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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弄青梅 ...

  •   品了冷饮又下了会儿棋,渐到了太后娘娘起歇的时间,乔琬和嘉宁公主回去殿内。

      殿内幽静,博山里燃着龙脑,正是室霭檀云。

      太后娘娘闭目倚坐在塌上,八宝姑姑正在慢慢地为她揉按头上的穴位。

      嘉宁公主牵着乔琬,两人缓步走近。见八宝姑姑对她们颔首,这才轻声细语地请安。

      太后娘娘睁开眼,对她们笑道:“我老咯,最近夜里睡得不算好,午后便不敢多歇。”

      嘉宁公主看向八宝姑姑,问道:“从前不是都用安神香,如今可还得用?”

      八宝姑姑道:“咱们宫里是什么香也不缺,什么药也不少,上回陛下送来的安神香还惯常用着。但是太医也说,安睡养神不可多靠药物,还需白日里多走动才是。”

      太后娘娘也道:“老身也知是这个理,就是如今精神日短,天气又热,没有什么兴致。午后便不必歇太久,不如早些起来和你们说说话。”

      乔琬见宫人端了茶点进来,便道:“那咱们下午就喝些花露熟水,不再饮茶了。”

      “这是自然,”八宝姑姑笑道,“备了些甘草汤,县主喝一些去去暑气,待会儿出宫时必然清爽。”

      这时萧氏也来了,乔琬忙迎了母亲坐下。

      就听太后娘娘道:“你来的正好,上午说的事我已经让常喜去查了。”

      上午说了什么事?乔琬闻言看向母亲,就察觉到母亲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常公公在旁边应喏,垂首道:“禀娘娘,老奴查了所有档案,在一处旧档中发现这李氏原是兰泉宫的宫人,于元庆三年调至禁中。先是在会宁宫当差,太和四年方调至长春宫。”

      李氏……乔琬垂眸,母亲竟果真将李嬷嬷之事禀告了太后娘娘。

      原在养神的太后娘娘闻言却是坐直了身子:“她是从兰泉宫来的?”

      常公公的头垂得更低了,然后干脆直接跪地道:“常喜失察,请娘娘恕罪。”

      太后娘娘蹙眉道:“起来吧,别折我的寿。此事并不怪你,元庆年间宫中各处档案确有些混乱。”

      常公公应喏,连忙起身,又垂首站好。

      “祖母,兰泉宫是哪里?我怎么从未听说?”嘉宁公主见常公公并未被责罚,才好奇问道。

      太后娘娘本不愿多说,但似又觉得无甚好隐瞒,便道:“你们也知玉京本不是前代都城,如今这宫苑是参照了历代皇宫所建。那兰泉宫乃是前代在此的行宫,高|祖曾暂居过。紫微城建好后,高|祖开恩允兰泉宫许多乱世中已无家人的内侍、宫人充了禁中。”

      众人皆低头道:“高|祖仁慈。”

      “后来兰泉宫年久失修,到了承康年间便被改建成游苑了,那处有温泉,秋冬倒是可以去小住。”

      “噢,我知道了,便是锦春苑是吗?”嘉宁公主道。

      “正是,”太后笑道,“说到玩乐你就懂了。”

      嘉宁公主想了想,又小心问道:“祖母,您是不喜前代宫人吗?”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并不是不喜,只是有所提防。若是在深宫中养老,老身并无他话。只是如今竟错放出去,是老身选错了人。”

      闻言常喜公公和八宝姑姑又跪下谢罪。

      嘉宁公主和乔琬对望了一眼,自是想到了承康年间前代皇族的逆乱,不敢再多言。

      萧氏倒是开口:“太后娘娘,您放李嬷嬷到侯府上荣养本就是怜她在宫中一生辛苦,此乃行善积福之事。如今嬷嬷在宫外之事具有府中照看,娘娘不必烦忧。”

