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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局 ...

  •   伴着朱挽君年岁渐长,安魂礼持续的日子愈加漫漫无期。今年刚好赶着年前过来,隔昨年的安魂礼近两年,饶是太一派底蕴深厚,精通此道,她身上日益增长的妖气也几乎弥漫了出来。
      那藏锋散人当日叫她接住胜寒时,他便觉察朱挽君手中溢出几分妖力,大抵是无心之举,这妖力不成体统,反倒与灵力有几分共性,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朱挽君被江璇卿狠狠地打磨了一番:十月初五至冬月初三,她都得坐在清律堂内整三个时辰。少出来的一个时辰用来练习控制妖力。

      这日卯时朱挽君照常前去清律堂,一路上人迹稀少,想来都去听学修行去了,却见不远处的凉亭坐着两个年轻弟子。也不应说年轻,修道之人的年龄非肉眼可察。二人皆是芝兰玉树,只一眼望去,朱挽君便怔怔地停住了脚。其中一人见这陌生姑娘无故站住,便问道:“姑娘不是我派弟子?”
      另外一人转过身来瞧,并未发话,反倒是剜了个眼刀给他。朱挽君面色登时变得纸白似的,下意识答道:“不是,我夔州来的。”
      二人心中明了:她是夔州如云观的朱挽君。先前发问的男子颔首,就当是见了面,接着与同伴议事。
      朱挽君虽来太一派断断续续有了近一年,却不怎么认得了生人,这次尴尬的会面后,她稍稍提起裙摆,低头小跑起来——不抓紧点,会迟到的。

      礼毕,朱挽君向堂内长者作揖,转身赴向藏锋散人住处。江璇卿回太一派后不久便与老相识鬼混去了,教她收敛妖力,调息打坐的差事便轮到师祖来做。
      朱挽君为半妖这事说不为人知,太一派老一辈、身居高位的心知肚明,说众所周知,也就几个不知何时羽化登仙的老头子能讲得出前因后果了。

      “师祖,我去清律堂的路上看见了两个人。”朱挽君饿了半天,此刻正端着一碗清面狼吞虎咽,好不容易得了空,问道,“他们看上去有点不太像门生,不过他们的佩玉我没看清。有一个好看的跟我打招呼,我说我是夔州来的,他居然不追问。奇哉怪哉。”
      藏锋散人无奈道:“许是哪位弟子罢。江玹好歹是我徒弟,她和那劳什子姓沈的那个如云观,也不是有些名气?你报自己夔州来人,他们自然晓得。”
      太一派收弟子,大多却是学艺的门生,过几年便走。为了区分二者,那些正经拜了师的弟子便被赠与一枚小佩玉,正面刻太一派的玉兰纹饰,背面刻弟子的姓名。

      朱挽君吸溜了一口面,含糊说:“他长得真好看,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藏锋散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我看这些年轻人啊,要么整日板着个脸苦大仇深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么就是像你,鬼精鬼精的,又想修行,又想谈情说爱。”
      “这不跟和尚没两样吗?我不干。”朱挽君几下吃光了面,擦擦嘴角,“师祖,您不是说过吗,修行是要和历练串在一起的。在我见过的人里,那些四处云游、通情达理的,修为都比一般人高。天天诵经拜佛怎么能体会到这些东西?”
      藏锋散人:“……”

      语毕,朱挽君步向后堂,开始调息打坐。藏锋散人伴在一旁,时刻注意她的灵力波动。

      朱挽君修炼已有十年,许多凡世间的孩童被领上来时多半到了五六岁,这一两年在他们这年纪可以拉开相当大的差距,尤其是双方天资不分上下的时候。照理说,她双亲都是天资上佳的修士,怎么也不会生出个歪瓜裂枣来,然而朱挽君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和天道争出个什么来,当真卡在了筑基期。或许是半妖的修炼方式本应不同于常人,但,谁又知道呢?
      朱挽君未接触过她身体里的妖力,这段时日初次打了照面,愈发用得熟练起来。内视丹田,但见左右灵力妖力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地运行着。只是妖力微弱,说左右还不准确,它才占了那么一个角落,可怜巴巴地被鲜红色的灵力包围着,若是灵力再多点,它便淹没其中了。

      师父交给她的任务是学会控制妖力,敛去妖气,不得借助外力。安魂礼这个幌子也就这几年的光景,很快不能用来当挡箭牌了,今后要想隐瞒身份,只能自行收起妖气妖力,叫人莫要识破。朱挽君原以为这只是件小事——她真的低估了难度。
      现今妖力被安魂礼的效力压制着,往后失去了它的作用,妖力绝没有越来越少的道理,甚至朱挽君修炼懈怠些,妖力很有可能胜过灵力几分。日后遇上麻烦,难免起了动用妖力的念头。再者,她一个半妖,经脉里附着微弱的妖力,但凡某日灵力告罄,这一小股妖力便会自动替代前者。

      朱挽君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压制这么难,那把它炼化成和灵力一样的力量又怎样?堵不如疏,大禹治水还说过呢。”
      她又否定了。自家师父那么想护着自己,若是天底下有这么个方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是要取来用的。这权当一个遥远的念头,可望不可及,待到一日步入元婴境界,试一试也是可行。

      申时,今日的功课已毕,朱挽君走出后堂,却不是回小楼——是去清晨路过的凉亭。她远远望见一端亭角,再走上两步,已然看到那处空无一人。
      “他们也许是路过吧,真想认识一下。”朱挽君遗憾地想,转身往小楼走去。
      朱挽君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一眼,明知道不会在的。今日的事也不过一颗坠入深潭的小石子,涟漪泛起几圈,便不会再有波澜了。

