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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好花时 ...

  •   长公主府有着玉京城内最大的宅邸花园,清和宴这一日,整条街上都是车马簇簇。

      乔琬虽然没有参加过长公主的清和宴,但这园子她并没有少来。长公主的园子不像周府那样充满江南园林的精巧与文人的清俭。这个园子依着公主府的地势而建,有种满花树小丘也有河流分支的进来的水源,亭台楼阁与山花水树相宜,真要逛下来需有半日光景。

      长公主的园子很大,但每年及笄前后尚没有婚约的贵女却不多。因而清和宴总是燕集于一处之景,每年倒也不相同。正如林氏所言,近旁的院落还可做客院供人清谈,十分便宜。

      乔琬已有了婚约,今日前来只是因为收到了帖子,特地拜访这位许久不见的表姑姑。

      长公主原本与几位妇人坐在水榭里品茶,远远见萧氏与乔琬来了,未语先笑:“正说着你们呢,这就来了。”

      乔琬的祖母过世得早,外祖母又是随家里在外任上过世的,她从小与长辈参加筵席机会,便是长春宫大大小小的宴会。乔琬见了这水榭里的几位皇室宗妇,倒是毫不怯场,跟着萧氏一一行礼。

      因见过前代宗室冗滥,大邺宗室犯罪,与常人同法,还常有羁押禁、降爵、贬谪、除名、赐死等罚。大邺的宗室,要处世优秀又不能太好,要混日子也不能太差,仿佛在走一道钢索。还要防着被人一脚踢下深谷,正如前世的楚王。

      今日这水榭里,打头的有靖王妃、岐王妃、顺昌郡王妃、昌云郡王妃几位,府上皆是当今宗室砥柱。

      贵妇人们见了她,除了夸赞自然是没有二话。乔琬今日请了清佩姑姑一同前来,更是叫众人们都站起身来说话。

      长公主还打趣道:“原本陛下与我说是谌儿自己求的旨意,我还不信呢。可怜见的,他是一车一车往侯府送礼,现在连身边最妥帖人都送出去了。”

      清佩姑姑但笑不语,萧氏也不好说些什么。乔琬拿宫扇遮了半张脸:“姑姑说笑了。”

      长公主还是笑道:“我从前让你喊我表姑姑,你总是推让。如今依着东宫,你这声‘姑姑’我听着倒是更顺耳呢。”

      乔琬这回是羞红了脸,她过去其实是唤长公主表姑姑的,但是在长春宫时跟着嘉宁公主,偶尔也喊一声姑姑。今日竟是被长公主特地拿了出来打趣。

      “母亲,您快放过婠婠吧,”旁边一位少妇人道,“好久见一回,她恼了下回可就不来了,您再去哪里找这样漂亮的女孩谈天?”

      长公主爱美,也喜爱一切美人。听说她还在宫里的时候,就与周皇后和当时还是华妃的贵妃娘娘交情极好。

      这清和宴据说当初原是为了淑宁县主婚配所办,后来一年年延续下来,倒成了玉京里常办的孟夏燕集。但是若要淑宁县主说来,母亲办这个宴会,只怕是喜欢看漂亮的女郎们聚在一起顽耍。

      乔琬与这开口的少妇人见安:“淑宁姐姐。”

      来人正是长公主的女儿淑宁县主。她嫁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在玉京是出名的夫妻恩爱、笙磬同音,正是清和宴极好的兆头。

      淑宁县主不久前刚诞下小儿子,如今看着还有些珠圆玉润,但是她面目温柔,神采焕发。她生活的喜乐和顺全在眉眼间,完全不需明言。

      “许久没有见到你,总觉得去年看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淑宁县主拉着乔琬的手坐下,“今年就早早有了婚约。”

      乔琬忙道:“也不小了,今年就及笄了。”

      长公主还不忘道:“她是乖巧娴静才显得年纪小。”

      萧氏笑着澄清:“她是个淘气的呢。”

      淑宁县主闻言也笑起来,这个婠婠,平时放风筝、抽陀螺可少不了她呢。不过她也不戳穿,只是请乔琬喝茶。

      因着水榭里坐的是皇室宗妇,乔琬坐了片刻,渐渐也只是安静听长辈们谈话。

      淑宁县主见她坐着无趣,便道:“婠婠不必陪我们坐着了,去找你的小姊妹们顽吧。我看英国公家的女孩在那边投壶呢。”

      乔琬顺着望去,确实是祁纨带着武勋家的女孩们在投壶呢。她望向母亲与清佩姑姑。

      清佩姑姑对她颔首,萧氏也道:“去吧,不打紧的,我们在这里陪贵人们说话。”

      乔琬便向众人告退离席,往那边树下去了。

      祁纨见了乔琬,也不玩了,拉着她到一旁:“我看你在那边坐了许久,可真了不起。”

      乔琬不明所以:“有什么了不起?”

      祁纨煞有其事地小声道:“我最怕和宗妇们一起,每个人的假笑都像在家里对着琉璃镜练过似的,说话也温温吞吞的。真是叫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乔琬差点笑出声来,她用扇子掩面,但还是忍不住小声笑了:“你可正经点,我们又不是真的来松快的。”

      乔琬与祁纨找了一处无人的花架边坐下,环视了一下周围,竟有许多熟人,与花朝节那日差不多了。

      “今日倒也奇了,我看有几家女郎年纪还稍小了一些。”乔琬道。

      祁纨点点她道:“上回与你说过的,怎么就忘了?”

      “什么?”

      祁纨吸了口气,小声道:“二皇子就要出宫开府了,惠妃娘娘不是正在挑着女郎么?”