      乔琬也道:“如今府上有三位教仪呢。她们三人管着我一个,倒也俱是松快的。我瞧着李嬷嬷时常在檐下逗鸟,想来是个心慈的老嬷嬷,正是享福呢。”

      太后娘娘被她俩说得舒心多了,笑起来道:“咱们婠婠德容兼备,哪需要什么教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还是谌儿思虑周全,那李氏和王司赞若是不堪用,清佩倒是个机灵的。”

      清佩姑姑忙行礼道:“太后娘娘谬赞。”

      众人又闲谈了几句,说起上月的清和宴来。

      太后娘娘道:“如今各处都传遍了,倒是不怕说与你们。惠妃确是来求过老身给老二赐婚,但是刘端明乃肱骨之臣,一切还要看陛下圣心。”

      萧氏和乔琬不好说些什么,嘉宁公主笑道:“德康登时就出宫羞辱了刘家小姐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惠妃娘娘对着干呢。”

      太后娘娘摇头道:“德康虽性情纯稚,但确有些莽撞,竟不知惠妃如何教养的。总不能陛下夸赞一句率真,就一直如此娇惯她。”

      此话众人是愈发不敢接了,但也知太后娘娘因是与侯府亲近才如此说,便只是端坐着赔笑。

      日头渐西了,昏黄的光从槅扇棂子映进来,投在地上还带着窗纱上的提花影子。

      萧氏便带着乔琬起身告退。

      解了半日烦闷,太后娘娘也不留她们:“如今地上还热着,出去不可疾行,到了府上还需再疏散疏散暑气。难为你们陪了我一天,过些日子进了暑月,便不必再来受这罪了。”

      这话怎敢答应,萧氏忙道:“给娘娘请安是应当的,并没有这般娇贵。”

      太后娘娘道:“请安是你们的孝心,不让你们来也是我的慈心。你们若是因为来看我而病倒了,我便是到了夜里都无法安寝,反而不美。”

      乔琬细声道:“娘娘能如此说,就是爱我们的一片慈心了。柔安与母亲只能赶紧强身健体,前来请安也不再生病,以报娘娘慈恩厚爱。”

      闻言众人皆笑了,太后娘娘指着她道:“你如今越来越会装乖了,竟是和谁学的?”

      乔琬满脸无辜:“柔安不过是只会说些大实话罢了。”

      **

      “陛下,今日散得晚了,已到了膳时,”谷廷仁躬身道,“是在此传膳,还是回福宁宫?”

      天子放下笔来,看了看窗外:“如今白昼愈发长了,朕竟是没有发觉。”

      裴知见天子起身,便将笔墨与奏章摆好,一会儿自有内侍整理。

      “摆驾回宫吧。”天子说。

      落日西斜,柔和的金晖照在宫巷内,将一路上宫灯的影子拉长。刚刚点亮的宫灯,与这落满乾坤的晚照相比,正是犹如萤火。

      天子有些疏懒地乘着肩舆,突然问道:“今日午后太子是去了哪里,怎么传了那么久才来?”

      谷廷仁一愣,悄眼看向裴知。

      裴公公此人惯是沉默寡言,但却十分得用。他垂首答道:“太子殿下午后去了长春宫请安,今日宣宁侯夫人与柔安县主入宫。”

      天子闻言便笑了:“太子平日里克己复礼,但面对心仪女郎,终是有几分莽撞的少年气。上回柔安进宫,他也让他妹妹约了人家见面吧?”

      谷廷仁笑道:“太子殿下正是慕少艾的年纪,他与柔安县主少时相识,真是竹马青梅哩。”

      此话正是说到了天子心上,他微笑着长叹一声:“朕与梓童也是少时相识,倾心多年,方得求娶。如此想来,太子肖朕。”

      两位太监并不应声,只是默默跟在肩舆旁。

      天子又问:“上回钦天监算的大婚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着,明年二月?”

