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小城》海清之清

2、第 2 章一条如鱼得水的狗

　　夏微凉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苦恼极了，遂起身去凉妈摆摊的小市场，哈罗摇头摆尾跟在后面，遇到它喜欢的路人还会跑过去卖个萌。

　　凉妈多年前下岗，后来就在小市场摆摊卖水果。刚开始的时候条件非常的艰苦，天气好的时候舍不得休息，坚持等天气不好的时候再休息。真到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又筹度别人都不摆摊，自己正好卖个独。如此，几乎全年无休，多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住挣钱的脚步，人送外号‘卖水果的亡命之徒’。
　　夏微凉某次偶然目睹到凉妈的午饭，早就过了饭点了，米粒里夹杂着晶亮的冰碴子，凉妈浑然不觉的扒拉着吃，抬头高兴地和夏微凉说‘今天真幸运，买卖真好，碰到了一车赏雪的游客呢，买了咱家好些东西。’
　　夏微凉笑着说‘是啊，真好呢。’背过身，乌漆漆的眼中泛起了雾气。
　　从那时候开始，夏微凉就开始学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家。而别的孩子在上各种各样的兴趣班。这也导致了一直到上大学，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中，夏微凉几乎没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实在不得已的时候她只会打一套拳，偶尔替换一下来个诗歌朗诵。
　　家里有那样一个男人，老婆孩子最苦。

　　凉妈这样的辛苦，一是因为夏远山极度不靠谱，往家里交钱的日子屈指可数，让她没有安全感。二是每天忙碌，可以熬住破烂的日子。苦行僧比亡命之徒更名副其实。

　　幸运的是，最近几年，她们所处的城郊，曾经被称为乡下的地方，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成了崛起的新贵。这里有其他海水浴场无法媲美的最细软的沙滩和最干净的海水。

　　作为原住民，夏微凉对自己家乡的发展相当满意，自豪感不经意就会流露在眉梢眼角，或深深或浅浅，都是热爱。
　　一年四季，y市每个季节张扬着不同的美。

　　不止夏微凉热爱这块土地，开发商更是眼睛红红得垂涎着。村委卖了一小部分地，后来就精明了很多，只租不卖。又以土地入股的方式参建了大型商场和星级宾馆，每年的分红非常非常可观，村民的生存压力变得不大。

　　物质提升了安全感，凉妈也不像从前那样焦虑，开始了比较正常的摆摊，偶尔休息，也不让夏微凉周末插手帮她。
　　日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夏远山能够浪子回头，沉下心来，一家人一块安心过日子，那简直是夏微凉梦寐以求的岁月静好。
　　可惜啊可惜，那啥改不了吃那啥。

　　哈罗在前面扭着小屁股走的精神抖擞，夏微凉慢悠悠跟在后面，一脸的若有所思。

　　到了小市场，哈罗就开始兴奋起来。几个路过的年轻女孩非常喜欢哈罗，蹲下身子逗它，哈罗很给面子的卖萌。夏微凉就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静静着侯着。
　　女孩子们赶紧去旁边买了一根烤肠，献宝似得递给哈罗。哈罗嗅了嗅，不屑一顾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身找夏微凉，路过地上的烤肠，看都不看一眼。
　　这个，还入不了爷的狗眼。

　　女孩子们哈哈笑，对夏微凉说‘你家的小狗吧，都成精了，第一次看见狗鄙视的眼神，感觉活着不如狗哇。’
　　夏微凉也微笑，心里想，活着确实不如狗！最起码狗的世界就那么简单，并不会被它们的爹给气死，而人类的世界就复杂多了。

　　小市场是小小的江湖，而哈罗在这个江湖里，如鱼得水。
　　市场里的人们看见哈罗，这个也喊：过来，哈罗。那个也说：过来，哈罗。
　　手里已经掂着好吃的。一到了熟悉的受欢迎环境里，哈罗就像刚刚吃了含笑半步癫，不知道怎么自处好了，毫无章法地摇头摆尾，得意的恨不能张口咬谁几口。

　　远远的，周慎走来，斜背着书包，米色的T恤和头发都微湿，后面跟着王睿抱着一只篮球。

　　哈罗见了，嗖的一声就蹿了过去，看见周慎，它就视其他人于虚无，它的眼里只有他了。它那个讨好的姿态让人觉得老祖宗说的狗腿子太贴切了，中文的博大精深不佩服不行。
　　夏微凉却突然不想面对周慎了，转到凉妈摊位前，蹲在摊位底下整理空香蕉盒子。

　　周慎逗着哈罗，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人。

　　沈木易不知不觉走进了小市场，沈家已经将发展的重点转移到y市，沈木易一圈转了下来，甚为满意。
　　他抬头就看到那只灰色的泰迪对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撒娇，男孩子抱着小狗动作也很温柔，轻轻地给它拍去爪子上的土。但是他抬眼看其他人的时候眼神清冷，疏远。
　　沈木易心里想：原来这就是小灰灰的主人啊，看起来这个男孩子并不是心无城府的，怎么会有一条这样毫无戒心，赤子般纯洁的狗呢？
　　y市的苹果以其口感甜脆享誉中外。沈木易此时驻足在一家水果摊位前，看到又大又红的苹果忍不住挑了几个。

　　凉妈热情的给他称好，发现系在旁边的食品袋快用完了，一边麻利的递给沈木易苹果，一边对着蹲在摊位底下整理香蕉纸盒子的夏微凉说：‘夏微凉，拿捆食品袋给我。’
　　夏微凉应着，伸着胳膊递给凉妈一捆塑料袋，依旧低头撕去纸盒子上的胶带，把它们拆散并叠好。

