，心下杀机翻涌，面上却更显温和，仿佛只是郎情妾意般的低语喃喃。

　　“没...没听到什么。”

　　“阿浣，你知道的，一旦我找到了...”

　　汤阙走了两步，到了林浣跟前，在她耳边轻声，像是怕她听不清楚一样，声声温和

　　“那我们也就尽了...乖，别惹怒我，你在我身边许多年，总还是舍不得你的。”

　　若是平时，林浣听到这些，不知有多欣喜，她从小倾慕的明业哥哥对她说了这些，但是现在她只觉浑身冰凉，要怎么说，是说她母家因被人抓住错处，得罪当地的知州，而那知州又是二皇子母家的远亲，那知州要她一月内得知东宫密谋？还是说，她确信汤明业不会杀她？

　　林浣突然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细细看过汤阙，只知道他从小便孝上高堂，待下温和，是个年仅十五岁便能考入太学，人人羡慕的世家公子，但好像只有她隐隐约约知道，汤明业变了。

　　“嗯？不说话？阿浣，我身边怕是留不住你了啊。”

　　银光一闪，佳人落花，汤明业拿起丝帕，那上面似是还飘着林浣最喜欢的香囊带来的气味，静了，丝帕擦拭了匕首上的血迹，汤阙走出了后院。

　　他不打算再问了，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