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景》谁人披白衣

2、第二章

　　“爷，亥时了。”

　　盛夏的晚间，蝉鸣声声，令门口随侍小厮去拿粘竿，又忙着重掌一盏油灯的执夙，瞧着外头的天，壮着胆子离习字的殷恪近了些，轻声劝了句。

　　明王次子，三岁拜师，五岁成文，七岁入习社，十二岁先帝亲赐表字肖黎，二十岁入仕，二十五岁献计叛师，一步步到现在，哪个不道一声懂明君、择贤主的少年权臣，长安内多少官家娇女魂牵梦绕之人。

　　殷恪转了转因习字时间久而有些酸痛的手腕，坐在一旁矮榻上，冲灌新茶。

　　“执夙，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爷，执夙跟了您二十一年了，爷...您”

　　“无事，你去拿壶酒来。”

　　殷恪看着被煮茶砂壶烫到的右手，有些愣了神，执夙小的时候被他在奴市一眼相中带回明王府，再到后来跟着他开府建衙，时间如隙啊，那个‘荣誉’的表字也跟了他十五年了，肖黎...肖想黎明，掌握一方的少年权臣，何其意气风发的年纪，脸上却布满了似是老人一般行将就木的苦涩。

　　父皇，我知道你的用意，我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一杯杯佳酿入喉，眸里却渐渐清明，殷恪渐渐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先帝是他的生父了，大概是尖厉刻薄的明王妃....还是恨他入骨的明世子？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浑浑噩噩的跑到师父那，想找他说些话，却看见殷珏跟萧鸣言辞谈笑，那时的师父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意，小小的殷恪懂了，有些人有些事本就不能相比的，因为殷珏是活在人间的，而他是，要在地狱里，一个人熬着的。

　　他很羡慕殷珏，人人都夸他肖似先太子，懂治国，顺民意，就连他觉得一向严厉的师父，对他责骂间有时也带着他不如殷珏的骄傲，这份羡慕渐渐变成了执念，他开始比从前更加认真苦读，就连小测也要越过殷珏才甘心，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不甘心变了质，他想看到别人觉得自己比殷珏更上进优秀就能多看他一二。

　　但无济于事，幼时他不懂，为何父亲母亲总对大哥事事严厉，对他却总有些得过且过的敷衍，为何母亲年年都要亲手给大哥绣新衣，而他却只有等季时府内绣娘粗粗赶工，为何对大哥礼数规劝从来谨慎，对他却是冷漠一旁。

　　但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了，他是一个不能将血脉正统扬于世间之人。

　　后来，殷恪开始懂得人前，不再日日跟殷珏相比，事事不做最好，默居第二，不得奖也不得罚，夜夜苦读，不知疲倦的熬着。

　　“没事，找些药膏涂就好了。”

　　“是，爷您早歇息罢，明儿还得上朝呢，执夙告退。”

　　是啊，不管我是否日日夜夜心似苦药，这日子也还得过，但是不急，殷珏、殷弘、汤阙，还有很多人，慢慢来，这个天不一定是风调雨顺的。

　　经年流转，我心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