      正在路上,却见一名门生叫住她:“你叫朱瑾儿?掌门唤你去太一殿,直接去便可。”于是朱挽君只得再次经过那凉亭,去向太一殿。她知道掌门是师父的同辈师弟,大抵也通晓父母的隐情,因此去得也是毫不犹豫。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朱挽君跨过了太一殿正殿的门槛。但见正前方是太一派掌门冉伏龙,俊逸非常;左手边依次为陈景明的父母、沈游鸿和何乐泠。五人神色皆凝重,朱挽君方才抿着的笑容也自觉消去了,向诸位行礼。

      冉伏龙略打量一番初长成的师侄,道:“师侄,听闻你曾遇过南门的陈景明?这二位是他父母,近日陈景明失了踪迹,正是担忧着,唤你过来答几个问题。”
      朱挽君向夫妇二人看了一眼,答:“我与何师姐去巴东游猎时确实碰到他了。他说除个食梦兽,我就给他画了几张符,就分开了。”
      陈父急切问道:“你可曾在符上留下灵力?”
      “未曾。”朱挽君摇头,“我师父说,没结金丹不准用灵力画符。”
      制符方式分为两种:用灵力的和不用灵力的。但凡用灵力的符篆,其制作者在符篆被人使用前都能感知它的去向。然而此法需要不少的灵力,一般修士未步入金丹境界是不能使用的。

      何乐泠乘机插嘴:“陈景明与我相识,断不会做什么冒进之事,几只食梦兽没甚威胁,不会是因为这个出了事。那天晚上挽君用师娘给的铃铛,可以指示邪气,但那对铃铛压根没说附近有难缠的邪祟!”
      陈母眼眶又红了,叹气也不是,哑声道:“景明既不是见着邪祟,又不是碰上什么朋友,怎能凭空不见了?”
      何乐泠见她如此,温声安慰道:“夫人莫伤心了,我近来无事,可以帮着去寻他。景明兄怎么说都是个金丹修士,人又机灵……唉,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说不定是忘了给您二位知会一声呢,云游嘛,都是这样。”

      朱挽君见何乐泠难得地安慰人,手足无措,像根木棍似的柱在那里,涨红了脸。突兀的,一白衣女子手提长剑信步而来,神采飞扬,正是江璇卿。她入殿后收起佩剑,向冉伏龙抱拳道:“拜见掌门。”
      冉伏龙笑了一下,摆手道:“师姐客气了。”
      朱挽君回头去看来者何人,对上江璇卿的目光,充满了困惑。
      江璇卿似是不满,来得匆匆又焦急,皱眉道:“何乐泠别找了,我来。各位要是还有什么线索,尽管告知在下,我自有办法。”语毕,示意朱挽君回小楼。
      她气息不稳,灵力四溢,微微瘪着嘴,眼睛又不住地往朱挽君这边瞟,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却因为更重要的东西到殿里走了一遭。

      陈父陈母暂且信上一回,匆匆打上一声招呼,便离开了虚隐山。沈游鸿本也是为此事而来,也领着何乐泠散去了。江璇卿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扔下这番话便御剑离开。朱挽君前脚刚往门前挪,冉伏龙却叫住她:“先留下,我还有话。”
      朱挽君身子僵了一下,保持那动作几秒,才转过身来。冉伏龙叫她入座,朱挽君入座后便如坐针毡,手在下面不停地纠缠着,背后微有冷汗,低着头不敢去对视冉伏龙。

      冉伏龙似是无奈,此时没了外人,半靠在矮桌上,右手食指轻叩桌面:“唉,我就这么可怕吗?你修行如何?”
      朱挽君见他没个一派之主的架子,稍稍抬起头望了一眼,答:“尚可。”
      “可有瓶颈?”
      “……”朱挽君沉默片刻,仔细打量了这位掌门,“有,好像有点……难?”

      冉伏龙露出一种满意的笑容,好像早料到如此:“半妖之体,妖灵同修是为上策。”
      “多年前我在外云游,结交了一位同为半妖的友人,苦修不得诀窍,修的也是正统仙道。后来他自创一套独门功法,同时修炼灵力妖力,突破了元婴期。”
      朱挽君睁大了双眼,不自觉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冉伏龙,对上了一眼,又慌张地低下头攥着袖角。她低声道:“那个,我说过不做妖修……”

      冉伏龙不说话,起身去拿挂在壁上的佩剑,解下剑穗,抛给了朱挽君。剑穗有了些年头,玄黑色里掺杂了几分暗灰,隐约有几分灵力流动着。他背着她,沉声道:“故友已隐居避世,今日与你相告,若一日有缘结识了他,便将这剑穗还回去。这本是他的东西,好多年了。”
      朱挽君点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修妖道的,还不还也无所谓。”
      冉伏龙朝后殿走去,朱挽君也顺势离开了太一殿。天色渐暗,初冬的寒风甚是刺人,朱挽君跺了跺脚,快步下了石阶,小跑回去。

      妖灵同修……若是真有这等好事,是不是可以用一用呢?但她曾说过不做妖修。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谁会去走这条死路呢?

      朱挽君一路小跑回了小楼,在蒲团上打坐,却因心绪繁多无法入定。她在屋内踱来踱去,偶然间,听到一声异响:这个地方下面是空的!发现这个秘密后,朱挽君登时撬开木板来瞧,里面藏着个两掌大的木匣,落满了灰尘。
      她想:“这是我娘的什么东西?”想着,便擅自扯开生锈的铜锁。木匣内躺着几页泛黄得厉害的薄纸,用于写信。朱挽君将它挪到窗户下看,又在烛火上走了一遭,却不见一字现出。
      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摇摇头,折好信纸,连着木匣放回原来的位置。

  • 作者有话要说:  冉伏龙: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真的不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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