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荷潋

60、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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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微微倾斜，从花房前的鹅卵石小径移到郁郁葱葱的花架上。

　　十三区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两个月是闷热的，十个月是干燥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晏苏卿托着果盘出门，蹲在地上戳蚂蚁、编花环的小孩立刻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小脸大喊，“金主哥哥，我要吃，我要吃。”

　　晏苏卿屈起手指，给了一人一个爆炒栗子，“是你们猫咪老师的，不准抢。”

　　“嘁，阳奉阴违，挟天子以令诸侯，猫儿老师不能吃凉的，你打算都放进自己肚子里对不对。”头发微卷的大眼睛男孩装模作样地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看着晏苏卿。

　　一国国主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晏苏卿放下水果盘，听到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金主哥哥……猫儿老师看完电视发了一上午呆了，他是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战神司令官吗？其实，每天炮火轰啊轰的，我都不敢睡觉呢。”

　　晏苏卿揉揉小女孩的头发，慢悠悠地直起身，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展昭穿着长衣长裤、身上盖着毯子躺在藤椅上，怀里肥嘟嘟的波斯猫和主人一样，恬静地睡着了。他没有亲眼见过展昭受过什么折磨，只是四年前找到展昭的时候，比大部分Alpha还要优秀的身体素质已经不存在了。每年展昭有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或是陷入沉睡，体温比一般人还要低，夏天跟冰块似的，冬天更不用说了，就没见这具和21岁时一样高的身体热起来过。而记忆中的苦橙花味道，他再也没有闻到过。

　　他走过去，微微俯身，想把人抱进房里，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抱歉，我以为你睡着了。”

　　“谢谢。”四年前，展昭身体虚弱，确实需要别人的照顾，那会儿他刚接手爷爷在十一区的势力，很多事情还需要张龙亲自去办，因此，那段时间他身边很少有人。

　　“谢谢两个字我都听够了，猫仔喵一声来听听。”晏苏卿坐到对面的石凳上，戳戳睡梦中的波斯猫，“路易才见过小路西法，你把他连带庞家的钉子一起送进十一区，放在你爷爷留给你的矿-山，不怕小路西法知道了？更何况，白锦堂在十一区也有产业。要我说，直接咔嚓，没有后患还能一了百了。”

　　“张龙的人看着呢，不会出岔子。”

　　晏苏卿被展昭悄悄捂住波斯猫耳朵的动作逗笑了，“猫仔，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跟我回去做皇后吧。”离开军校的展昭，没了规矩的束缚，常常不经意地露出可爱的小动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想象有人在经历过那些事情后，还能保持赤子之心。

　　“我决定回去了。”

　　“回哪？”晏苏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可真到了分别这一刻，他还是有点难过，“你就这么喜欢他？”

　　“是啊，他是我在海里的氧气。”展昭温柔地看着波斯猫，顺着猫背上柔软光滑的长毛，那个时候，他被各方压力还有身体的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直到他发现有人还想将白玉堂拉下水，明明他一个人在地狱里就够了。因此，他在婚礼前夕，启用了爷爷留给他的人，那些人常年在十一区的矿-山工作，熟知炸-药的做法与用量。可惜，他被救下后，没有公孙的帮助，第一年是在半昏迷状态中度过的。后来，身体好了之后，他想过去给父母送些消息，又怕出了岔子，只好潜藏起来等待时机。或许，父亲知道十一区的消息后，能多少猜到一些。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情话，虽然不是给我的。”晏苏卿伸伸懒腰，托腮，“猫仔，我这两年知道你很多事情，十三区我更是来去自如，小路西法被X将军缠住了。如果你走了，不怕我背后搞偷袭。”

　　“你又打不过他。”

　　行吧，猫儿爪子不锋利的时候，倒是学会让别人代打了。晏苏卿知道这些年，展昭在十一区和十三区的动静都没有刻意隐瞒过白玉堂，比如外人不知道十一区那座年代久远的矿-山和展昭是什么关系，白锦堂可不会放过任何消息。白玉堂找到这儿是迟早的事儿，展昭离开十三区也是意料之中的。

　　晏苏卿有一双招桃花的眼睛，衣襟盘扣上缀着金线流苏，整个人懒洋洋的，似乎对什么事儿都不在乎。他起身，双手放在藤椅两侧，久久地凝视盛满星辰与日光的温柔眼眸，他双指并拢，放在唇上，然后贴在展昭额头，“如果早点遇见你，或许我可以不用这么执着，不必这样辛苦。谢谢。愿你心之所向皆如愿，我亲爱的离先生。”

　　除了波斯猫，展昭什么都没有带。晏苏卿锁上玻璃花房，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身影，指间晃着钥匙，吊儿郎当地转身，吹了声口哨，“哟，别来无恙，小路西法。不对，最高司令官大人。”他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提起描金的水壶，倒了杯茶，示意白玉堂坐下，“你动作太慢了，都已经两天一夜了，他早走了。”

