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絮》寒饮叙梦

1、第一章

　　林风来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这时屋里已经亮起了灯来。他知道是赵曼絮回来了。 他虽对曼絮有着满腔的疑问与怒火，但却不知如何对她质问与宣泄。他在门外呆呆地站着，只是不进屋去。这时门被打开了，微黄的灯光打在他湿透的衣服上，闪着寒凉的光。
　　曼絮见门口立着的人是风来，急切问道：“风来，你这是去哪里了？手机也放在家里，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风来不理她，也不看她，拄着拐杖自顾自地进了屋。 曼絮为他找来了替换衣服，为他擦拭着头发，问道：“你这是去干嘛了，淋了一身的雨，你腿伤才好些，你不要命了？” 风来冷眼看了她一下，头偏向一边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我面前假心假意。” 曼絮满脸委屈道：“风来，这些日子，我每天在厂里加班到深夜，我已经很累了。就算你不体恤我，你也不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来呀！” 风来道：“我知道，你很是辛苦，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曼絮道：“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风来冷笑道：“到现在你还在装！你今天出门没有带雨衣，我刚带着雨衣去了你厂里，可我找遍了整个工厂都没看到你人，你的那些工友告我，‘说你几个月都没有在厂里加个夜班’，你怎么说？”曼絮沉默不语。风来道：“也许我早该怀疑了，这段时间，你不但轻松为我借到了医药费，我们的生活反倒比以前过的宽裕了，你的手机也时常打不通。你告诉我，你每天深更半夜才回来，到底去干吗了？” 曼絮低着头支吾道：“我——我下了班后，在一家做夜宵的火锅城里做酒水推销。在厂里加班工资太少了，酒水推销就不一样了，卖的酒多，收入就多。” 风来道：“是嘛，既然是这样，你干嘛骗我，说你在厂里加夜班？” 曼絮道：“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去卖酒，我要对你说了实话，我怕你担心我，况且你腿伤还没好，我不能让你为我担心的，所以我才编了这个谎言。” 风来心里虽有种种对曼絮的质疑，但听到曼絮如此解释，一时半会又无抓到任何让他觉得合理的证据，只得说道：“我现在都出院在家修养了，你从厂里借来的医药费，等我康复上班了，我们一起慢慢还。你一个女孩子经常独自三更半夜回来，实在不安全，再说了，你每天深更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就出门，我连和你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安心养伤？以后下班后，你就留在家里陪我吧，我不愿看到你这样辛苦。” 曼絮点点头道：“那你也答应我，再也不要让自己淋到雨了，冻坏感冒了可怎么好。”
　　第二天，晚饭时间，风来坐在一张破旧的餐桌边包饺子。他和曼絮在津州打工这几年里，吃顿自己亲手包的饺子，是让他们感到最为幸福温馨的事情了。当下虽已立春，可那冬日的寒流仍旧不肯退去。风来穿着黑色羽绒服，卡其色的棉布裤子，阳光从窗子里照了进来，将他的面貌染得分外明朗，他生着椭圆形的脸儿，立挺的鼻子，薄圆的嘴唇，眉眼间透着憨厚质朴的气质。他将那一个个包好的饺子放到灶台上，又在锅里添了水，等着曼絮下班回来就煮给她吃。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曼絮在电话里语气略带无奈，说道：“风来，晚上我还得去火锅店做推销，老板不答应我辞工，我的工钱还压在他手里，我不能不去啊。” 风来道：“如果钱不多，那就不要了。我包了你最爱吃的白菜肉馅饺子，正等着你回来和我一起吃呢。” 曼絮道：“那怎么行，你还没有上班，这后续的医药费，还有房租水电什么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风来一时沉默不语。曼絮道：“你少煮一些自己吃，等我晚上回来，我自己再煮着吃一点，也是一样的。”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风来木木地坐在餐桌边。不禁深深地自责了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受伤，困在家里断了收入来源，曼絮绝不会这样劳累辛苦。他将一个软塌塌的水饺捏在手里——黏黏的面粉皮，像他此时紧皱疲乏的心。这时有人在敲门，他有气无力地起身将门打开了，只见刘帘雪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外。帘雪进了屋，看到灶台上包好的饺子，便说道：“，你包了这么多饺子啊，这也不早了，怎么还不下锅煮了吃。” 风来道：“我没有胃口。” 帘雪笑道：“怎么了，和曼絮闹别扭了？” 风来叹了一口气道：“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困在家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害得曼絮很是辛苦不说，连和我一起吃顿饺子的时间都没有。” 帘雪道：“我正好也没有吃晚饭，要不你把水饺煮了，我陪你吃吧。” 风来道：“那好呀，我来煮给你吃。”
　　没一会儿，水饺上桌了。帘雪吃着热气腾腾的水饺，笑道：“这饺子味道真是不错啊，曼絮可真是有口福。” 风来道：“曼絮是挺喜欢吃我包的饺子的，她喜欢吃酸辣的味道，总是喜欢在饺子上倒上许多的醋和辣椒，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真是开心。可只从我不小摔伤了腿，感觉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好不容易在家里与我吃顿饺子，也是闷闷不乐的。” 帘雪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微微说道：“风来，我们自小在鹃城农村长大，现在，我们又一同在津州打工多年。我承认我在老家读高中时，我就很喜欢你，只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你，但后来看到你和曼絮在一起了，我也就放下了。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风来忙道：“你和我还卖什么关子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帘雪顿时觉得左右为难，说出来怕风来接受不了，不讲出来又替风来感到愤愤不平，她沉默了许久，然而还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你作为曼絮的未婚夫，你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曼絮和别的男人行为不检，而坐视不管呢？