      谷廷仁答道:“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太子殿下挑了仲春,正是二月初八。”

      天子点头:“倒还有些时日,吩咐礼部定要好好操办,明日你让太子去内库挑几套梓童的头面加进纳礼吧,也全了他母亲的心意。”

      谷廷仁早已见惯天子对太子的时时关爱,只垂首应喏。

      **

      乔琬与母亲回到府中,翌日就给李嬷嬷准备了单独的院子。众人只当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李嬷嬷也在搬进去的时候再次拜谢了太后娘娘恩典。

      乔琬有些后怕,兰泉宫作为前代行宫,兰泉宫人或与前代逆党有关,这是万不可沾的。她知道这些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但如今行事更是需要万般谨慎,只因她知深被陷害却百口莫辩之痛。

      萧氏也将各院落看管得更严了些,她命管家仆妇拿了府中名册来,细细查了一番。先前因为赐婚之事,府内本就打发了一批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如今又查了许多上夜惫懒的、私相传递的,还有些人牙子混卖进来身份不明的,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管家媳妇也来说,府中一时人心惶惶,不知这番是为了什么,竟没有个由头。

      萧氏只道:“咱们府里人口简单,正是我的一言堂。今年里姑娘就要及笄了,再往后便是大婚。咱们这时候不肃整起来,难道要让全玉京的人看笑话么?”

      如此才平息了府内流言,众人只当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乔琬随母亲学着治家,萧氏唱白脸,她就是那个唱红脸的。管事仆妇们也不敢对家里待嫁的太子妃娘娘耍奸滑,自是好声好气、笑脸相迎。

      萧氏教她:“这些人总不会把奸滑写在脸上,笑得越是和善,拜得越是躬身,便更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你只都听信一半便是。他日你入了宫中,那里头各个是人精,只怕更是如此。”

      乔琬细细听了,乖乖应是,还不忘安慰道:“母亲放心,我在宫中会愈发小心的。”

      萧氏不愿在女儿面前叹气,只是笑着为她理了理鬓发。越是临近及笄之日与婚期,她的心中就越发担忧感伤。但这世间万事,多是身不由己。萧氏只愿女儿还在闺中的日子,能和顺喜乐。

      最近还有一桩奇事,乔琬总觉得三哥惯是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自己,偏偏他又不说些什么。

      乔琬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天总这样看我作甚?”

      乔琰此时哪还有风流少年郎的模样,他苦着脸小声道:“你怎么告诉太子殿下我去过天香楼?我们只是去喝了杯酒,看祁家大哥找那个郡王世子的麻烦,真的什么都没做。如今我和七皇子都被太子狠狠罚了,七殿下都怪是我走漏了风声……”

      “我……”乔琬刚想辩驳,就想起那日找了借口说天香引之事,只好讪讪一笑,合掌讨饶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走漏了风声,你让七殿下怪我吧。”

      “他哪敢怪你?”乔琰道,他想了想,“算了,这罪过就让三哥来背吧。”

      乔琬忙端茶倒水赔不是,但心里暗自记下,太子果真谨慎得很,以后若是还能记得与前世相关之事,定要找好托词,不可连累了他人。

      就在乔琬以为东宫已经令人探查毒香之时,侯爷却将兄妹几人唤到清泰堂。原来整个玉京已经却传遍了,官府正在大肆抓捕番僧。任何人不得藏匿番僧,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又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乔琬有些心惊,西域的毒香可是与番僧有关?怎么一时竟与叛国扯上了关系?

      侯爷又吩咐管家约束府中下人不可轻易议论此事。宫内当差的乔瑛还没回来,乔琬看看二哥,只见二哥凝眉不语;她又看看三哥,老三也只是垂首坐着。

      乔琬满腹心事地回了住处,就见清佩姑姑已等候多时了。

      清佩姑姑见了乔琬,请她屏退了屋内众人,这才拜下道:“殿下命奴婢传话,此番多谢县主,还请县主不必惊惶,如今事端皆是因为……长春宫安神香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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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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