　　“在我国-土上，你能这么嚣张，是小爷的容忍。”黑色的军靴踩着光滑的鹅卵石，白玉堂走到晏苏卿面前，遮住大半日光。他到星域后不久，接到大哥的来电，说有人从十三区送了些人到十一区，他在其中认出路易，又让马汉去调查。能用这样柔软的手段处理事情的，真得是他的猫儿能做出来的事。他几乎能够确认，这不是幻觉，他得到的每一条线索，都是猫儿给他的指引。他如果再用心些，可以轻易地发现，混乱拥挤的十三区和从前有很多不同，比如犯罪率降低，比如生活宁静而美好，比如Omega受教育的程度几乎和中心城持平。

　　晏苏卿沿着凛冽的黑金色军装看过去，最终停在那张从战场上下来未曾褪去硝烟与戾气的脸。六年后的白玉堂更加成熟，更加强大，眉眼间没有少年时代的冲动与张扬，一举一动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或许对于被动挨打多年的宋帝国来说，这位以战止战的司令官就是天神的化身。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晏苏卿托腮，晃着珐琅瓷茶杯。

　　“我来这儿不是和你叙旧的。”白玉堂绕过晏苏卿走上鹅卵石小径，他想看看展昭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星域战事没有结束，他好不容易做好布局，才得空返回国内。

　　小院空旷却不冰冷，左边的玻璃花房大概要在不久之后荒废了。他愕然地盯着房门口的猫爬架，这猫儿养猫儿了？他大踏步地折返回去，一身的肃杀在瞬间消失，“谢谢。”

　　晏苏卿一愣，他以为白玉堂会嫉妒会吃醋，却没想到高傲肆意的白玉堂会对他说谢谢。

　　风光霁月不过如此。

　　“没有我，你和猫儿也走不到一起去。金帝国皇帝陛下，十三区是我宋国-土，我不留你喝茶了。”

　　赶人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白玉堂，你嘴这么毒，心眼这么小，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晏苏卿叹气，背对着白玉堂挥挥手，远方灰色的天地间，露出一线金色云霞，他收拢掌心，他早在这操蛋的人生里学会阴谋与诡计，漠视生命与理想。而白玉堂……不隐藏野心、不矫饰战争，来则来，去则去，行事洒脱，做事果决。“有机会，战场上见。”

　　片刻后，一架飞行器降落在小院前，一身戎装的卫官下来，“长官，苏将军催您回去。”

　　军政司总务部那群人盯他盯得太紧，白玉堂踏上一级台阶，忽然停下，他回头，发现在竹栅栏的拐角处，趴着两个小孩，正露出一半脸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俯视两个小孩。

　　男孩有一头浓密而微卷的头发，女孩扎着两条长马尾。

　　“你……你是司令官大人吗？”

　　“你家大人呢？”白玉堂没发现附近有其他的住户。

　　男孩看一眼玻璃花房，“猫儿老师有事离开了，以后只有鹿老师照顾我们了。我们就住那儿……。”

　　肉眼可见的距离内，有一座白青红顶的小楼，偶尔从里面传出小孩玩耍的声音。

　　“司令官大人可以不要再打仗了吗？猫儿老师晚上都睡不好的。”女孩试探地捏住白玉堂的袖子。

　　“不要胡说，是别人欺负我们，我们才反击的。”男孩皱眉。

　　“我知道，猫儿老师说过，他说司令官是在保护我们。可是……人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玉堂笑了，摸摸小孩的长发，生命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总是要去守护的，比如生而为人的价值，比如倾尽毕生也想实现的理想。只不过，这些年支撑着他的，除了内心对荣耀的渴望，还有展昭。

　　如果展昭不在了，这些对他又有什么意义。他找不到的答案，猫儿老师可以告诉他。

　　白玉堂回到中心城已经是一周后，刚好来得及主持青年联合大会的闭幕式。

　　军政司专车停在青年活动中心，白玉堂边进门边问，“智化没走吧？”他确信，那猫儿和智化一定有联系。

　　“智化校长正在会客。”马汉回答。

　　白玉堂意外，“会客？”

　　“三天前，青年活动中心入驻一位Omega讲师，主讲社会科学，大家叫他离先生。”

　　离？白玉堂停下，退回活动中心大门，他站在“项目标识”前，从项目名称、项目规划图往下看，终于在项目设计师一栏中看到“离”这个字。

　　青年活动中心的设计师叫做离星辰。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最高司令官喜欢哭可不行，白玉堂揉着眉心笑了，他的猫儿从未离开过。

　　当晚，课后留堂的帝国少年、青年们，第一次看到矜贵有度、杀伐果决的司令官脚步匆匆，只不过眉眼间张扬肆意得和帝国军校那张照片重合，风流而潇洒，鲜活而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