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荷潋

93、迂回

　　少了陈之云这位秘书处长的上传下达，很多人都不知道司令官回到了空中基地。因此，当白玉堂和展昭走进校场时，众人正分散在各处，有的嘴里还叼着烟，斜靠着飞行器。

　　“长……长官好！”离得最近的，前一刻还没个正型，余光瞥见高大俊美的司令官，立刻哆哆嗦嗦地站好。

　　这声不大，足够在场的众人乖觉，踢踏一声，脚踩地板，一个个比小白杨还要精神。

　　前后不过十几秒，校场的氛围变了样。

　　展昭瞧着有趣。

　　“别动。”白玉堂突然出声。

　　展昭下意识地停下，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白玉堂只是要他在原地等待。

　　白玉堂满意地冲他颔首，这才离开往右侧的观礼台走去。

　　观礼台下方的长椅上躺着个人，脸上搭着一只渔夫帽，穿着橄榄绿的空军飞行服，小腿和长椅呈90度。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军事校场，能听见断断续续的鼾声。

　　展昭微微皱眉，他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淡淡的酒味。

　　“给五爷起来。”白玉堂薄唇紧抿，锃亮的军靴踢了一脚那人的小腿，见对方毫无反应，微蹙眉心，后退一步，朝距离最近的人摆摆手。

　　“好的，长官。”士兵大喊一声，小跑几步离开校场，不一会儿，端着盆水回来了。

　　白玉堂唇角上扬，后退一大步，微抬下巴。

　　“是，长官！”这士兵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扯着嗓子大喊，震得休息椅上的人一个激灵。

　　微醺的人扒拉开帽子，紧接着被一盆凉水浇懵了，方珺愣了一秒立刻被踩了尾巴似的直挺挺坐起来，抹一把脸，视线里的一切逐渐变得明晰。

　　镜子一样光可鉴人的军靴、刀锋一样笔直修长的小腿，笔挺严谨的白色空军制服，硬是穿出风流又高贵的气场来。

　　再往上，便是那张俊美又倜傥的脸，偏偏长着一双漂亮又冷冽的眼，此时正冷冷地看着他。

　　“长……长长……。”方珺急忙缩回视线，狼狈地边整理飞行服边起身。

　　“五爷的酒都让你偷光了！”白玉堂冷声，鼻尖萦绕着他最喜欢的威士忌，还是他从大哥酒窖里搬来的。他本来已经往回走了，结果越想越气，又转回去朝人踹了一脚，踹得人重新跌回椅子上。

　　“还不把你们长官扶起来？”白玉堂往校场斜晲一眼，立刻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搀着方珺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在司令官的身后，不怕死的方珺长官张牙舞爪的，要不是被人拦着，恐怕要和司令官打起来。

　　“长……长官，淡定，陈长官临走时交代过，不让您喝酒。”

　　“偷了司令官的酒，您就得服软，就得挨踹！”

　　展昭听着有趣，看着也有趣，冲白玉堂一挑眉，白玉堂垂眸听着身后的动静，几步走到展昭面前，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倨傲，语气却有些愤愤不平，“他不敢。”

　　白玉堂气闷，他累死累活从大哥酒窖里顺来的，还没喝几口，都被方珺祸害了。他沉着脸往前走，发觉猫儿没跟上来，于是又猛然停下，示意展昭跟上。

　　展昭有点无奈，心说不至于这么粘人吧。他跟着白玉堂穿越校场，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长椅旁的人，其实他不喜欢吊儿郎当的军人，更不喜欢大敌当前还敢醉醺醺的将领。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问出口。他不是帝国现役军人，最重要的是白玉堂驭下有白玉堂的规矩，他相信白玉堂。

　　“猫儿老师，有什么训示？”白玉堂微微侧身，肩膀抵着展昭，慢条斯理的问。

　　“不敢，司令官有司令官的道理。”展昭气定神闲。

　　白玉堂碰了个软钉子，有点遗憾这猫儿没让他背“军校校训”和“军人守则”什么的。不对，上次也没背，是让虎子背给他听的。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开心了，真想给这猫儿一个拥抱。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猫儿会捶他的吧。

　　大概看出白玉堂的心思，展昭先一步走到指挥台侧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白玉堂抓猫儿抓不到，心气不顺，不情不愿地坐到宽大的指挥椅上。