　　这时候，夏微凉有电话打了进来，看了看，是周慎，叹了口气接电话。
　　周慎说：‘在哪呢？别忘了昨天说好的，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夏微凉：‘奥，记得呐，我下午写作业，晚上见。’
　　沈木易接过苹果转身走了，他想，y市山明水秀，名不虚传，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也水嫩嫩脆生生的，像这刚上市的y市苹果。

　　哈罗是周慎送给夏微凉的，周慎家里有一条好看的公泰迪，被邻居借去配种，应着到时候生了小狗给周慎一只，果然最后挑了只最瘦弱的给了周家。转送到了夏微凉的手里，没想到出落得异常聪明美丽，像夏家另一个小孩子。
　　一开始凉妈坚决反对，看见了哈罗，妥协了，叹了口气说‘算了，就当生了二胎。’
　　哈罗刚来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瘦弱的站都站不稳，叫声细的几不可闻，即使用最小号的奶瓶喝奶也含不住 ，还呛奶。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显示出了它活泼好动热情的本性，在家里兴奋地跑来跑去，有时候途中摔几个跟头，有时候撞到墙上翻半天白眼，跌跌撞撞的样子让夏微凉哈哈大笑，性格也跟着开朗了很多。

　　最开始的时候训练它自己去洗手间大小便，也并没有累着夏微凉。因为哈罗不但聪明，还爱干净，甚至有点小洁癖。小便的时候是使劲翘着脚站在报纸上，就怕自己身上沾上一点半点的。
　　周慎帮她训练哈罗，赏罚分明。
　　哈罗非常喜欢周慎，却因着他不徇私，同时也是从骨子里怕他。

　　记得有一次哈罗没有控制住随地小便了，被周慎罚站，它本来站着前爪扒着墙背对着周慎，但是自己用小爪子慢慢的慢慢的挪动到距离周慎远点的地方，再远点儿的地方，回过头来，怯怯地打量。
　　太萌了，夏微凉houd不住，想放过。
　　也因此，哈罗不怕夏微凉，也是发自内心得不怕。

　　哈罗是最喜欢人类的狗了，它尤其喜欢周慎，只要见了他，亢奋的那是扑上去就舔，舞龙似得摇头摆尾，左闪右晃，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强烈爱慕，即使刚见面没多久，再见也仿佛世纪重逢。
　　哈罗也看人下菜碟儿，它更听周慎的话，它欺负夏微凉心软。

　　哈罗大一点后和夏微凉有过几次较量。它最可恶的地方就是跟路，夏微凉早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头疼。
　　只要夏微凉一拎书包，它就趴门口等着。夏微凉和它斗智斗勇，出了门突然又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好像忘了拿什么东西似得。哈罗见了，赶紧跟进去，夏微凉马上敏捷的闪身出门，砰的一下关门，听着哈罗在门里面哼哼唧唧又叫又挠，夏微凉仰天大笑三声‘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点。’

　　可是这个招数使用三两遍就失效了，任夏微凉左挪右闪，都快练成凌波微步好轻功了，哈罗巍然不动趴门口等着，神情里有蔑视。
　　被一只狗鄙视了，夏微凉很生气，开始使用暴力威胁。她从网上购买了一把假菜刀，就为了吓唬她的狗。
　　果然很管用，夏微凉拿出来一比划，再瞪着眼睛地说‘回家，否则我宰了你。’哈罗嗖一下窜屋里，躲得无影无踪。
　　但是同样的情况还是再一次出现了，夏微凉仰天大笑了几次以后就欲哭无泪了，效果又过期了。哈罗不相信夏微凉真会宰了它，越发跋扈起来。

　　凉妈很早就要出门去进货，夏微凉自己一个人完全对哈罗束手无策。垂头丧气任它跟着，路上呵斥它滚回家，也向它投掷小石头，哈罗委屈地汪汪叫，依然跟着。夏微凉气急，用更凶狠的声音回应它‘汪汪汪！’
　　路口等她的周慎看见了，笑得肚子疼。夏微凉无辜的杏眼看过去，周慎马上不笑了，板着脸，对扑上来亲他的哈罗说‘别跟着了，回家去，哈罗。’哈罗老实下来，乖乖的停下，转身去小市场找凉妈去了。

　　看人下菜碟儿？太欺负老实人了。夏微凉被气得有气无力地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哈罗要是个人的话，绝对是那种奸臣小人，欺软怕硬，墙头草。你别看它那么喜欢你，它心底还是怕你的。’
　　周慎笑‘你就是心太软，第一次不狠狠教育出来，再而三的，它当然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了，反正后果不严重。’心里却想，夏微凉以后结婚生子，怕有宠溺惯坏孩子的嫌疑。
　　夏微凉争辩‘哈罗气性大，关家里扯着嗓子没完没了的嚎，我就是怕它气死。不过幸好有你，我们两之间它怕一个就行了呗。’
　　周慎笑，带了点含蓄的羞涩，是的，还有他呢。

　　自此惯出了坏毛病，哈罗就再也没能成为一只乖乖的宅狗，而是顺理成章的开始混迹于小市场，并且利用其得天独厚的又萌又热情的先天条件，斩获所有摆摊小商贩平淡背后温柔的小心肝。
　　淳朴的市井小民表达喜欢的方式大都是给吃的，哈罗吃着鸡鸭屁股，鸭肠，碎肉，蛋糕…….百家饭把一只小狗养的极度挑剔食物，极度的养尊处优。很多人的讨好让哈罗自视甚高，它的领地，它的臣民。
　　夏微凉有时候去寻它，又不愿意大喊大叫，就拍巴掌。哈罗听到掌声会撒欢赶来。市场的人觉得有趣，你也拍巴掌，我也拍巴掌，搞得哈罗晕头转向，果然被捉弄糊涂了，摇着尾巴转圈，生气地叫，大家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