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帝国少将》荷潋

54、阳光

　　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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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展氏庄园。

　　公孙策下车，抱着一束湖水绿欧雅纸包装的鲜花，白色与香槟色的洋桔梗开得正盛，阳光洒在门前的雕刻栏杆上，明媚而充满生机。

　　“公孙医生，麻烦你了。”展文锡和展夫人每天都会站在台阶上，等待公孙策到来，这小半个月风雨无阻。

　　公孙策推开房门，从展昭分化成Omega之后，他来过很多次展昭的卧室，那会儿，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而现在……他把昨天的鲜花扔进垃圾桶，换上新鲜的，然后把垃圾口袋封住。

　　日光透过拆除掉窗帘的落地窗，照射在房间的角角落落。

　　他擦擦手，走到床边坐下，埋在被子里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还是瘦削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贴在枕头上。他随手抽出床头柜上的书，也许是杂志，或者是报纸，这并不重要，他随意挑选一段缓缓念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展昭前半段昏迷，后半段昏睡，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小时，让人欣慰的是，现在的睡眠比之前平静很多。

　　展昭眉心微蹙，压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想遮住刺眼的日光。

　　公孙策以为今天会像从前一样，展昭不会醒，发现展昭的意图后，扫一眼没有任何遮挡的窗帘，这小孩怕是自己都忘记了，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跑到窗前不喊也不闹但特别执着地把窗帘扯掉，可惜能单手提枪的手腕却是连块窗帘都扯不掉了。

　　公孙的医术是很好的，展昭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混沌意识里那层看什么都蒙着白纱的感觉不见了，他有些迟钝的转过脸，看向微笑的公孙策，他依稀记得前两天醒来过，不知道有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玉堂呢？”

　　“他很好。”公孙策替展昭掖掖被角，“ˊ要喝水吗？有没有觉得饿？要想快点好起来，只靠营养针和流食可不行。”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长时间不说话的温和嗓音听起来哑哑的，展昭缩进被子里翻过身，他记不清细节，但知道曾在那间可怕的实验室里，失去自控力失去自尊，像动物一样发情，像布偶一样任人摆布，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玉堂身边，玉堂一定是知道了，所以会瞧不起他，“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小昭，你还记得是玉堂救得你吗？”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不再发抖，默默地点点头，半晌又窸窸窣窣地说，“他见过我那个样子……。”

　　“小昭！”公孙策忍不住皱眉，这样脆弱的展昭是陌生的，陌生到他不敢相信，自信强大的展昭会裹在被子里发抖，会因为白玉堂不来看他而妄自菲薄到崩溃，他没有亲眼见过展昭受过什么折磨，但能想象得到。他从展昭体内提取到不同种类的药物，有些是星云大陆明令禁止再用的，有些是没有经过临床验证的，所有药物的诉求都是在强行改造展昭的身体，瓦解这具身体的力量，将其改造成予取予求的生育机器。叶静齐看重的只是展昭与生俱来的基因，而不是展昭这个人。可惜，哪怕是强大的Alpha也经受不了接二连三的药物注射。他能做的只是清除展昭体内的药物，再进行观察休养。至于对生理的影响，短短一个月还看不出什么。

　　“小昭，白玉堂救你时受了点伤，他也要休息的。”那天，满身是血的白玉堂抱着展昭走出冲霄楼，在拾荒人和赶来营救的项福的护送下，进入直接停靠在冲霄楼上空的商务军舰。他和包拯行动受限，他也是经过伪装通过包拯安排的飞行器，在公共星域转乘商务军舰。他想起来就后怕，幸亏他赶到了。那会儿展昭和白玉堂的情况都不乐观，一个没有外伤，一个全身没有一块是好的，他几乎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他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来看你了。”

　　公孙策拍拍展昭。

　　展昭想起他从可怕的实验室出来后，是一直被人抱在怀里的，安抚他的信息素很熟悉，是白玉堂的。他慢慢掀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亮晶晶的日光，喃喃道：“公孙，我是不是错了？我有什么不同呢？我没什么不同。相反，我是个累赘，没有天赋异常，只是颗定时炸弹。一个身体素质像Alpha的Omega，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说完，又钻回被子里。