　　“报告长官，帝国空军第64师授命驻扎空军基地，全员3万人，悉数到齐。”方珺一路小跑，跳上台阶，走到白玉堂面前，行军礼报人数，和刚才的糊里糊涂截然相反。

　　“醒了？”白玉堂收回控诉猫儿的视线，咬牙切齿地哼笑。

　　方珺虚咳一声，脸上不动如山，直到白玉堂点了点头。

　　“是！”方珺大喊一声，转身面向校场，右手举高，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一阵雷雨，快速而又浩大。一眨眼的功夫，数万人已像棋盘一样，粘贴复制地站好方阵。

　　“请司令官示下！”方珺一迈右脚，侧身喊道。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斜晲一眼方珺，心里把方珺踹了180个来回，他根本没准备讲话，连翘着的左腿都没放下来，就这么随性地坐着，开始了他的“示下”。

　　“墨月之战的结果，本司令官并不满意。”墨月之战中，帝国联盟军把星际强盗赶出了银河线，是帝国联盟史上最杰出的战役。只不过，星际强盗保存了实力，很快开始了重返星云星系的计划。

　　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白玉堂的声音不大，却能覆盖每个角落。

　　“浩瀚的星空，是帝国空军的来处和去处。胸口上的勋章，是帝国军人的信仰。最后一次机会，我允许你做逃兵。”白玉堂平静地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可是谁都知道，在大战时做逃兵按照律法是可以就地枪决的。寒霜似的眸子扫过校场，他点了点膝盖，“本司令官说话算数，3、2、1。”

　　倒计时结束，校场无人出列。

　　白玉堂起身，走到指挥台边沿，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帝国空军出列。”

　　齐刷刷的枪支上膛声，听得展昭头皮发麻。

　　“我要枪口所指的地方，无人敢反抗；我要炮火所致的地方，死灰不复燃！每一个伟大而又勇敢的你，我在此去三万英尺的星空，等你直上云霄。”

　　“报告长官，我等誓死捍卫领土！”军人整装待发，这一声既是信念又是承诺。

　　方珺一挥手，校场重又安静。一回头，平时工作狂一样的司令官已经打算翘班离开指挥台了。他立刻跟上，嘶嘶哈哈哼哼唧唧的，虽然没说话，但白玉堂先烦了。

　　“有话说，没事滚。”白玉堂觑着入口的方向，眉眼有些阴郁，整个人凌厉又危险，像上了膛的枪支。

　　“咦？”方珺感觉到白玉堂不同寻常的气场，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指挥台的入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认识，就是他带头演这出戏的唯一一位观众——暂代司令官之职不到一个月的庞统。庞统穿着藏青色的陆军制服，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压抑愤怒。

　　而另一位英俊高挑，气质卓然，靛蓝色的大衣领口露出一截剑光似的浅色衬衫，同色系的领带连边角都是锋利的。再往上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在深色的衣服映衬下，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红，比红酒浅了很多倍。大概因为唇角上扬，看起来有些温和好相处。

　　“好看吗？”

　　低沉的嗓音如同路西法的颤音，方珺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手指抬起来，冲展昭的方向划拉了一下，“我好像见过他。”

　　“五爷问你好看吗？”白玉堂冷哼。

　　“好看！好看又神秘！”戴着猫咪面具，可不是神秘吗？方珺乐了，扑扇着眼睛，一脸遇到美人的开心和满足。

　　“滚！谁让你看了！”白玉堂脸色一变，一脚踹过去。

　　方珺躲得快，再迟钝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他不服气地撇撇嘴，小气吧啦，那问什么问？有意思吗？“不让我看行，你把我带到前线。这次我一定、必须、绝对要去。”

　　两人走走停停，白玉堂站在原地，一眼看透方珺，“你给五爷老老实实地守着最后的防线，五爷把之云给你带回来，回来后让他一定、必须立刻娶你。”

　　“你…你……，”方珺一脸骇然，恼羞成怒地抬起胳膊，又不敢指白玉堂，只能斜斜怼着地，“司令官，你能不能正经些？”他气焰下去一半，脸色可疑地红了，“是我娶他！我娶他！”

　　“滚蛋。”白玉堂被酸倒了，不过一句话安抚住方珺，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可是下一刻，他盯着几步之遥的展昭和庞统，脸色黑了好几度。

