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鹤璟

5、生败念，铸定局

　　正当裴邈自认为一击得手之时，张绥之皱了皱眉尖，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然而裴邈未能一击必杀，紧接着便是一个扫腿横劈过去，张绥之又是一跳避了过去。

　　裴邈当即认识到此人并非三脚猫水平，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打算认真面对。

　　可百万遮蔽天日的流矢并不允许他有过多的时间思考，电光火石的短暂交手后，老君山特制灵力附加型自动追踪白虹汇成一只黄金仙鹤，戾声长鸣，转眼已至裴邈身侧。

　　裴邈不得不心分二用，一面抵挡金鹤，一面猛攻张绥之。妖族见两足无毛猴如此厚颜无耻，偷袭自家龙爷，纷纷准备一齐动手，给两足无毛猴们些颜色看看。

　　然而让所有人，以及妖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张绥之俯冲上前，挡在裴邈身前，一伸手便揪住黄金鹤的脖子，“咔嚓”一声，将黄金鹤的颈椎骨捏了个粉碎，紧接着一个甩手，将那只可怜的大鸟狠狠摔向城郊山岩上，飞沙走石，山崩地裂，黄沙百丈，生生印出了一个大鸟的凹坑。

　　干练，利落，娴熟，丝毫没给自己的师兄师弟们留面子，反而狠狠甩了他们一个大嘴巴子。

　　裴邈连同众妖被这史上第一场除妖师世家狗咬狗的乌龙闹剧惊得一时舌头打结，愣是没人出来点评金句。

　　只闻张绥之回头对着方才下令的严川听不出喜怒的道：

　　“师兄，这是我和裴邈之间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

　　严川听后瞬间一脸黑线，他师弟张绥之的又臭又硬的死冰山性冷淡脾气他不是不清楚，时常不循世俗不分场合，不分身份的打别人的脸。但是，最令他担心的是，自从张绥之从九嶷山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心里装的全是一个叫“裴邈”的小龙女，而如今，那个飞扬跋扈恣肆放纵近乎只手遮天的龙族也叫“裴邈”，这就不得不令人费解。

　　张绥之闭关前几年，尚未弱冠便被各大世家门阀，修仙名门，皇亲国戚家的待嫁闺中沉鱼落雁的姑娘们挤破了门槛，张绥之房舍前更是排起长队，以至张绥之每天出门根本不敢走正门，翻窗户，爬房梁成为了家常便饭，而后迫不得已就去了千机洞闭关三年。

　　严川愈发不敢继续自己的脑洞，难道自己师弟果真是个……

　　城下对决并不会因为严川道脑洞而中断，裴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被凶灵洗脑前的一个模糊的影子蹦了出来。

　　裴邈疑惑：“你是那日九嶷山上的两足无毛猴小崽子？”

　　张绥之：“……”

　　张绥之不想对裴邈给自己的称谓过多评价，斟酌一番：

　　“裴邈，我师父的仇，你得补上。”

　　裴邈干笑应和：“好啊，如果你有那个能耐。”

　　言罢张绥之从袖口间缓缓抽出一把钨金扇，钨金扇通体漆黑，十二骨折扇，每一折面上，繁复花纹镂着奇珍妖兽，显然是折扇主人将其收服又封印在折扇中，日光沐过，闪烁出古朴典雅缺不失华美的金属光泽。扇骨上二字“覆日”震慑却不张扬。

　　犹如张绥之本人。

　　裴邈知道张绥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裴邈意决要先发制人，抢身上前，一连串干净利落的组合近身搏击亮出，却被张绥之尽数挡回。裴邈身上但凡碰到覆日的地方，钧被戾气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不住的往外崩血。

　　既然清楚近战不会讨到任何好处，裴邈思虑应当拉开距离，远战拼法力，人类的灵力后天修得，远不如妖族生来就天赋秉异，这是打娘胎里就有的天差地别。

　　裴邈猛烈佯攻逼得张绥之后退几步，自己则飞掠回自家阵前打算率众打群架，战略性撤退的同时好奇性的向回看了一眼。

　　然而正是这一眼，让他毕生记住了覆日。

　　覆日不仅是一把兵器，可合可拆，可攻可防，可近可远，近程做盾防，短剑，远程做弓箭，十二矢齐发，迄今还没有能躲得过去的；覆日更是一把法器，手起挥扇间覆日月，平山河。

　　裴邈也没能例外，还没等他回到自己老窝，便见那黑漆漆的箭头在瞳孔中无限放大。刹那间恐惧涌上心头。

　　回想起裴斟曾言：“当你恐惧的时候，就是你输的时候，小九，不要怕，永远抱有必胜的决心就好了。”

　　那之后裴邈谁也没有怕过，他是裴邈，他是龙爷。轻轻松松就能杀死令妖闻风丧胆的除妖师，有如老雕捏死鸡雏一般。

　　可如今，他裴邈怕了。

　　昔日愧疚涌上心头，既望之日的爽约，师恩如山的断绝，还有压倒性的力量压制。

　　裴邈清楚，赢不了了。

　　败念已生，胜负定局。

　　另一边城墙上，严川得朝廷加急军报，扯了一只传音铃大喊：

　　“绥之，抓活的！”

　　张绥之依旧不见悲喜，内心却是一松，本来正焦头烂额的思考该如何留住裴邈性命，皇帝老狗横插一脚反而帮了个大忙。只道：

　　“好。”

　　十二钨金扇骨向着裴邈鱼贯而入，裴邈已竭尽全力张开防御网，然而这防御网还没等接触到箭矢，就烧的灰飞烟灭。

　　裴邈眼睁睁的看着扇骨一根根贯穿自己身体，俨然被捅成一块蜂窝煤，浑身上下撕裂的剧痛连站立的相对尊严死法都维持不住，力不从心的向前倾去，溅满一地猩红。

　　“我龙爷……不甘心……”

　　失去神志的脑子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构思完。

　　张绥之瞬移至裴邈身前，把将要与黄土白骨亲密接触的裴邈谨慎接过，小心避过每一处伤口，抱起回城。

　　群龙无首的众妖哪里肯放过张绥之，一哄而上群起而攻，张绥之头也没回抽了一只手轻挥覆日，满场除了张绥之就再没一人能完整的站在地面上。

　　大岚王朝三年风雨飘摇纷乱动荡民不聊生就在最后的反扑中凭借着张绥之一人成功扭转，白云苍狗世事如烟莫过于此。天下黎民差点在惊诧中忘记欢呼。

　　总之，人类胜利了，终究是个好消息，但是恐怕只有张绥之没有这样认为。