　　看来，叶静齐除了异想天开的身体改造，还对展昭说过诛心的话。

　　公孙策轻轻地关上房门，很多年前，他就拿展昭没办法，治得了展昭的身体，治不了展昭的心，每一次展昭能走出阴霾都是靠自己的心性。只不过就算第一次发情，展昭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和否决过自己。

　　“夫人。”

　　“辛苦公孙先生了。”展夫人端着茶水等在门口。

　　公孙策也不客气，这是展夫人表达感谢的方式，他不回绝是一种温柔，“您和展先生是怎么想的？有些事瞒着小昭，不见得是为小昭好。”

　　“谢谢，但是小昭现在的状况，我怕他承受不住。”展夫人送公孙到门口，叹气，“公孙先生，白家那边有没有消息？文锡已经替小昭准备好账户，只要白玉堂……。”她读懂了公孙策的眼神，优雅的贵妇人突然捂住嘴，眼泪唰啦流下来，“对不起，谢谢。”

　　“夫人，我会再去的。”明媚的日光刹那间蒙上阴影，幕布一般遮住公孙策。

　　“不必了，白家原本不欠我们，如果不是白玉堂，小昭不会回来，小昭的事儿不该拖别人下水。”展夫人松开雕刻栏杆，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咽回去。

　　公孙策望着后视镜，展夫人的身影逐渐变成一颗黑点，而车厢里的全息影像是今天的实时报道，议会大厦冲突升级，帝国军校成为孤岛，柴、王、庞三大家族发出联合声明——要求军校回答展昭身为Omega为何会进入军校成为一名军人？又为什么会接连带队去友谊赛和星际侦查？要求公开模拟星舰全程监控，解释以下问题：为什么展昭会突然发情？为什么白玉堂会射杀庞昱？白展二人是什么关系？

　　“智能研究所”在星舰残骸上的芯片数据中复原的视频，因为内容太过奇怪和骇人，被赵祯下令直接封存。白锦堂亲口承认过，他曾买通经手过的研究所工作人员，查看过视频，之后便迅速将所有相关人士送到了其他区。柴、王、庞三大家族挖出一两个知情人并不困难，可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又是谁拷贝出视频，在数据网络上进行传播发酵的？

　　别说包拯，整个帝国军校都自身难保，还有谁能救小昭呢？

　　公孙策想起这些天他接二连三地去白家，起先，白家还对他敞开大门，后来直接闭门不见。

　　最后一次见白锦堂还是一周前。

　　浸淫商场杀伐决断的白锦堂像只张开鬓毛的狮子，看似漫不经心，但眉宇间写满阴郁，“抱歉，不是我不帮，而是玉堂爬都爬不起来了，你让他怎么带展昭走？我爸我妈本来就不希望我弟进什么军校做什么军人，更何况玉堂已经不在中心城了，甚至不在宋帝国，至于被我父母带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在救出展昭的那天晚上，他想过让项福直接把两人送到别处去，可是展昭的状况实在不怎么好，救人后卸了劲的玉堂遍体鳞伤跟堆烂泥似的，放到别处他不放心，医疗也跟不上。最让人窝火的是突然出现的军舰，据项福说，他们几乎是被军舰押送回来的。

　　“公孙医生，你救了玉堂，我很感激。你应该知道，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无论是去参加星际侦查，还是被强行送回宋帝国。

　　他拥有选择的权利是展昭二十多年来最大最可笑的错觉。

　　展昭踩着台阶下楼，看到坐在沙发里喝茶的赵祯，寒气从脚底蔓延。

　　“小昭。”

　　苍白的嘴唇抖了抖，“妈，我没事。”他对关切自己的母亲撒了谎，他手脚发软，只能扶着栏杆，倔强地一步一喘地下楼，仅仅几步走得额头和手心都出了冷汗。

　　赵祯抬头，展昭自个的家居服穿在身上都大得可笑，其实只从那张生生小了两圈的脸就能看出展昭受的罪。

　　翱翔的雄鹰只能成为困在囚笼里的麻雀，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