　　“离先生，如何评价这支雄狮空军？”白玉堂来校场没多久之后，庞统就来了，他看着在白玉堂手底下，变得强势又恢弘的帝国空军，气得牙都咬碎了，前两天的吊儿郎当都他丫的在演戏，明摆着把他当猴耍。他嗤之以鼻地看着白玉堂和方珺，虽是上下级，但没什么界限，带得整个空中基地都懒懒散散的，跟街头小痞子似的。

　　展昭听出庞统的嘲讽，他摇头笑了，“能打胜仗能护住帝国的空军，自然是优秀的。”

　　这话堵得庞统心口发闷，在白玉堂手里的空军确实没吃过什么败仗。“帝国从写进章程里的条款到不成为的习俗，从没有哪一样教育我们要培养出这种吊儿郎当的军人。”

　　“抱歉，庞先生，我不懂帝国的军规。”展昭温和地笑了，月光似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歉意，可再没有哪一刻，帝国的每一条律法每一条军规都比现在更清晰，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飘过。

　　对牛弹琴！庞统嗤笑，乍然和展昭对视上，不自觉地愣了，在温润的眼神中，他甚至产生了些许愧疚，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他尴尬地收回视线，瞥一眼白玉堂，他知道这两人关系暧昧，此时更加怀疑嚣张倨傲的白玉堂，为什么会喜欢温润到没什么棱角的人？展昭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他和展昭不是同期生，只能想起模糊的影子。

　　“庞先生？”展昭有些疑惑，仿佛不知道庞统为什么盯着他看。

　　庞统被撞破，掩饰地打开雪茄盒，“离先生，不来一支？”

　　“谢谢，”展昭唇角一弯，优雅地抽出一支，还没放进嘴里，横空出现一只漂亮的手抢走了。

　　白玉堂硬生生挤进两人中间，把雪茄叼在嘴里，拿走庞统手上的打火机，点燃，隔着烟雾看庞统。

　　庞统气笑了，看一眼白玉堂身后的展昭，意有所指，“司令官有兴致？我还不缺一支雪茄。”

　　“你不缺，五爷缺？用得着你献殷勤！”

　　“白玉堂。”展昭无奈，不动声色地戳戳白玉堂侧腰。

　　白玉堂把雪茄怼在墙壁上熄灭，“庞长官有兴致？空中基地有你坐镇，五爷先谢谢你了。”意思是还不走？

　　“你！”庞统气结，现在整个帝国联盟都知道他指挥不动帝国空军，不走又能干什么！只不过被白玉堂轻易戳穿，他几乎控制不住暴怒，咬牙冷笑，“我不知道司令官有把人当猴耍的爱好。”

　　“五爷也没有，但架不住别人上赶着来当猴。”

　　“噗！”方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白玉堂斜他一眼，方珺急忙收住。

　　庞统脸色发青，瞪了方珺一眼，暗自舒口气，“白玉堂，我在星域的所见所闻会写成报告，本少将等着你获胜归来。”说完，恨恨地离开了。

　　展昭盯着庞统的背影若有所思。

　　“还看？你都半天没看我了！”白玉堂不满，拉着展昭往基地内部走。

　　“庞统认为你故弄玄虚，下达了一级戒备的命令，但是还要做戏，万一被人钻了空子后果会很严重。”展昭怕这一通春秋笔法过去，够白玉堂喝一壶的。

　　白玉堂靠着走廊笑了，“猫儿，基地，不，帝国空军从来没有解除过一级战备。”

　　展昭愕然，心口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已经好了的手腕仿佛又在颤抖。他很难形容白玉堂此时的神情，却深深地烙进他的心底，永生不散。白玉堂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全然的了解了，他在泥沼里的那些年，白玉堂正踩着刀尖走。

　　“啊，我知道了！”这一声惊喜交加的大喊，彻底引起白玉堂和展昭的注意。

　　白玉堂瞪一眼方珺，他有种预感，如果能抓住刚才的机会，猫儿极有可能会答应他一些要求，比如……这么一想，恨不得把方珺就地打包扔下去。

　　“我知道了！他他他他是……。”方珺瞪着眼睛，求证似的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不置可否，敲敲墙壁，众人身后的房门缓缓关闭。

　　“少、少校，别来无恙！”方珺有些急促，看见展昭转过身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放下举在额角的手，着急忙慌地弯下腰去。他懊恼地垂下头，“您大概不记得我了，宋历2019年，巡查小组在夜巡到C区的时候，您救过一位处于易感期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