风来忽然听到帘血这样说，一下子懵住了，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心里还是扑通了一下，不禁喝问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你何苦要在曼絮与我之间挑起事端呢？” 帘雪将脸偏向一边，镇定的说道：“风来，我并没有在你们之间挑事的想法。我只是不忍看到，你被戴了绿帽子还被蒙在鼓里，所以我才想着把这事告诉你。” 风来听她如此说，一股愤怒在心里油然而生，他抬起手来给了帘雪一个耳刮子，狠狠说道：“你以前喜欢过我，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有了曼絮，我是真心爱她的。无论你用什么心计，也破坏不了我和曼絮的感情，你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帘雪捂住脸，眼里滚出泪来，震震说道：“该从这个屋子里滚出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林风来！你以为曼絮真的爱你吗？她如果爱你，还把你当个人，她又怎会在你受伤的这段时间里，与那王庆天天混在一起！” 风来身子打着颤，震惊说道：“你们食品厂的老总——王庆。” 帘雪道：“对。有一次我去办公楼拿东西，经过王庆的办公室，亲眼看到曼絮和他搂搂抱抱。” 风来道：“证据呢，你倒是把证据给我看呀，你空口无凭，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帘雪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递到风来手里说道：“手机里有段视频，你自己看吧。” 风来打开了手机，看着手机屏幕里曼絮与王庆搂搂抱抱的画面，气得额头直冒冷汗，嘴唇抖得厉害，摇着头哀嚎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曼絮，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简直把我不当人啊！” 帘雪忙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我把这事告诉你，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目前的处境岌岌可危，人家王庆那样有钱，万一曼絮经不住诱惑，跟了他也是不一定的。” 风来道：“是啊，我一无所有，给不了曼絮好的生活，还拖着她与我一起受苦，我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又凭什么得到她的爱。”帘雪沉默不语。风来道：“帘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是我错怪你了，我不该打你，对不起！你的脸还痛吗？”帘雪道：“不痛，我不怪你的。”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风来虽从帘雪这里得知了曼絮背叛他的证据，然而对于帘雪偷录视频的行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帘雪若不是带着点私心与目的，她怎么会如此关注曼絮的行踪？，并且还偷录了曼许与王庆的视频。帘雪走了，屋子里只剩他一人，那湿冷的风从门外吹到了他脸上，不禁让他全身打着哆嗦。
　　又是夜深的时候，曼絮才回来。曼絮见卧室里亮着灯，便来到了卧室里，见风来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忙问道：“风来，你这是怎么了，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坐在椅子上发什么呆啊？” 风来抬起头来紧盯着她，直接问道：“曼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曼絮道：“我每天累得要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哪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风来冷笑道：“知道你累得要命——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照顾我？” 曼絮问道：“你莫名其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风来喝道：“我莫名其妙？我哪里比得了人家王总——王庆啊！” 曼絮道：“你成天憋在家里，腿伤逐渐是要好了，可是却把脑子憋坏了！” 风来道：“我不知情时，那是我脑子坏了，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什么在火锅城里卖酒，你拿这样的话来骗我！”说着打开手机里帘雪转发给他的那段视频给曼絮看。 曼絮看后，几乎要瘫软在地，怒问道：“这视频是谁录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来道：“谁录得并不重要。怎么回事要问你自己。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曼絮沉默半响，语调微颤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啊，你的腿摔得那样严重，如果不是王庆垫付了医药费，恐怕你现在早已经残废了。” 风来听曼絮如此说，觉得尊严瞬间被毁得一干二净，他心如刀割，语调抬高了许多，说道：“早知道我的医药费是你这样借来的，我宁可残废，宁可死！”说着一只手便在受伤未愈的腿上猛力地捶打了起来！ 曼絮见状，忙抓住他的手，落泪哀求道：“你不要再打了！不要这样啊！风来，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家里才建了新房，还欠着外债，朋友亲戚都借遍了，也没能借到几个钱，这些你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啊。——你骑车滚下山坡受了重伤，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了二十多天，你的这条腿也几近残废。我们手头一下子那能凑到这些钱，你让我怎么办？我难道不想办法救你吗？” 风来停下捶打的手，眼泪滑到了脸上，说道：“你人都不再属于我了，何苦还要关心我的死活，何必还要管我是否残废。” 曼絮急道：“仅凭这段视频，能证明什么？我当时只是去王庆办公室拿东西，可没有想到那王庆耍流氓，趁我不备一把将我抱住了，我挣脱不了，又不敢在他办公室里大喊大叫，怕人知道，怕闹出事来丢了工作，其实我才是受害者。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录这视频的人居心不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在你我之间挑起事非，实在可恨。