      “听你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还以为定下刘二了呢。”

      祁纨要笑不笑的:“咱们哪知道的那么详细,只说那几位阁老,家中有适龄女孩的不是姓刘,就是姓程。要我说,也不知道刘阁老家总是巴巴的凑个什么劲。”

      “慎言!”乔琬一时不知是该捂祁纨的嘴,还是该去花架后面看看有没有旁人。

      “好嘛,我就发发牢骚,”祁纨自知失言,摇了摇乔琬的手,“我这几日真有些心浮气躁的,阿芙怎么还没来呢?”

      **

      方芙今日确是来得晚了些,乔琬与祁纨等得有些没趣,便沿着清溪水流散步。行至一处小径,乔琬想起假山后面有一方石洞。于是她们穿过石洞,那一处正是别有洞天。

      可惜不巧,石洞后的水岸边几个女孩正在水边吟诗作对,此处凉风习习,十分令人舒畅。

      祁纨忙道:“我们从石洞处过来,不曾想这里已经有人,唐突了诸位。”

      乔琬与她一同致歉,再抬头才发现眼前竟是熟人。

      周芸带头行礼道:“见过柔安县主。”

      乔琬见周芸面上的笑意有些僵,也不知周府那日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及细想,也只是笑道:“几日不见,芸妹妹怎么这么生疏多礼?”

      周芸也笑了笑,给她们引荐了身边几人。乔琬自是在周府春宴上见过几位,祁纨则是全然不认识。

      指到了最远处,周芸淡淡道:“这位是礼部左侍郎府上陈姐姐家的表亲。”

      清和宴并不惮勋贵京官家里带些正经表亲同来,许多宗室为了不愿靠近官员女眷,倒是还挺喜欢一些家世清白、人品端方的女孩。

      但是这位陈家的表亲,却也是个熟人。

      “沈晗?”祁纨皱眉,“你怎么和表亲同来,康平伯府没人来吗?”

      乔琬不知道祁纨是不是心情不佳,说话竟是比往日还横冲直撞一些。

      沈晗今日穿着倒也鲜妍,头上簪着鲜花,垂鬓坠着珠玉,在这几位素雅的士林女儿间显得十分娇美。但是她的眼里再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沈晗有些木然地望向她们,既无惊讶,也无羞赧,只是平淡道:“母亲卧床,我便与表婶、表姊一同前来。”

      乔琬见她这样,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快意。她不愿多做打扰,便与祁纨告辞离开了。

      祁纨还有些不解:“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还一脸不认识我们似的。康平伯府竟叫她跟着这样远房的亲戚来清和宴,怪丢人的。”

      乔琬想了想道:“她今年也及笄了,正如你所说,也是该为了自己着想了。况且之前康平伯府被长春宫申饬之事,她母亲有些怪罪吧。”

      乔琬自认对康平伯夫人是有些了解的,刚愎自用、亲疏不分、极好虚名、心思反复,还有些重男轻女。沈晗从小惯会扮痴哄人,过得并不算差。可是她克制不住与兄长攀比那本来就不是平分的母爱,自然是愈发不忿起来。

      乔琬也是到了这一世才想明白,沈晗利用那柳氏哄骗沈昱,或许报复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沈家后宅。因为她知道自己痛恨欺瞒,而康平伯夫人定然会护着儿子,柳氏要是再能从中挑拨,正好叫他们夫妻不睦,家宅不宁。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已无用了,她对祁纨说:“沈晗在春日里到处造谣我与她兄长之事,但今日见她如此,我并没有什么解气的感觉,倒觉得怜悯。”

      祁纨一笑:“你大人大量,自然不明白小肚鸡肠。”

      乔琬摇头,她还记得自己家仇未报。但是她利用康平伯夫人来折磨沈晗,终不是什么光彩手段,到如今看来,也甚是无趣。

      “你也别想太多,就当是她善妒的报应吧。”祁纨毫不在意道。

      她们二人回到那题着“濯玉”的水榭处,方芙已经来了:“你们去了哪里?叫我好等!”

      乔琬与祁纨在此处不好多言,只道散步去了。

      方芙拉着她们与相熟的几位女郎继续一起投壶、钓鱼。祁纨说起那日看武婢舞剑,就想折一支柳枝再给众人表演一回。

      方芙好笑地一把拉住她:“快别忘了今日是在哪儿,仔细你娘看你气得上火。”

      祁纨远远看了一眼母亲所在的凉亭,嘟哝了一句:“我觉得今日本就没什么合适的。”

      乔琬知道祁纨是心中有些别扭烦闷,问道:“我们走得远一些?听说附近有备下的清静客院,可以疏散疏散。”

      **

      刘妧坐在轩室里品茶,她看见柔安县主拉着伙伴,悄悄转过花架往外去了。

      这间轩室还算安静,室内众人或是品茶或是插花,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

      但是刘妧更爱看柔安县主她们投壶,英国公和成国公家的女孩儿也是爱笑爱闹的。刘妧看着她们投壶打赌、花丛扑蝶,看着她们面上浮现快活的红晕。

      可是她只能坐在轩室里等人点茶,然后品茶,对着不同的名贵茶盏,说着千篇一律夸赞的话。

      她之前从未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直到她出了家塾,开始跟随长辈参加玉京这些宴会。原来武勋家的女孩是这样生活的,有一日她突然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去试试跑马、放风筝呢?

      刘妧只是心中想着,依然端坐在原处,坐得十分挺拔。哪怕是努力抻直了身体,她也觉得像是有什么束缚着,教她不得舒展,胸口闷得慌。

      刘妧正兀自发呆,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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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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