你应该相信我才是啊！” 风来道：“就算你是受了冤枉，我也不和你计较许多，我只想知道，我受伤的这些日子，你夜夜晚归，是不是和那王庆混在一起？” 曼絮点点头道：“是。可我和王明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 风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够了，不要再解释了，你既然喜欢跟他在一起，那么，你们光明正大的交往吧。没有了我的影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风来打开了衣柜。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胡乱地装到了行李箱里。曼絮见状，忙问道：“你这是要干吗？” 风来回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她，淡淡说道：“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的赵曼絮了，我也不是从前的林风来了——我只是一个靠你养着的窝囊废！”说着便拄着拐杖拉着他的行李一跛一跛地往外走去。曼絮一把拽住了他，颤声道：“你不要走，该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说完将客厅的门打开，发了疯似的向外奔去！
　　曼絮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里停下了脚步。巷子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看着冷寂灯光下自己的影子，她表情一片茫然，竟不知何去何从。她只得继续往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帘雪的住处。她犹豫不定要不要敲门叫醒帘雪，她不想让帘雪看到此刻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可是在这人情凉薄的大都市里，她唯有帘雪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可倾诉的好朋友。她决定给帘雪打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曼絮忙道：“帘雪，我是曼絮，这么晚还把你吵醒，真是不好意思。” 帘雪突然被曼絮的电话惊醒，一时还未缓过神来，朦朦胧胧道：“你是——你是曼絮。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曼絮道：“我和风来闹翻了。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外，你可以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吗？” 帘雪瞬间变得清醒了，想到曼絮现在的境遇，定是因为自己向风来揭露了她与王庆有染的缘故。她不禁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便推脱道：“我要是收留了你，被风来知道了，我可得不到什么好处。你还是回去吧，闹个别扭也犯不着离家出走啊！” 曼絮无奈说道：“我这要是回去，离家出走的人就是风来。他走路都走不稳，这半夜三更的，他能去哪里？” 帘雪道：“外面酒店多的是，只要有钱，总不至于露宿街头吧。” 曼絮听她如此说，一下子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道：“我走了，你休息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帘雪听着电话里“嘟嘟”两声，不禁感到自责了起来，想到从前她与曼絮关系甚好，这种境况下却将她无情地拒之门外，实在又觉得过意不去，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喊住了欲待走远的曼絮。曼絮停下了脚步只是不言语。帘雪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走，风来难免担心你，不如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曼絮道：“我已经说了，我要回去，走的人就是风来，你不了解他的脾气，他今晚是不想见到我了。” 帘雪道：“既然这样，那你就住我这里吧。”
　　曼絮随帘雪回到了屋里。 帘雪道：“我们自小在一个地方长大，出门在外，无论什么事情，理应互相帮助。我刚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曼絮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想着到你这里来，我在这津州也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想着对你诉诉苦，多少能够安抚下现在这糟糕的心情。” 帘雪虽心知肚明曼絮遭此境况的原因，然而还是故意问道：“你们是为啥吵架了？” 曼絮便把这些日子遭遇的种种情况，还有那段视频引起的风波，对帘雪讲述了一番，帘雪听后说道：“也难怪风来要和你闹，这样的情况下，谁还能若无其事当着啥也没发生。要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遇到困难时，解决的方法那么多，你何苦要与那王庆靠近！再说了，那王庆是个彻底的花心大萝卜，你难道不知道？” 曼絮无奈道：“你不知道走投无路时的绝望。我爱风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 帘雪沉默不语。曼絮咬着牙齿，狠狠说道：“也不知道，那段视频是谁录得给风来的，如果被我查出来，我一定要打他十几个巴掌解恨。” 帘雪心里一震，但依旧故作平静说道：“如果那视频的确属实，你还有底气去追究是谁偷录吗？” 曼絮摇摇头道：“什么属实，我这是被人给害了。我欠着王庆的钱，无奈被他占了便宜，现在还落得个背叛勾引的罪名。你说我冤不冤。” 帘雪问道：“你手机里存有那段视频吗？”曼絮点了点头。 帘雪问道：“可以给我看看吗？”曼絮把手机递给了她，帘雪看后说道：“这视频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可你与王庆确实是搂搂抱抱的，你心里怎么想的，视频里哪能看得到。” 曼絮道：“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啊？” 帘雪道：“我信你有什么用，要风来信你才可以，不然说什么都是枉然。”曼絮道：“你替我发条信息给风来，就说我在你这里，让他不要担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熬夜，饮食作息不规律更是家常便饭，有时侯陷在一个情节里很久都走不出来，或悲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